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皇帝笑著問道:“朕隻問卿等一個問題——卿等以為,咱們大明百姓會不會關心昆侖奴的命是不是命?”


    被朱皇帝這麽一問,曾誠等一眾大老們卻是愣住了。


    大明百姓會不會關心昆侖奴的命是不是命?


    要是當初給錢聾老狗當大清知府那會兒,曾誠覺得百姓肯定會關心昆侖奴的命是不是命,因為是大清嘛,海清河晏,國泰民安,上國百姓關心一下蠻夷的死活也算是知書達禮的表現了。


    可是自打投奔了朱皇帝之後,曾誠也算是真真正正放下了知府老爺的架子,又在孟良崮時期跟著農會漲了不少見識,現在再問曾誠這個問題,曾誠就隻覺得可笑。


    十幾年前,中原百姓自己的命都還不是命,這才剛剛吃了幾年飽飯啊,就有閑心關心昆侖奴的命是不是命?


    這特麽不是純純的扯蛋嘛。


    連當初是知府老爺出身的曾誠曾閣老都覺得可笑,其他像劉懷文、劉鶴鳴等一眾跟著朱皇帝在劉廟村殺劉舉人造反的大老們就更不用說了。


    誰沒挨過餓?


    誰沒受過地主老爺和官府的欺壓?


    隻是想著想著,曾誠卻忽然問道:“陛下,臣還是覺得有些不對勁兒。”


    在得到朱皇帝的示意後,曾誠便接著說道:“按理來說,咱大明百姓的生活水平就已經算是好的了吧?”


    朱皇帝不置可否的嗯了一聲,說道:“勉強還算過得去吧,還有很大的上升空間。”


    被朱皇帝這麽一說,曾誠頓時有些卡殼的感覺。


    曾誠很想抓著朱皇帝的龍袍問一句:現在大明百姓的生活還不夠好?那陛下您老人家給解釋解釋,特麽什麽樣兒的生活才特麽的叫好!


    眼看著曾誠滿臉蛋疼糾結的神色,朱皇帝卻是嗬的笑了一聲,說道:“朕覺得,現在百姓們僅僅隻是能夠吃飽肚子,一年到頭能吃上幾頓魚、肉之類的,這生活水平隻能算是過得去,倒還真算不上多好。”


    “朕認為的好,是孩子敢挑食,老人舍得倒掉剩飯剩菜,一家人吃飯的時候隻考慮喜歡吃什麽而不是琢磨著怎麽從嘴裏省下幾毛錢。”


    “朕認為的好,是百姓不僅有衣穿,還得能穿好,隨時想換新衣就能換新衣。”


    “朕認為的好,是百姓可以因為吃飽了撐的感覺朝廷哪裏做的有所不足而罵官府罵朝廷,不是因為活不下去了才罵官府罵朝廷。”


    “……”


    等朱皇帝說完他認為的好之後,曾誠曾閣老已經不想再說什麽了——按照朱皇帝的形容,那特麽的得是天堂,不是大明!


    毀滅吧,趕緊的,給朱皇帝當首輔太踏馬累了!


    暗自腹誹一番後,曾誠才滿臉蛋疼糾結的說道:“陛下認為的好,究竟要什麽時候才能實現,臣不敢妄言,可是臣敢說,現在整個小破球上,就以咱們大明百姓的生活條件為最好,陛下應該不會反對吧?”


    朱皇帝嗯了一聲,問道:“然後呢?”


    然後?


    曾誠一邊在心中吐槽一邊躬身拜道:“既然咱們大明百姓都不會關心那些昆侖奴的命到底算不算命,那麽其他一眾番邦蠻夷,其百姓生活水平尚且不如咱們大明百姓,他們又怎麽會關心昆侖奴的命到底算不算命?”


    說到這裏,曾誠就停住了話頭——反正咱就說這麽多,剩下的你朱皇帝自個兒體會去吧!


    而朱皇帝卻笑了起來:“那些番邦蠻夷的生活水平如何,朕不關心,他們是否會關心昆侖奴的命算不算命,朕同樣也不關心——朕讓你們去準備這篇文章,其實是給那些蠻子貴族們準備的,可不是給那些蠻子們看的。”


    曾誠等一眾大老們頓時就愣住了。


    你朱皇帝讓咱們準備一篇“昆侖奴的命也是命”的文章用來指責傻賊鷹,卻又不準備把這篇文章給傻賊鷹和歐羅巴的平民看?


    單純的給傻賊鷹和歐羅巴的貴族們看一篇這樣兒的文章,又能有個毛用?


