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這連綿不斷的撞擊中,這些宛若絞肉機的騎士之神們每走一步都扛著巨大的壓力,仿佛迎著無比的浪潮,仿佛迎著無窮的海水。


    這是整個大夏匯聚的海洋。


    甚至不隻是人族,就連妖怪,就連動物,幾千年前在這片土地互相廝殺的種族,都在這一刻嘶吼著衝上去,與人族一起被踏碎成肉泥。


    “該死!”一個騎士之神神色艱難,此時他的速度之比人類的奔跑速度強不了多少,而且還每走出一步速度都會再次下降,他揮舞的長槍都因為速度不足而變得無力,甚至被一個中等神抓住了許久。


    “跑不動了!”


    他胯下的戰馬大口喘息,四條腿劇烈顫抖,仿佛承受著巨大的壓力,骨骼都在哢哢作響,像是與山嶽角力,與深海抗衡。


    但就是無法再次奔跑起來。


    騎士之神的戰馬都是一等一的神駿,是從禦獸神殿高價選購的,也是每一個騎士需要親手馴服的。


    哪怕不如那當年的赤兔,也遠超一般的神明。


    但即便如此,此時這些戰馬也都到達極限,哪怕渾身冒出火焰,哪怕毛孔滲血將身軀染紅,都無法再次奔馳起來。


    仿佛被血肉的沼澤粘住,正在一點點陷入深淵。


    “不能再這麽下去了!”


    “五長老什麽時候完事!”


    “那些低等神能來幫我們嗎?”有高等騎士之神大聲道:“低等神,快殺出來支援!”


    被後方戰士都快擠死的低等騎士之神大聲喊道:“別廢話了,你們快殺進來支援我們!”


    “你們先支援我們!”


    “我特麽出不去怎麽支援!你先殺進來支援我們,把我們救出來,我們再支援你們!”


    完美閉環了屬於是。


    高等騎士之神:“……”


    不能指望低等神了,特麽的那邊還指望我們支援呢!


    “五長老,快殺了那個亞瑟王!來幫我們!”有高等神隔著身後的人族戰士,大聲喊道。


    “閉嘴!”五長老的怒吼從戰場外傳來,“你們快殺出來,來支援我!”


    高等騎士之神:“???”


    一時間,所有高等騎士之神都愣了一下,什麽意思?


    有高等騎士之神驚恐的迴過頭去,透過那密密麻麻的人族戰士的縫隙,看到了那邊的戰場。


    他的瞳孔驟縮。


    威風凜凜的五長老,竟是被打下馬來,驚恐的站在地上,身後是被硬生生撞斷了前腿的戰馬。


    而他的麵前,是一個落魄的、年邁的、不起眼的人類騎士。


    他天生瘦弱,更是有著營養不良一樣的身子,穿著一身生鏽的甲胄和紙質的頭盔,拿著陳舊的長矛和皮盾,胯下是年邁老馬,頭上生長著幹枯的雜發。


    那長矛仿佛是自己做的一樣,並不筆直,甚至有些彎曲。


    盡顯寒酸。


    他站在那裏,就像是一個笑話。


    但這一刻,一股磅礴的力量自他體內湧出,那是純粹的【無阻】。


    一顆晶瑩剔透的無畏之心充斥胸膛,劇烈跳動,哪怕麵對眼前這個擊敗了亞瑟王的五長老,都沒有絲毫畏懼。


    五長老的瞳孔充滿了恐懼,他不明白,為什麽這個弱小的家夥能擁有如此強大、能夠碾碎自己信念與規則的【無阻】,為何他的無畏之心如此強大!


    那弱小的家夥明明被自己打的一身是傷,但為何依舊沒有一點畏懼,反倒無畏之心愈發純粹!


    他從未遇見如此古怪的戰鬥,如此恐怖的對手。


    任何攻勢,都不能讓他退步。


    無論再強,都不能讓他升起畏懼,哪怕一點點畏懼!


