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淵是個倒黴鬼兒,搞基了一世什麽事都沒有,才一看上少女香菱,即刻慘遭橫禍。


    薛蟠不無惡意地想,曹公一定是對大眾性向有惡意:除了馮淵之外,秦鍾和賈寶玉亂搞的時候活得不知多滋潤,一沾上小尼姑智能兒就開始走下坡路;賈寶玉基友滿天下,從沒鬧出事兒來,和林妹妹的戀愛就百般不順,凡此種種,簡直不勝枚舉。


    他一向是個挺大條的人,經曆了最初的震驚駭然、不可置信、追憶前生、盤點當下之後,也就以強大的心裏素質接受了現狀。


    畢竟,瘋不了,死不了,覺還是要睡,飯還是要吃,日子還是要過。


    穿成薛蟠還算好的,畢竟有錢(自己家)、有勢(親戚家),要是穿成什麽倪二、王狗兒,或者隨便一個底層的閑漢,那簡直是不要過了。下一頓飯還不知道在哪裏吃呢!


    況且,外表糙爺們的他,年輕的時候實打實的是個古典文藝青年,老紅樓的電視劇都看過好幾遍,陳曉旭飾演的林妹妹那含情凝睇的哀愁眼波,曾無數次在他的眼前迴蕩,還有溫厚端莊的寶釵,美貌威嚴的王熙鳳,神采飛揚的探春,一想到現在能一睹這些書中人物的真容,他那顆沉寂已久的文藝之心都死灰複燃了。


    自然,他最先見到的是親妹妹寶釵,日後豔冠群芳的寶釵此時不過十歲,柳眉杏眼,身材微豐,是個胖得特別好看的小姑娘,微胖界代言人,“珠圓玉潤”四字當之無愧。見他能下床走動了,臉上的神情雖然持重,眼睛裏還是透出幾分貨真價實的歡喜來。


    如果說寶釵還能抑製自己的高興,薛姨媽就是毫不掩飾了。還沒等薛蟠行禮,已是拉著他的手讓他坐下,另一隻手摩挲著他的頭頂,問長問短,一腔慈母之心簡直唿之欲出。


    看著寶釵和薛姨媽臉上的歡喜,薛蟠垂下眼,不知怎麽就覺得一陣心酸起來。薛姨媽摟著他,哄道:“我的兒,別怕,有你舅舅呢。”薛蟠順勢道:“我倒不是為了那件事兒,隻是病了這一場,閑下來躺在床上,思及從前,不知幹了多少混賬事兒。自打父親去了,我身為長子,不僅不能支撐門戶,反累得媽和妹妹操心,日日為我提心吊膽的,因此很是羞愧。”


    薛姨媽聽他這麽說,先是念了一聲“阿彌陀佛”,眼裏淚水如泉湧,邊迴過身子去擦淚,邊哭道:“隻盼著你一直這麽想才好。”寶釵聞言也不由掉了兩滴眼淚,又上來勸薛姨媽。


    薛蟠不意這隨口打的兩句官腔,竟讓薛姨媽和寶釵動情若此,一時手足無措,倒是更了解了自己的原身是個什麽樣混世魔王的性情了。


    好半晌,薛姨媽收了淚,薛蟠吩咐丫頭打水來洗臉,親為奉巾捧盆,終於逗得薛姨媽開了顏,嗔道:“快收起你那些個怪模樣,平日裏怎不見你這麽孝順我。”薛蟠賠笑道:“媽若是喜歡,我天天來服侍媽。隻怕我粗手笨腳的,媽再多嫌我。”寶釵在一旁言道:“闖下禍來,隻是做出這個模樣,扮不到三兩日,又是那樣了。”薛蟠忙賭咒發誓,說了半日,薛姨媽和寶釵觀他言談果真與往日不同,心下竟也有三四分信了。


    薛蟠又是一番伏低做小,直逗得母妹開懷大笑,才說起前麵那樁人命官司來。趁著臥床的那幾天,他早已把這件事在心裏顛倒著過了幾個個兒,此時說起來頭頭是道:“那人已經死了,迴也迴不來。兒子雖然後悔,也不能叫那人起死迴生。幸而他家小鄉紳罷了,他又沒個兄弟,咱們越性賠幾個錢。審這案子的官兒又是個沒根基的,想也不敢跟咱們家做對,左右也打發他兩個錢封口。這些都是尋常,隻有那個丫頭,處置不好了,平白給人落下一個話柄兒。咱們家一向不是那狠毒的,要是那心狠的,或賣或打死,也就混過去了。這樣的事太傷陰鷙,我料想媽也做不來,倒不如咱們做得大方些。這女孩子既是叫拐子自小拐來的,咱們給她尋著親生父母,也不要身價銀,就叫她親生父母領迴去。也是圓了他們骨肉之情,也是我們做了一樁善事,外麵人聽了也好聽。媽聽我這個主意如何?”