    朱皇帝笑了笑,說道:“卿等莫不是忘了,傻賊鷹和歐羅巴那邊兒的朝廷是怎麽票選大統領或者首輔大臣的?”


    曾誠當即就愣住了。


    身為大明的內閣首輔大臣,曾誠當然知道傻賊鷹家是怎麽票選大統領的,也同樣知道歐羅巴那邊票選大統領或者首輔大臣的玩法。


    曾誠甚至還因此而吐槽那些蠻子們無君無父來著。


    就在曾誠愣神的功夫,朱皇帝又接著說道:“蠻子貴族嘛,都是些吃飽了撐的沒事兒幹的家夥,隻要讓他們看到了這篇文章,他們就會拿這篇文章來做法——或是給自個兒撈好處,或者拿來攻訐敵人,又或者為自個兒拉攏選票。”


    “至於說昆侖奴的命到底算不算命,其實蠻子貴族們並不關心,也不在乎,他們隻會努力讓蠻子平民相信昆侖奴的命也是命。”


    曾誠整個人都麻了,甚至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懷疑。


    在朱皇帝起兵造反之前,他老人家隻是兗州府治下寧陽縣下麵劉廟村的一個泥腿子吧?


    自己呢?錢聾二十年的進士,錢聾四十七年的時候就已經混到泰安知府的位置。


    像這種動不動就坑一個國家的玩法,怎麽看都應該是自個兒更加擅長才對,可是實際上呢?怎麽朱皇帝他老人家就這麽牛逼!?


    微微搖了搖頭,曾誠決定不再糾結這個問題——自個兒是進士沒錯,可是進士也不過隻是個凡人,皇帝他老人家怎麽著也得是紫薇星君下凡或者真龍降世,凡人就別想著跟神仙比了。


    朱皇帝倒是不知道自個兒的內閣首輔大臣辣麽流弊,居然能在短短的一瞬間就腦補出神仙降世的戲碼。


    朱皇帝隻是笑著說道:“有了這篇文章,再讓秦王和晉王他們配合配合傻賊鷹家的南北兩派,倒也不怕傻賊鷹家裏亂不起來。”


    反正都是坑蠻子,坑的輕了是坑,坑的狠點兒也還是坑,既然怎麽著都是坑,那還不如直接往狠了坑。


    ……


    時間一晃就過去了大半個月,保羅一世忽然暴斃的消息也從莫思科傳到了大明京城。


    隨之而來的還有亞曆山大忽然落水之後感染風寒、亞曆山大心愛的戰馬被人鋸去了四條腿、亞曆山大的妹妹葉卡捷琳娜莫名其妙的消失了一整晚,第二天早上才被人發現等一大堆讓人心驚膽顫的消息。


    科舍沃夫跟巴季茨基也徹底絕望了。


    無論是保羅一世忽然暴斃,還是亞曆山大忽然落水、葉卡捷琳娜忽然消失一整晚,這些消息單個拎出來倒還好一些,可是紮堆兒到一起之後,這些消息就隻證明了一件事情。


    沙鵝的皇宮根本就不安全!


    最起碼,相對於傳說中的明國錦衣衛來說是絕對不安全的。


    無論是亞曆山大忽然落水,又或者是亞曆山大心愛的戰馬被人鋸了四條腿,都不過是個警告——他們有能力讓保羅一世忽然暴斃,就同樣有能力讓亞曆山大也跟著暴斃;他們有能力讓葉卡捷琳娜消失一整晚,就同樣有能力讓亞曆山大徹底消失!


    愁腸百轉之下,科舍沃夫也隻能咬牙切齒的說道:“重新啟動跟明國人的談判吧,答應他們的條件。”


    巴季茨基有些遲疑:“可是,咱們上趕著找明國人談判,隻怕明國人會提出更加過分的條件?”


    科舍沃夫沉默了好一會兒後才忽然說了一句:“要不然呢?再繼續拖下去,你知道明國人還會做出什麽事情來?”


    說到這裏,科舍沃夫臉上的神色忽然轉冷,沉聲道:“亞曆山大殿下,不對,現在應該是亞曆山大陛下——如果不是亞曆山大陛下的判斷出現了錯誤,我們又怎麽會麵臨現在的局麵?別忘了,我們原本可是小破鍋五大善人之一!”


    巴季茨基也陷入了沉默。


    科舍沃夫又接著說道:“反正亞曆山大陛下已經被嚇破了膽子,要求我們同意明國人提出來的所有條件。”


    巴季茨基繼續沉默,而科舍沃夫卻有些不耐煩了:“你怎麽說?到底是立即重啟跟明國人的談判?還是有其他的什麽想法?”


