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勁鬆嗬的冷笑一聲,反問道:“倘若有人天天跟你說夷狄入華夏則華夏之這種屁話,你會不會認為這種屁話是正確的?”


    “換言之,倘若天天有人在你耳邊說一些錢聾老狗有功於中原堂口的屁話,你會不會也認為這種屁話是正確的?”


    說到這裏,朱勁鬆的臉色又不禁變得有些難看:“咱們這一代人倒還好一些,畢竟咱們是經曆過大清統治的,都知道大清到底是個什麽鳥樣兒,也知道錢聾老狗到底都幹了什麽狗屁倒灶的事情。”


    “可是下一代人呢?再下下一代人呢?”


    “長此以往,可能就會有些沒腦子的蠢貨會相信這種屁話,他們會認為錢聾老狗有功於我中原堂口,他們會認為我大明的版圖是他大清奠定的,他們就會認為大清的幾個奴酋全是明君聖主,男的會以當奴才為傲,女子會以嫁給這些建夷為榮。”


    朱三順愣了愣,問道:“應該不會吧,畢竟咱們大明的教科書上可都寫的明明白白的,但凡有那麽點腦子的,應該也不會相信這種屁話,皇兄是不是想的太多了?”


    朱勁鬆卻搖了搖頭,說道:“那你來告訴朕,這些小冊子還有報紙之類的玩意是怎麽迴事兒?”


    “不得不承認,咱們大明雖然普及了社學和縣學,百姓們也大多都識了字,可是百姓們依然願意相信報紙和書本上所說的東西。”


    “更關鍵的是,人們隻願意相信自己願意相信的,隻會看那些自己願意看的。”


    “如果把錢聾老狗說成明君聖主對一部分人有好處,那這部分人就會願意相信錢聾老狗是個明君聖主,正如他們願意看那些花邊小報而不是大明報紙一樣。”


    這不是朱勁鬆想的太多,而是沒法子的事情。


    比如說在九年教育都已經普及的情況下,但凡是認真上過曆史課的應該都知道大清講究的是八旗鐵杆,蟎漢不婚,但是人們依舊喜歡看這個傳那個攻略,久而久之,大清的皇帝們自然就變得英明神武,大明的皇帝們自然也都是昏庸無道。


    事實上呢?


    事實上,大明皇帝當中的地板磚,堪稱是中原曆史上所有漢家天子之恥的英宗皇帝朱祁鎮,也遠比大清皇帝當中的天花板康雍乾的上限更高。


    因為某些包衣阿哈們隻要一提起大清就言必稱康乾盛世(雍正表示還得有個雍),而隻要一提起大明,這些阿哈們就會說朱祁鎮如何如何,順便再說崇禎年間的百姓是如何民不聊生。


    至於說百姓活不下去的年間為什麽會有了《農政全書》以及《泰西水法》、《天工開物》之類的農業書籍和科學書籍,那包衣阿哈是肯定不會提起來的。


    甚至於,連造就了所謂糠錢剩世的甘薯,也跟他大清沒什麽關係——《甘薯疏序》是徐光啟寫的,甘薯這玩意早在萬曆初年就已經引進到大明開始種植,老徐也一直在琢磨著該怎麽才能推廣開甘薯的種植。


    可惜的是,大明涼了,推廣甘薯這種事兒居然成就了錢聾老狗的名聲——所以,萬曆年間就已經引進開始種植的甘薯,為什麽會成了錢聾老狗的功績?錢聾老狗他爹還有他爺爺為什麽沒有推廣?


    答:錢聾老狗他爺爺忙著日射兔子三百隻,錢聾老狗他爹成天忙著跟甄嬛、華妃等一眾小娘皮們在後宮裏哈皮,包括錢聾本人也一直在忙著下江南,推廣甘薯是民間自發的行為,跟錢聾老狗還真就沒什麽關係。


    當然,包衣阿哈們是肯定不會承認這一點的,不僅不會承認,甚至還得把大明的皇帝們都拖下去。


    比如說,某些有學問的包衣阿哈們會拿著農業專家徐貞明來舉例子——萬曆十二年,徐貞明終於在北京培育出了能夠在北京種植的水稻,後來在永平府進行了試種了近四萬畝,後來取得了大豐收,其後北京能夠種植水稻的事情傳遍了北京,老百姓歡唿雀躍。然而,明朝的大臣卻拿這件事小題大做,各種扭曲事實,搞起了黨爭,最終萬曆皇帝下令禁止推廣。


    瞧瞧,坑人不?這大明朝廷是不是夠腐敗,是不是不在乎百姓的死活?亡了是不是活該?