    相反,他每次都能爬起來,再次衝向自己!每次的氣息都愈發強大!而五長老看到那一次次無畏的衝鋒,竟是一點點升起了畏懼之心。


    這一刻,他似乎明白了當初那些東方武神的可怕。


    明白了為何主神麵對那個魔神呂布會背棄榮耀。


    看著那晃晃悠悠走來的老馬,五長老失神落魄:“怎麽會,怎麽會……你麵對我,沒有一點恐懼嗎!”


    誰都會畏懼。


    除了唐吉坷德。


    這是敢於衝向風車的瘋子。這是人類的瘋狂。


    很顯然,五長老不曾聽聞這個聲名不顯的落魄騎士,甚至別說他,就連歐方諸神盟的神裔們有些都不知道自家還有一個唐吉坷德。


    “看來你並不明白。”唐吉坷德,這個年邁的騎士擦了擦嘴角的鮮血,喘息道:“真正的無畏,真正的勇氣,從不屬於天生強大的人,不屬於天生的帝王,也不屬於神明。”


    “它是從生與死磨練出來的,它是來自於麵對強者的覺悟,它是必死的決心。它注定屬於弱者。”


    “你們太強了。”


    “你們本就不會感到恐懼。”


    “你們麵對的,都是比自己弱小的敵人。”


    “而我太弱了。”


    “弱小到,每一次,麵前都是無法戰勝的巨人。”


    這個笑話一樣的老邁騎士,抬起了頭。


    眼神淩厲而璀璨。


    恰如當初衝向羊群,恰如當初衝向風車!


    哪怕他會被人謾罵,哪怕他會被莊園主綁起來打,哪怕他會被風車掀翻,哪怕一次次留下滑稽的戰績。


    但他每一次,都依舊會毫不猶豫的衝出去!


    身後的榮光閃爍,這個可笑騎士身上閃爍的榮光從未如此璀璨,那騎士的榮耀是如此純粹,晃得五長老都睜不開眼。


    這是人族的榮光。


    這是人族的驕傲,人族的勇氣!


    天地在這一刻因為這落魄的騎士而顫抖,這個如笑柄一般、被一次次打敗又一次次衝鋒的落魄騎士身後,規則湧動,“無阻”二字衝天而起!


    一條璀璨的道路在他腳下展開,那條道路充斥榮光與不可描述的力量。


    而他的實力竟是也在這一刻直接衝入十五階巔峰,甚至隱隱還在突破!


    這是來自規則的認可與恩賜!


    “神驗之路!”五長老不敢置信的喊道。


    與成神之路相同,這是生命層次的躍遷!


    那條道路的盡頭,通往神明之上!


    “來吧,高貴的騎士之神。”落魄騎士再次舉起那滑稽的長槍,擦了擦生鏽的戰甲,摘下紙做的頭盔,“與你對戰的,是永不退後的人類騎士,最後的騎士,唐吉坷德!”


    “不,不要過來!”


    麵對這個落魄騎士,五長老徹底恐懼,他再也沒有了榮光與騎士的榮耀,一股逼近死亡的危險感充斥神經,壓到了驕傲。


    他曾對主神當年的逃走嗤之以鼻,說那魔神呂布有什麽可怕的,若是換了自己,定把那魔神呂布嚇的屁滾尿流。


    而此時,他轉身就跑,隻想活下來!


    但已經晚了。


    “唐吉坷德騎士,衝鋒!”


    年邁的騎士昂首喊道,平舉長槍。


    年邁的老馬感受到愚蠢主人的戰意,嘶吼一聲,仿佛用盡全身力氣,衝向五長老。


    這滑稽的身影隱隱與當年那叫喊著衝向風車的身影相融。


    而在唐吉坷德眼中,眼前這位高貴而強大的騎士之神與當年那高大無比、不可撼動的風車,恰如那揮舞手臂、張牙舞爪的巨人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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