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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是薑兄這麽說,就暫且寄下, 迴去再發落他也罷了。”賈環扯了扯嘴角,又轉頭看了他一眼, 拱手道:“薑兄已有了酒, 卻是早些迴去歇下為宜,我就不多囉嗦了,咱們迴見罷。”


    薑俊一手掩著嘴哈了口氣,另一隻手隨意擺了擺, 微耷著眼皮道:“去罷。”賈環遂去了。


    捧硯惴惴不安的跟在他身後, 卻是摸不準他的心思。這位小爺一向心思正,不比寶二爺好哄弄。雖然他自忖並沒有多出格兒, 不過說了幾句閑話兒, 三爺的性子好, 未必就和他計較的,隻是到底牽涉到了家裏的幾位姑娘,旁人倒還好說些,隻是一個三姑娘是他心裏的一根刺……人家鬧得再怎麽樣,到底是一個娘胎裏爬出來的親兄弟親姊妹, 聽了這個哪有不怒的。


    他越思量越是沒底氣, 一顆心幾乎提到了嗓子眼兒, 就在半空中晃來晃去的, 始終著不了地兒不說, 還有些喘不動氣。到底是不到十歲的毛孩子一個, 縱然一向比旁人更機靈些,乍遇著這樣的事,也不禁茫然自失起來。


    賈環並不理會他,一張臉上繃得緊緊的,半絲表情也沒有,一路疾行迴了住處。桐葉早在門口張望著,見了忙把他迎進去,看他一張臉黯沉著,不由有些摸不著頭腦,再去看捧硯,也不見素日的張揚伶俐,隻是垂著頭,弓腰縮背的,便知道是他犯了事兒。當下也不多言。


    沒理會小廝的眉眼官司,賈環徑自摔簾子進了屋,費勁的蹬了鞋上炕。一伸手,桐葉立刻遞上備好的熱毛巾,他接了,往臉上兜頭一蒙,頓時覺得好像臉上的細毛都抖起來了。心情才稍一平複,扯下毛巾,又看到捧硯幹立在底下,燒了一路仍有餘力的火氣又躥上來一段,當即厲聲喝道:“少妝那些個模樣兒,跪下!”


    捧硯應聲撲通就跪了下來,膝蓋磕在隻鋪了方磚的地上,隻聽著響兒就能覺得疼。他將頭使勁垂著,隻用眼睛去掃地上的方磚。


    想了這麽一路,他反而鎮定下來,心知賈環不能拿他怎麽著——他才多大,賈家向來沒有這麽大的小爺親手料理人的。倒不是太過仁善的緣故,賈家雖一向是慈善之家,處罰壞事的下人也是家常便飯,還是怕移了性情,孩子養成個暴虐的性子,什麽人家都吃不消。


    三爺再怎麽樣,也不過訓斥他兩句罷了。至少還有段日子才迴去,這點子事,難道還能巴巴的到時候再告訴老爺不成?自然是一筆抹過了。


    他想得沒錯,賈環起初確實隻想申斥他兩句而已,可此時坐在炕上,雖看不見他的神情,一雙英氣的眉毛卻也皺了起來。


    無他,這貨的身體語言太放鬆了!完全不像一個待判的罪犯,雖然裝作惶恐無措的模樣,其實根本不是那麽迴事兒,隻讓他想起自己那些死豬不怕開水燙的同學。他相信,隻要自己離開這間屋子一時半刻,他立馬就能向後倚坐在腳上。


    他的腦子裏飛快地轉著這些念頭,就臨時改了主意,又喝道:“外麵跪著去,就跪在那青石板子地上,叫人看著他。不許給他吃晚飯,也不許給他水,叫他好生知道知道。”


    捧硯聽了,如劈一個焦雷打在頭上,卻又不敢違抗,隻得自跪到門外頭去。他還留了個小心眼兒,隻跪在門簾子邊上,方便賈環看見他。剛才可沒說跪到什麽時候去。倘或一時主子們忙忘了,跪到瘸腿的也不是沒有。好的也不過賞幾兩傷病銀子,壞的時候連這幾兩銀子亦沒有,卻要趕出去,從此可不能當差了。如此不但是家裏多了個人嚼裹,就是前程亦都無望了。


    幸好賈環不是那等陰毒的人,寫完一張顏氏字帖,他擱筆停手,輕輕籲了口氣,揉著腕子吩咐桐葉道:“把筆涮淨了掛好,字也等幹了收起來。”說完也不管自己先前說好的叫他跪到晚飯後的話,一邁步走出去,站在了他麵前。


    捧硯正跪得兩腿酸麻,見他過來,顧不得那許多,強忍著兩膝疼痛,挪上來抱了他一隻腳,嚎道:“小的如今知道錯了,不該胡亂編排姑娘們。不敢求三爺開恩,隻求責罰罷。”


    賈環拔腳,拔不動,幹脆任他抱著,森森地磨牙,恨道:“我原以為你雖因著年紀小,才多少性子活泛了些,到底心裏麵是知道分寸的,因此一向也並不很拘束著你。沒想到你背著我,竟是這麽個口無遮攔的樣子,連主子姑娘的事兒都敢放在嘴裏胡嚼,還有什麽做不出來。你一向看不起茗煙,嫌他張揚,在旁人眼裏,你和他又何嚐不是一丘之貉呢!”