    再瞧瞧包衣阿哈們是怎麽說大清的:


    大清入關後,麵對明朝留下的爛攤子,推行了減免賦稅、招攬流民、鼓勵開荒、更名田(分明朝藩王之土地)等措施,使得由明朝遺留下來的社會矛盾得到了緩和,經濟也開始恢複,在順治九年的時候年,大清全國人口大約為6000萬,但是在糠稀元年的時候已經恢複到了1億。


    為了解決大清人口增長過快的問題,糠稀皇帝規定,新開發的土地可以免除六年的賦稅,鼓勵人們到四川、雲南、貴州等地開墾,同時還想方設法的提高土地的單產量,推廣高產農作物。


    然後,糠稀皇帝就發現宮廷中豐澤園內稻田有一株水稻“鶴立雞群”,比其他水稻早熟2個月其後就開始開始不斷地試種,增加規模,同時,因為這種水稻是糠稀皇帝發現和培育的,所以又被稱為“禦稻種”。


    而在糠稀皇帝之後,人家天天忙著跟甄嬛等一眾小娘皮們嗨皮的雍正爺又立即成立了營田水利府,大規模種植水稻。乾隆帝上台後,繼續雍正的事業,在北京附近排除沼澤之水,開辟水田,最終,清朝又培育出了一種新的水稻,被稱為“禦田米”,水稻畝產由原本的240斤,一躍而升至940斤。


    瞧瞧,你明朝的皇帝是不是不行?


    別說你明朝的皇帝不行,就連什麽大德魯尹也得往邊兒上靠靠。


    “史上最“務農”的皇帝,比袁隆平更牛,發明的“禦稻”至今仍沿用”、“眾所周知,袁隆平是中國雜交水稻育種專家,中國研究與發展雜交水稻的開創者,被譽為“世界雜交水稻之父”。殊不知,在曆史上,也有一位皇帝稱為“雜交水稻之父”。”


    至於說徐貞明是要在北方推廣水稻和水田開發,而當時的大明百姓和大明朝廷都因為各種原因而不願意接受在北方進行水田開發,徐貞明根本就不是發明某種高產水稻之類的史實……


    包衣阿哈們需要知道這個嗎?


    不需要,他們隻需要知道可以通過明、清兩代對待水稻的不同態度上來抹黑明朝的皇帝就行,所以,徐貞明必須發明水稻。


    正常來說,包衣阿哈們願意怎麽扯犢子是他們的事兒,願意怎麽捧錢聾老狗那一家子的臭腳也是他們的事兒,跟其他人都沒有什麽關係。


    然而比較操蛋的是,很多人都被這些包衣阿哈們給忽悠瘸了,甚至還有人相信錢聾老狗是海寧陳家的血脈,相信錢聾老狗會因此而優待泥堪,相信錢聾老狗有多麽英明神武。


    錢聾老狗出生的地點要麽是京城的圓明園,要麽是承德的避暑山莊,跟海寧簡直就是風馬牛不相及。


    如果說錢聾老狗他們家被瘋狂洗白的事情還不足以說明什麽,那麽看看一賜樂業人是如何進行瘋狂洗白的。


    在兩次福壽膏戰爭時期,最大的福壽膏販子不是英國的東印度公司亦或是英國人,而是以猶太沙遜家族為首的一大群猶太家族。


    某個美術生之所以瘋狂的想要幹掉那些一賜樂業人,這事兒的根本原因要考慮到一個麵包50萬的背景,所有脫離實際隻說一賜樂業人多慘的說法都是耍流氓。


    還有更加臭名昭著的“河豚計劃”,也同樣跟這些一賜樂業人脫不了幹係。


    順便再提醒一下,匯豐銀行的創辦人是猶太人,匯豐的第一桶金是一賜樂業人在大清販賣鴉片所得。


    即便是朱勁鬆這個大明皇帝在剛剛一統中原的時候,那些一賜樂業人們也照樣不願意改歸漢籍,同時還叫嚷著要享受除了從軍以外大明百姓所能享受到的一切福利待遇,比如說分地、分宅基地、子女免費進入社學讀書、跟大明商人相同的稅率、同樣的做官資格等等,而且還不願意離開挑筋胡同,理由是“祖居之地”,如果大明進行非要讓他們離開,那就得由朱勁鬆或者大明朝廷必須安排船隻,送他們迴到真正的祖地。


