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林檎去的那家鴻源酒樓就是大壯和虎子以前做事的地方——世界上總是有那麽多巧合的事。


    “少爺,啊不,皇上,那酒樓在縣城裏是最大的一家,一直生意紅火。但是前一段時間新東家接手後生意慢慢就不行了,那新東家姓梁,平時人們都喚他梁員外。這梁員外壞得很,生意不好就拿我們撒氣,平日裏對我們兇巴巴的,非但不給我們吃飽飯,還閑來無事就尋找由頭打罵我們。好在他經常外出,酒樓平時都歸王掌櫃打理,王掌櫃跟爺爺是世交,對我們很好,隻讓我們做些輕快的活計不說,還經常帶我們去他家裏吃飯。王掌櫃家就在酒樓後側的街上,夫人姓馮,我們都叫她馮嬸,馮嬸做飯特別好吃,每次我都能吃好幾大碗,王掌櫃都說我們半大小子,吃死老子。我當時就想要是王掌櫃當時接下這酒樓的東家那該有多好,可惜王掌櫃卻偏偏不要,結果上個月官府來了人,把王掌櫃給抓起來了,王掌櫃那樣的好人,怎麽可能去做那種事情……”


    趙棄病(虎子)前言不搭後語的說了半天,把眾人繞的雲裏霧裏,也沒說出這酒樓到底哪裏奇怪,那王掌櫃到底做了哪種事情。眾人急得不行,於是都看向了李師藥。


    李師藥沒有辜負大家的期望,講起事情來條理清晰了許多:


    原來那鴻源酒樓原本是城中王舉人的產業,王掌櫃是王舉人的同族親戚,在酒樓做掌櫃已經二十多年,前些年王舉人離世之時想要把這酒樓產業贈與王掌櫃,但王掌櫃固辭不受,仍然在在酒樓裏當掌櫃。後來王舉人的兒子不成器,整日花天酒地,前些日子終於將家中金銀揮霍一空,便在半年前把城裏的房產連同酒樓全都賣給了外鄉來的梁員外,自己迴到鄉下莊子裏去了。


    自從這個梁員外接手之後,酒樓之中便開始陸續出現怪事,最初是客人的財物不翼而飛,幾經尋找全都無果,到了最近竟然連客人的家眷隨員等也有丟失的,客人有前去官府報官的,也都沒能把人找迴,結果全都不了了之。前些天有個客人一怒之下狀告這酒樓是家黑店,偷竊客人財物,劫掠客人家眷,但卻被縣衙的人一通毒打,被治了一個陷構好人,尋釁滋事的罪名,然後給趕出城去了。這下所有人都知道梁員外跟縣裏的大官交情深厚,從此便無人再敢去招惹這梁員外了,以至於現在,除了外來的過路人,城裏已經沒有什麽人會去那酒樓了。


    王掌櫃作為酒樓的掌櫃,開始對酒樓之中偷竊客戶財物之事深惡痛絕,多次勸阻梁員外但是全都無用,王掌櫃灰心之下一度想要辭了這個營生迴老家去。後來突然有一天王掌櫃和梁員外爆發了激烈的爭吵,然後當天王掌櫃就被縣裏官府給拿了,說他做假賬竊取東家錢財,妄圖奪占東家的產業。


    ……


    “開始隻是酒樓之中偶爾有客人財物失竊,我家官人沒有懷疑,也曾盡心幫助尋找,但全都無功而返。後來這樣的事情多了,我家官人便漸漸發現是梁員外授意下人所為,我家官人多次勸阻那梁員外,但那梁員外非但不聽,反而變本加厲起來。我家官人心灰意冷,便想要辭了這掌櫃的活計,迴鄉謀生。但是就在上月,我家官人發現那梁員外非但盜竊客人財物,竟然還幹起了擄掠拐賣婦人和孩子的事情來,我家官人氣不過,不聽我的勸阻,便去和那梁員外理論,結果反倒被官府安上了一個監守自盜,竊取東家銀兩的罪名給抓了起來,至今沒有音訊。


    後來我就被關在了自己的家,日夜有人看守,別想走出這房門一步。這些日子這屋子裏進進出出,總有人被關進來又被帶出去。前些天來了一個小姑娘,昨天被帶出去沒有迴來,估計是被賣出去了,聽看守的人講,就連虎子和大壯那兩個孩子也被那喪心病狂的給賣了,不知道哪天咱們就被賣到外鄉去了。”


    聽了麵前馮氏的講述,林檎終於相信了馮氏並不是下藥把自己擄來的歹人,而是同樣失去自由等待被發賣的受害者,自己現在身處的王掌櫃與馮氏的家,也被用來關押新的被拐人口,就比如說林檎自己。


    好吧,自己放著好好的日子不過,偏要想著假裝被抓忽悠蕭木,結果到頭來,蕭木有沒有中招不知道,自己卻羊入虎口,去了一家黑店,真的被抓了。林檎別提有多後悔了,哪裏有後悔藥賣的話,就算要黃金萬兩,林檎也肯定會毫不猶豫的買上一顆,自己現在好歹也是一國皇後,這“萬金”之軀那是說著玩的麽?