    直到聽了這幾句,他才有了幾分自羞自愧之心,抱著賈環的手鬆了鬆,小聲抽泣著。


    見他這個樣子,賈環臉上卻是毫不為所動的模樣。他抽出腳,這迴順利的完成了。垂眼看了看捧硯,轉過身去,輕輕歎道:“你是老爺太太給我的,如今犯了錯兒,我為人子女的,亦不敢擅專,就這麽大剌剌的處置你,隻是卻也不敢留下你了——明兒我就叫人帶你迴去,把你退迴老爺那裏去,請老爺處置。”


    捧硯跪在那裏,感覺他的目光掃過頭頂,心下正有些鬆快,暗想沒看錯他,這位小爺果然是個重情的,忽然聽得這一句,先是一愣,待反應過來,直如魂飛魄散一般,連連在地上砰砰磕頭,卻嚇得一句話說不出來。


    桐葉見了他那樣,心裏很不落忍的同時,也不由起了一陣兔死狐悲之感,也過來勸道:“三爺,他雖有錯,到底也不至於鬧到這步田地。若是到了老爺那裏,少不得一頓板子教導,日後還全完了。您多教導他,他必聽的。”


    賈環還未及說話,捧硯已是賭咒發誓的表起忠心來。賈環心裏原就沒有一定要退迴他去的意思,不過是看他從頭到尾不當一迴事兒,順口編來嚇唬他的,不料十分有用。聽他說得十分不像樣兒,忙喝止了他滿嘴葫蘆話,隻叫他下去,今晚不用他值夜。若是再有個什麽錯,照樣兒退迴他去,二罪並罰不說,並不許人替他求情。


    待捧硯千恩萬謝的下去了,賈環的心情也平複了許多,舉目四顧,天幕四合,又亮又涼的星子綴在藍紫色的天幕上,好像天女的裙子,旋轉間有鈴鈴聲。他頓時起了逸興,吩咐桐葉去支張桌子,晚飯就擺在庭院裏。


    桐葉搬了張打磨光滑的小圓桌過來,給他擺在院子裏的花木旁邊。賈環又嫌離得花木太近了,不倫不類,支使著他挪遠了些。桐葉又給他端過飯來,不過幾樣兒家常小菜,雖說不上名兒來,收拾得倒極潔淨,又有一壺果酒。


    賈環心下滿意,自坐下,環顧左右上下,隻見清風朗月,良辰美景,不由心神大暢,打發了桐葉自去吃飯,便慢慢的自斟自飲起來。


    這酒是他自釀的梨子酒,入口甜軟,也不醉人,度數大概隻相當於酒精飲料。他稍稍飲了兩杯,便覺沒甚意思,聊勝於無而已。


    百無聊賴的將杯盞推到一邊,他執起箸來吃飯,忽然想到還有幾壇果釀沒開封,倒好送人去吃。隻是頭一個薑俊,雖然本人是個四體不勤的書生,倒一向頗羨慕前人的豪邁揮灑,喝酒素來隻喝烈酒,對這種一點兒不刺激的甜汁兒似的東西估計興趣缺缺。旁人大抵也同他一般。送他一壇也嫌多了。倒是曾先生有了春秋,家裏師母也好飲,喝這個正相宜。可以送曾先生兩壇。旁人倒可不必送了,泛泛之交而已,送誰不送誰都不好,竟可一概不給。剩下的可惜了,若方便,倒可拿迴京去,老太太近年愛甜軟的東西,姊妹們也可嚐嚐……


    或許是夜色太美,而一人寂寞,或許是果酒雖綿,到底也有些醉人的功效,他支著頭,隻覺得心裏變得柔軟成一片,起伏的情緒似洶湧的海浪,一波一波的,輕柔地衝刷過心髒。他想念惜春開懷大笑時頰側甜蜜的梨渦,想念黛玉坐在霞影紗糊的窗下寫字,握著朱紅筆管的纖長白皙的手指,想念霽月對著燭光打絡子,蕊書趴在一邊描花樣子,甚至想念探春每次見到他時,似揚非揚的眉梢……


    眾人央道:“好姑娘,這來一趟好歹略坐坐兒,也是給我們臉。”平兒道:“不是又出了什麽事要著求我遮掩罷,我也勸勸你們,有什麽,好歹順順當當的過了這個年節去,不然鬧開了,大家都沒趣兒!”眾人一齊道:“不敢!”平兒便注目蕊書道:“在這裏又白吃一肚子風,不如咱們也受用受用。”眾人笑道:“姑娘快去,我們一般的也有茶點心,倒要姑娘們品評品評。”當即把兩人搓進屋子裏去,不一時沏上了熱茶,又不知誰從哪裏整整齊齊端來兩盤子熱糕擺上。蕊書雖是半提著心,並不想挪腳,也卻不過眾人起哄,身不由己地被搓弄進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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