一戶院子之中。


    年過花甲的老人抽著煙鬥,眯眼曬著太陽,背對著門。


    一道黑影悄無聲息的來到院外,在門外停下腳步,當看到老人背影的刹那,頓時渾身一抖,竟是再也無法邁出半步。


    他不知道以這種狀態,如何麵對自己的父親。


    但下一刻。


    “來了?”老人睜開蒼老的眼眸。


    他分明沒看到,卻感受到了孩子的歸來。


    “爸。我……”年輕的英靈看著那蒼老的身影,猛地跪在地上:“我對不起您!我……”


    “殺了幾個?”


    老人拿著煙鬥的手劇烈顫抖,但卻語氣強硬地問道。


    年輕的英靈一愣,竟是有些驕傲道:“兩個!”


    “兩個!”


    “哈哈哈,我兒殺了兩個海獸!十幾米的海獸!”老人兩眼通紅的笑了起來。


    而此時,另一個中年人和一個老太從門外走來,看到那英靈的刹那,都是臉色一變!


    “兒啊,你……”


    “二弟!”


    “哭什麽!”老人猛地磕了一下煙鬥,吼了一嗓子,站起身來,看向那跪在地上的英靈,雖然淚流滿麵,但竟然笑了起來:“老李家出了英雄,哭什麽!”


    “我兒殺了兩隻海獸!”


    “比你爺爺強!你爺爺當年也就殺了一個鬼子,說了一輩子,被人尊敬了一輩子,當了一輩子書記,國家也養了他一輩子!你現在比你爺爺強!”


    “你沒給老李家丟臉!”


    “等到了下麵,你能拍著你爺爺肩膀叫老弟!你能當著你爺爺麵說,你比他強!”


    “爹……”那英靈抬起頭來,卻看到老人眼底的悲傷。


    “別哭!你是咱李家的榮耀!”老人顫顫巍巍的站起來,忽然道:“不過,你不能進祖墳!”


    此話一出,那啜泣不已的老太忽然愣住:“什麽,不能進祖墳,難不成還要葬在鋼鐵長城下麵……”


    對於傳統觀念的家庭來說,一個宗族的人, 死了是一定要進祖墳,和祖宗同眠的!


    除非生前犯下巨大的過錯,被家族不認可。


    若是生前取得成就,為家族做出貢獻,甚至能在祖墳排在前麵的位置。


    “你懂個屁!頭發長見識短!”老人指著老太罵道:“能葬在鋼鐵長城那裏,是光宗耀祖!是全村人都慶祝的好事!”


    “我兒葬在哪裏,哪裏就是祖墳!”


    此話一出,所有人都倒吸一口涼氣。


    這竟是……祖墳為他而遷!


    鋼鐵長城之下,就是祖墳!


    老人顫顫巍巍站起來,進屋緩緩打開一個塵封的木箱,隨即從屋裏捧著一本泛黃的書本走出。


    族譜!


    老人拿著一支筆,緩緩劃掉“李大牛”的名字,然後再次提筆,竟是把李大牛的名字寫在爺爺輩,居於自己之上!


    這個李家,是一個大家。


    祖上出過不少在某個朝代裏當官的,族譜第一頁,更是一個護國將軍。


    “爸……”英靈頓時愣住了。


    “別叫我爸!”老人緩緩轉身,一字一頓道:“從現在開始,你與你爺爺並列!”


    “李家組訓,為國殺敵者,族譜上升一代。”


    “你殺了兩隻海獸!”


    “排在你爺爺前麵!論血緣,我是你爸,論族中輩分,你是我大伯!殺了兩隻海獸……你能拍著你爺爺肩膀叫老弟!”


    “哈哈,真想看到你爺爺的表情啊!”


    與此同時,院子裏,之前被動靜吸引來的、居住在周圍的親戚們也都湊了過來,當看到那漆黑的英靈,聽到老人的話,紛紛明白了什麽。


    他們看向那英靈的目光,有悲痛,但更多的是敬仰,是羨慕!


    家族的榮耀!


    每個家族成員夢寐以求的榮耀!


    大夏五千年曆史中,家族觀念早已根深蒂固。


    平日裏,這不完全是一種好事,因為家族觀念的影響下,一個個家族抱成一團,對現代化的基層管理造成了很大的麻煩。


    但當危難來臨,這種家族觀念,足以讓一個家族屹立不倒,讓一個家族擁有打不碎的脊梁!


    讓家族成員為了先祖的榮耀,無懼生死!


    甚至哪怕是死,隻要能光宗耀祖,那都是一種恩賜!


    在一些地區,你跟人說,隻要你投敵,就整死你,一些人可能真不在乎。


    但你要是說,你當漢奸,以後進不了族譜,進不了祖墳,到了下麵見不了祖宗,你兒子都不認你。


    那哪怕是淩遲一刀刀切下去,他都會咬緊牙關,寧死不屈!


    這是家族的傳承!


    五千年的傳承!


    無數代先祖積累下來、代代傳承的的家族榮耀!


    忽然。


    “噗通!”


    老人竟是跪下!


    與此同時,整個院子裏,聞訊趕來的密密麻麻的親戚,什麽七大姑八大姨,什麽二叔三叔,全部跪下!


    “恭送大伯!”老爺子大聲喊道。


    “恭送大爺爺!”


    一時間,平日裏的長輩,竟是跪送這位英靈!


    舉族相送!


    英靈笑了,看著這一院子送別自己的親人,低聲道:“值了,值了……不過,爸,有點誇張了啊。”


    “不誇張,就該如此!”老人說著,緩緩站起來,指了指一棵蒼鬱老樹:“老大,給你弟弟把那壇酒挖出來,那壇你爺爺埋下的!”


    一旁的中年眼神一驚,顫抖著用鏟子挖出拿出珍藏百年,三代人都不舍得喝、也沒資格喝的老酒。


    “放心走,你是我全家的驕傲!你是老子我的驕傲!”老人舉起酒杯:“放心走,你走之後,你的老婆孩子,想改嫁,我們不攔著,以後有困難還會幫她。願意留下,我們全家把她娘倆供起來!”


    “誰要敢欺負,那就是欺負我李家,欺負我這老骨頭,欺負我李家列代先祖!”


    “我拚了這把老骨頭,也不答應!”


    “等孩子長大,我們會告訴他,他的父親,是英雄,是李家的英雄,是國家的英雄,是頂天立地的好男兒!”


    “我李家有你,是天大的福分!”


    一飲而盡!


    隨後。


    那珍貴的、三代人不舍得喝一口的老酒,竟是被老人全部潑在地上,化作酒氣,浸入那英靈略顯虛幻的身體。


    “爸,好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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