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現在,菩薩……”林凡試探道。


    普賢菩薩微微點頭:“既然神明已折服,那本座也該處理一下正事了。”


    “什麽正事?”林凡有些緊張。


    “眾生平等。”


    林凡唿出口氣,壓住了手中即將醞釀出來的修羅刀。


    還好沒說出“跪下”啊!


    林凡差點就拔刀了!


    實在是之前數次先輩蘇醒,幾乎都得打一場,給林凡留下了心理陰影。


    也就二爺那次沒打,但其實差點也打起來,二爺喊著什麽匡扶大漢,隻是呂布忽然出現了,二爺莫名就謙遜了……


    而聽到普賢的迴答,林凡心裏終於放鬆下來,說道:“嚇死我了,我還以為要跪下……”


    “跪下做什麽,我佛門慈悲為懷,佛祖以無上智慧頓悟大乘佛法,普度眾生,求得就是一個眾生平等。”普賢淡然道:“我佛門又不是那妄圖執掌三界的天庭,為何要你們跪下。”


    “是是是,還是佛祖有無上智慧,眾生平等,這個太好了,這正是現在的大夏推廣的啊!”林凡笑意吟吟,湊上前去,“菩薩,咱們追求的都是一樣的東西……”


    “不。不一樣。”普賢看著林凡,搖搖頭。


    林凡愣了一下:“不都是眾生平等,有什麽不一樣?”


    “你在笑。”普賢看著林凡。


    林凡當場迷茫。


    不是,我特麽笑犯法嗎?


    “見了菩薩高興,自然要笑。”林凡解釋道。


    “這不是眾生平等。”菩薩搖搖頭。


    林凡迷茫道:“笑,就不是眾生平等了?”


    “那你覺得,何為眾生平等?”普賢漠然的看著林凡。


    林凡一時間不知如何迴答:“那您說,如何為眾生平等?”


    “這個問題,也曾困擾佛祖。”普賢淡淡道:“我佛慈悲,然眾生皆苦。佛祖在紅塵修行,見百姓掙紮於水火之中,沉淪塵俗,萬刀加身而不自知。”


    “佛祖曾試圖贈人財寶,然而富人也有煩惱。”


    “佛祖曾想過,以無上法力平分天下財產於世人,以此眾生平等,再無煩惱,天下皆為極樂。但就連富人都有煩惱,縱使窮人分得寶物,又談何極樂。”


    “世人愚昧,不患寡而患不均。”


    “可就算天下均分,就能再無煩惱,天下極樂了?”


    林凡聽著感覺沒什麽問題,似乎這佛門的確是為了所有人族出發,試圖構建一個讓天下極樂的世界,還真挺慈悲的。


    “那佛祖打算怎麽做?”林凡皺眉道。


    “佛祖以無上智慧,終於想清這一切根源。”普賢淡淡道:“人有喜怒哀樂,得之而喜,喜而驕縱,故而愈貪。不得而怒,怒而偏執,故而愈癡。失之而哀,哀而不甘,故而愈嗔。”


    “睹他人樂,心生嫉妒,愈發不滿,故而發狂。”


    “有人發財,但他自身卻想要更多,他昨日想吃饅頭,今日吃上饅頭卻又想吃山珍海味。而他人也會因此而嫉妒,原本喜事卻惹來哀愁。”


    “有人生病,此乃生老病死,但他卻不甘心。親人也因此悲傷,隻希望他能多活一些時日,希望他早日痊愈,最終全家因一人死而陷入悲痛。”


    “有人個子高,有人個子矮,但卻偏偏有人因此悲傷。”


    “有女子貌美,男子追求,卻隻能有一人得之,其餘皆徒增感傷。”


    “七情六欲,最終化做一個字,貪。”


    “求之而得,想要更多,求而不得,愈發癡嗔。這是再多都無法滿足的貪念。”


    “所以,有七情六欲在,便有貪念,隻要有貪念,天下不得其樂。七情六欲如枷鎖,鎖住心中大智慧。”


    “而唯有天下眾生心中再無七情六欲,人人皆有大智慧,方可天下極樂。”


    他平靜的說著,邏輯清晰。


    因為沒有七情六欲,所以絕對的理智,宛若從上帝的角度看待一切,所以,他擁有了那份大智慧,不再因得到而短暫喜悅,不再因失去而悲傷。他理智的看待世間萬物,一切因果都一目了然。


    一旁的玄奘冷笑道:“故而,妖族本性猖狂,佛滅妖族,再以大乘佛法度去人族七情六欲,天下極樂。”


    “從此人族沒了七情六欲,都沒了貪念,自然也就沒有任何紛爭!”