    巴季茨基抬起頭來,臉上寫滿了迷茫:“重啟談判?那就重啟吧。”


    想了想,巴季茨基又補充了一句:“不過我保留我的意見,我認為,如果拖上幾天,或許還能給沙鵝爭取一絲緩和的餘地?”


    科舍沃夫冷冷的瞥了巴季茨基一眼,沒有再說什麽。


    巴基茨基這句保留意見的說法,完全就是為了以後甩鍋做的準備——看吧,當初我就說應該緩幾天的,但是你科舍沃夫太著急重啟談判了,所以才不得不答應明國人這些苛刻的條件。


    然而讓科舍沃夫和巴季茨基絕望的是,現在他們想要立即重啟跟大明的談判,大明方麵接替沉灝負責談判的朱剛卻不著急了。


    第一天的時候,朱剛去了青樓。


    第二天的時候,朱剛去了青樓。


    第三天的時候,朱剛還是去了青樓。


    一連三天,科舍沃夫和巴季茨基派去求見朱剛的侍從都沒能見到正主,唯一能帶給科舍沃夫和巴季茨基的消息就是朱剛去了青樓。


    科舍沃夫和巴季茨基的心裏簡直就像是被一萬頭羊駝踐踏過一般淩亂。


    “他怎麽不死在青樓!”巴季茨基來來迴迴的轉著圈子,臉上寫滿了憤怒和無力。


    相比之下,科舍沃夫倒是表現的頗為平靜。


    主要是科舍沃夫也徹底想開了——反正都已經這個蛋樣兒了,就算局麵再壞又能壞到哪兒去?無非就是多割一塊地或者少割一塊地的區別,無非就是多賠少賠龍元的區別。


    當然,看開歸看開,看開卻也不代表科舍沃夫打算放棄。


    仔細斟酌一番後,科舍沃夫幹脆對侍從吩咐道:“繼續去求見那個喜歡逛青樓的明國官員,如果他還是不在衙門,那就打聽清楚,他到底去了哪家青樓,我們去青樓裏堵他。”


    待侍從退出了屋子後,巴季茨基卻是一臉懵逼的問道:“去青樓裏麵堵那個明國官員?這會有用嗎?”


    科舍沃夫嗬的冷笑一聲道:“無論是有用沒用,總得重啟跟明國人的談判才行。而且,我懷疑那個明國的官員根本就是故意在拖延時間。”


    巴季茨基一愣,問道:“拖延時間?”


    科舍沃夫點了點頭:“沒錯,就是拖延時間——你應該知道的,明國官員雖然可以去青樓,但是他們卻有規定,絕不允許他們在辦公的時間去,而那個明國官員已經連著去了三天,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麽?”


    巴季茨基再次愣住了,傻傻的問道:“意味著什麽?”


    科舍沃夫咬牙切齒的說道:“這意味著,那個明國的官員寧肯賭上他自己的前途,也要拖延重啟談判的時間——這也就意味著,明國朝廷可能還在遲疑,遲疑究竟是跟我們和談還是直接發起戰爭。


    巴季茨基頓時被嚇了一跳:“直接發動戰爭?你知道明國離莫思科有多遠?上帝啊,這……”


    科舍沃夫卻毫不猶豫的打斷了巴季茨基的話:“遠?明國人有鐵路,明國人有足夠多的軍隊,明國的將領希望打仗——還記得上一次談判時的那個明國將軍嗎?他一直都沒有說話,一直都是麵無表情,直到……”


    直到巴季茨基說明國是不是打算跟沙鵝開片的時候,劉二牛才滿臉興奮的笑了起來。


    他甚至毫不掩飾他對戰爭的渴望!


    萬幸的是,連續逛了三天青樓的朱剛似乎終於進入了賢者時間,答應了科舍沃夫和巴季茨基想要重啟談判的請求。


    隻是甫一見麵,朱剛就開門見山的說道:“條件還是那些條件,你們是答應呢?還是答應呢?”


    僅僅隻是一句話,科舍沃夫和巴季茨基的心就沉到了從底——如果說之前負責談判的沉灝多少還講些道理,那麽現在接替沉灝的這個人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混蛋!


    科舍沃夫試探著說道:“我們可以答應你們之前提出來的條件,可是……”


    朱剛直接擺了擺手,說道:“要麽答應,要麽就是不答應,沒有什麽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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