    薛姨媽聽了固也歡喜。原來她早就覺得那個新買的丫頭不祥,妨死了馮家少爺不說,又為他叫薛蟠吃了這一場官司,恐是個命裏帶衰的,早有意把她賣了。隻是顧慮著兒子,恐他知道了要鬧,一時拿不定主意。如今聽了薛蟠這一席話,有理有情,倒比自己的主意更妥當些——薛家到底是生意人家,一向把名譽看得很重。她心裏已有七八分願意,當即使人把那取名叫香菱的丫頭喚來,問她願不願意迴親生父母身邊去。那香菱即跪下哭道:“若今生果真能再見著親生父母一麵,我就是即刻死了也不冤了。”


    薛姨媽扶她起來道:“好孩子,快起來,老天有眼,必能叫你得償所願的。”香菱泣道:“太太大慈大悲,菩薩也保佑的。”


    薛姨媽見她為人文雅溫柔,雖然是被個拐子養大,言談舉止自與眾不同,想來在家時也是個嬌養的小姐,心裏也愛起來,即刻吩咐下去叫給香菱收拾一間客房,隻當客居的小姐待她,卻不當買來的丫頭待了。


    那香菱千恩萬謝的去了。


    現薛蟠自然知曉香菱的底細,妝模做樣的遣人去尋了香菱的母親封氏來,卻又遣人私告與封氏,如此這般的教了她一番話。


    原來薛蟠那日見了香菱,看她年紀雖小,模樣卻已出落得十分標致,勝過他前世見過的所有女孩子,再者現在身處萬惡的封建社會,男人三妻四妾是天經地義,香菱又是曹公親筆配給“薛蟠”的妾室,不覺想入非非,卻是不肯再放這塊肥肉飛走了。


    封氏聽說薛家的公子有意納己女為妾,心裏自然是一百個願意,即於薛姨媽跟前哭訴生計艱難,自己母女兩個無以為生雲雲。薛姨媽隻得留下她們,時常也派些活與她們,就這麽非客非仆的混著。她心裏懷疑這事是薛蟠使計,為的就是留下香菱,隻是抓不著把柄。


    兒子經此一事,不隻沒改悔,反而多長了幾個歪心眼,薛姨媽麵上不露,背地裏憂心忡忡,更加堅定了上京投奔親戚的心。


    薛蟠有些不情願,他驟然有了錢,還沒享受到暴發的滋味,又要受人管製。可惜這上京一事卻是原薛蟠在時就定下了的,行禮車馬□□都備齊了,若非他先時生的那一場病,如今已在路上了,自然容不得他改口。


    再者,薛家的情況他還不是很明白,正好趁著上京的空隙,可以把腦子裏的東西理一理。在這具身體裏待得越久,他越覺得原薛蟠的記憶在消退。為了盡可能的整理出有用的資訊,他不得不托辭讀書,整日悶在馬車裏,一想到將來可能會有用的東西,便記在紙上。


    為了防止這些奇怪的東西被人發現,乃至懷疑到他的身上來,薛蟠用英語夾雜著漢語拚音的方式來記錄。除了他自己,就是再來一個穿越者,都很難解讀出真正的意思來。


    寶釵知道自己的哥哥,自來看到書就要頭疼的一個人,怎麽會閉門讀書?隻怕讀書是假,不知搞什麽歪門邪道是真,因此隻是不放心。她心裏存著事,又不願母親見了擔心,這一日瞅了一個空兒,上到薛蟠的車上,撿起紙張一看,滿紙鬼畫符一般,其中有幾個曲裏彎鉤的,她雖不解其意,卻認得是西洋文字。


    薛蟠迴來時,本不在意寶釵翻他的筆記,直到寶釵問到他頭上。他沒想到寶釵聰敏若此,急切間編不出話,冷汗一下子就冒了出來。他的內心裏充滿了驚濤駭浪猶疑不安,麵上卻故意做出一副不耐煩的樣子,三兩句把話敷衍過去。寶釵再問時,他就惱了。寶釵隻得不言。


    一路順風順水到了京中,本想著能見到大名鼎鼎的林妹妹,最後隻看到了探春。姨母王夫人親自帶著女媳來迎他們,將妹妹甥女兒一幹人接到儀門。薛蟠本該去賈政處,王夫人又拉著他細瞧。他乖順的低垂著頭,餘光卻暗暗掃過探春等人。他的目光探過去時,恰好探春也正大膽的抬頭看他。兩人四目相對,彼此都嚇了一跳。薛蟠正想著這姑娘不會叫起來吧,就見探春微微點頭,衝他一笑。


    此後就再沒見過賈家的姑娘們。倒是王熙鳳是他嫡親的表姐,兩人私下見了一麵。璉二奶奶的八麵威風也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林妹妹是不要想著見了。他不死心,每次經過二門前總是要望上一望,隻是總也瞧不見人,久而久之,也就把這個心灰了。


    倒是寶釵見過黛玉後,在家裏和薛姨媽說閑話時讚了她兩句。一見薛蟠從外麵進來,也便閉口不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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