    初遇佛祖,他認可那位佛祖的理想,被對方的心意折服,故而願意作為弟子,


    第十世,他懷著為天下蒼生求一個極樂,去往西天取經,去問佛祖求一個答案。


    九九八十一難不能阻擋,他取得了大乘佛法。


    他打開一看,卻是要滅去所有人的七情六欲!


    普賢看向玄奘:“玄奘,你明明取得經書,為何不曾傳播下去,你也背叛佛門了?”


    玄奘身後,滅世金蟬虛影滔天,這宛若妖僧的僧人笑道:“我不喜歡這個不讓人笑的慈悲。”


    “那你說說,佛祖的智慧,哪裏錯了?人族是不是因七情六欲而貪婪,因貪婪而苦難?笑隻是一時,喜悅之後便是更大的貪念,更大的苦難。”普賢淡淡的說道,“斬去七情六欲,滅去貪念,難道不是拯救他們?這難道不是大智慧?”


    玄奘一時間卻無話可說。


    他隱隱感覺不對,但這佛祖的理論,他還是說不出到底哪裏不對!


    普賢又看向猴子:“你做妖怪的時候痛苦,還是散去七情六欲,端坐雲端為佛的時候痛苦?”


    “我……”猴子握緊棍子,卻無法反駁,隻能低垂著腦袋。


    “七情六欲,苦難根源。”普賢淡然道:“斷七情六欲,便不再貪婪,便不再痛苦,方可天下極樂。”


    “否則,固然都是平等,但苦難依舊,依舊有人覺得不平等。”


    “此乃無上大智慧,此乃真正的眾生平等。”


    “所以,你笑什麽?”普賢看向林凡。


    林凡臉上的笑容僵硬。


    笑,似乎也是一種罪?


    林凡感覺對方這邏輯隱隱不對,但一時間卻也覺得很有道理,一時間陷入迷茫……大師,我悟了?


    “都盤膝坐下吧。”普賢身後,佛光籠罩,“爾等笑臉相迎,我卻隻見人族依舊痛苦,依舊掙紮於萬刀之中。”


    “甚至,與本性貪婪的妖族勾肩搭背。”


    “這世道愈發混沌了,我佛門昌盛,但佛門弟子卻早已忘了佛祖的無上智慧,人族依舊苦於七情六欲,貪念纏身。”


    “我曾發願,讓人間再無苦難,眾生平等。今日我既已經蘇醒,佛門慈悲,索性傳爾等大乘佛法,散去七情六欲,從此,人人皆佛,不癡不嗔,皆有大智慧。如此一來,人間極樂,不再苦難,人間便是西天。”


    普賢身後,佛光萬丈,“願”字衝天!


    【行願】!


    一股玄妙的梵音從天而降,寧靜深邃,仿佛要抹平一切悲傷,仿佛要帶走一切哀愁。


    這股聲音,讓人不自覺的攀西坐下,聆聽教誨,脫離苦難紅塵,從此不喜不悲。


    這是拯救人族於苦難,於哀傷的大慈悲。


    這是度化世人的大乘佛法。


    那佛光沐浴之下,不少百姓都緩緩坐下,表情漸漸變得迷茫而麻木。


    但就在下一刻。


    一道怒吼打破寧靜梵音。


    “你不讓笑?”


    “開什麽玩笑,你還管得了俺?俺老孫可是齊天大聖!”


    “俺老孫偏要笑!俺老孫要笑的這天也顫抖,笑的這地也開裂!俺老孫想笑就笑,想哭就哭,你管得著嗎!”


    “轟!!”


    一根滔天巨棍,轟然砸下!


    猴子笑容猙獰,魔氣衝天!


    他本就是想笑就笑,想哭就哭的頑劣妖猴,豈能被這所謂的慈悲束縛!


    他獰笑道:“西天,俺老孫去過了!佛台,俺老孫也坐過了!這佛,俺老孫已經當過了,這妖,俺老孫也做過!”


    “佛不會悲傷。”


    “但俺老孫,偏偏喜歡做一個可以肆意歡笑的妖!而不是做一個什麽坐看雲端的佛!”


    “轟!”


    那根巨棍,帶著不屈,仿佛要砸碎這天,砸碎這佛,砸碎那所謂的慈悲!


    你萬千道理再好。


    俺老孫不喜歡,就是不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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