    林檎先是想到了後悔藥,隨即便展開了一係列的聯想:既然是藥嘛那肯定是用來吃的,至於能吃的東西嘛,肯定不隻有藥了,還有好多美食佳肴什麽的,然後林檎的肚子就自然地叫了起來,看來隻能怪自己思維過於敏捷,聯想的能力太強……


    林檎尷尬的笑了兩聲:“嘿嘿,肚子餓了,不知道賊人有沒有東西給我們吃。”


    “我這還有一塊餅子,你先吃了吧。”馮氏說這,拿出一塊用手絹包著的粗麵餅,遞給了林檎。


    “那多不好意思。”林檎嘴上一邊推辭著,手上一邊不厚道的接過了麵餅。


    啃著黑乎乎還發硬的麵餅,欲哭無淚的林檎對那梁員外的恨意更加高漲了,一邊吃一邊高聲罵道:“什麽狗屁梁員外,要是能出去,看我怎麽收拾他!”


    “妹子,這事咱們也就隻能想想了,那梁員外在這大x縣是一手遮天,據說大興的知縣跟他是叔伯兄弟,咱們哪能鬥得過他們啊。我家官人要是能聽我一句勸,不去招惹人家,我們也不至於會有今天……”馮氏婦人說著說著又要哭了起來。


    “大姐你別哭,仗著自己跟知縣有點親戚便狐假虎威起來,有什麽可怕的。別說那狗屁梁員外,就算是那知縣,也不過是個七品芝麻官,隻要我能出去,收拾他也是不費吹灰之力。”林檎趕緊安慰道。


    “看來是個家底殷實不諳世事的大小姐,平日裏肯定也是享福享慣了的,這大興知縣乃是正六品卻也不知,今後被賣到了外鄉去,落個不好的人家,也不知道能挺過幾年啊。”馮氏這麽想著,便止住了哭泣。


    “你剛才說說這房間外始終有人把守不讓我們出去?”林檎突然問道。


    “沒錯,那屋外一直有人看守,兇神惡煞的,根本別想逃走!”馮氏道。


    “那我們從剛才到現在說了這麽多話,我還把那梁員外臭罵了一通,也沒人來管我們,看守的人都聾了?”林檎問道。


    二人眼中頓時一亮!


    ……


    大x縣後衙,知縣梁月皓正緊張的不行。


    事情還得從去年說起,崇禎皇帝登基之初便快刀斬亂麻地把魏忠賢給處理了,顯赫一時的九千歲年前自殺身亡,依附魏忠賢的文官集團,也就是閹黨的日子也都到頭了,之前被閹黨壓製的其他官員紛紛摩拳擦掌,打算奮起反擊,有仇的報仇,有冤的報冤,朝堂之上劍拔弩張,看來是免不了一番清洗,閹黨的人被清洗下去了,空出來的官職歸誰?自然少不了一番明爭暗鬥。


    朝堂之上明爭暗鬥,地方官員肯定也免不了牽涉其中,放眼整個大明,那麽多官員,從總督巡撫之類的封疆大吏,再到知州知縣這樣的小官,不知道有多少都是閹黨的人,這些人不用說肯定是要倒大黴。那其餘的官員就一定安全了嗎?那可未必,就算沒有依附閹黨,誰還沒有兩個依附了閹黨的座師、同年?七扭八歪的攀附一通,是不是閹黨還不是上麵一句話的事情?


    於是梁月皓的心思也活絡開了,首先自己肯定不能是閹黨,不想當閹黨肯定要給上頭孝敬,僅僅不當閹黨當然不是最終目標,要是把上頭伺候好了,官升一級什麽的也不是沒有可能——那麽多閹黨倒台了,原來的官職總得有人填上不是?


    孝敬上麵自然要有錢,梁月皓自認為官清廉、兩袖清風,哪裏會有那般汙濁之物?正當梁月皓囊中羞澀,發愁的睡不著覺之時,自己好久未曾謀麵的堂兄梁豔陽給他送來了枕頭。


    得知自家的兄弟仕途上缺少銀錢之後,梁豔陽慷慨解囊,當場給予白銀五百兩作為支持,並大方的表示若是不夠盡管開口——隻要給自己在大x縣的生意給些方便就行。


    得到了堂兄梁豔陽的鼎力相助,梁月皓便施展手段開始上下疏通關係,經過一番活動之後,他給上麵留下了良好的印象,上麵表示自己幹練有才,稍加磨礪即可堪大用,這讓梁月皓欣喜不已,趕忙又從堂兄那裏拿來銀錢給上麵進一步送上孝敬——上麵不是說還需要“磨礪”麽?


    升官有望的梁月皓對堂兄自然很是感激,後來聽說堂兄似乎幹了一些不法的事情,做得有些過頭,自己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幫著掩蓋過去了。


    至於堂兄做的事情會不會敗露,梁月皓則是從來沒有想過:所有人都盯著京城裏的動向,隨時準備清洗閹黨,搶奪閹黨騰出來的位子,京城旁邊的大x縣這種燈下黑的地方的破事,誰有閑工夫去管?


    一切都很順利,直到昨天,這原本沒人注意的大x縣來了兩個大的不得了的人物,把梁月皓嚇個半死。緊接著昨天晚上,梁月皓又發現,原來縣裏還有更大的人物……


    “縣尊大人,城裏您家裏的大老爺來了。”突然有人來報,把梁月皓嚇了一跳,


    “知道了,那麽大聲想嚇死本官啊?”梁月皓瞪了下人一眼,“速速帶來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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