    所以,翻開整個一賜樂業人的曆史,基本上就隻能看到該殺這兩個字。


    但是人家就是能成功洗白,因為人家掌握了話語權,現在滿世界都是同情一賜樂業人的言論,稍微說點兒他們不好就會被打成美術生一夥的。


    朱勁鬆這個大明皇帝也正是因為知道錢聾老狗那一家子都是些什麽德性,也知道一賜樂業人的這些破事兒,所以才會對這些小報以及小冊子如此敏感。


    隻是一想到那些一賜樂業人的德性,朱勁鬆忍不住又皺起了眉頭,望著劉鶴鳴跟朱二旦問道:“當初挑筋胡同的那些一賜樂業人,可都處理幹淨了?”


    劉鶴鳴躬身拜道:“啟奏陛下,當時挑筋胡同的事情,是臣親自安排人手去做的,保證已經清理幹淨了。”


    朱勁鬆嗯了一聲,既然又曲指敲了敲桌子,對柯誌明吩咐道:“迴頭查一查,看看是不是有什麽漏網之魚攪和了進來,這裏麵有沒有外麵那邊蠻子們的手腳。”


    待柯誌明躬身應下來之後,朱勁鬆才又望著曾誠和朱二旦等一眾大老們說道:“既然有人想要給錢聾老狗那一家子洗白,那咱們就跟他們好好鬥一鬥,朕倒是想要看看,這天底下到底是心向朕的百姓多一些,還是心向錢聾老狗的百姓更多一些!”


    曾誠尋思著你丫這不是扯犢子嗎,整個大明四萬萬百姓當中就有差不多四萬萬都是心向著您老人家的,偶爾有幾個想要心向錢聾老狗的,也隻能在暗地裏發幾篇文章,還鬥一鬥?


    您老人家讓他們拿什麽鬥?拿他們的腦袋來跟您老人家手下軍隊裏的火槍大炮鬥嗎?


    想了想,曾誠幹脆躬身道:“陛下放心,臣迴去之後一定好生整頓一番,替錢聾老狗那一家子洗白這種事情是絕對不會再出現了。”


    然而朱勁鬆卻笑著搖了搖頭,說道:“絕對不會再出現?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這是一場沒有硝煙的戰爭,筆墨就是武器,在其中一方沒有徹底滅絕之前,這場戰爭是絕對不可能停止的。”


    “可惜的是,參戰的另一方是永遠不會徹底滅絕的。”


    “這不像是在戰場上真刀真槍的打一場。”


    “在戰場上,朕相信咱們大明的軍隊是無敵的,可以殺光所有的敵人,可以鎮壓一切不服。”


    “但是這種沒有硝煙的戰爭不一樣。正所謂財帛動人心,所以,隻要還有利益的存在,這些人就會存在,恰如路邊的野草一般,你除不幹淨,也燒不幹淨,他們總是會反複出現。”


    被朱勁鬆這麽一說,曾誠的臉色也不禁變得有些難看了,禮部扛把子孟繁誌的臉色更是如同吃了老鼠屎一般難看。


    誠如朱勁鬆所言,想要清理掉這些人的難度,可比讓五軍都督府的那些殺胚們去滅掉哪個蠻子國家困難多了。


    後者是隻需要把人招募成為勞工或者幹脆徹底清理掉就行,兩種作法都是一勞永逸。


    而前者卻是因為利益的存在而存在,隻要這個世界上還有利益,這些人就會一波接一波的出現,頂多就是在朝廷比較強勢的時候可以壓製他們。


    當然,禮部可以通過直接查封所有報紙的辦法來徹底杜絕這種言論,但是正如之前就已經出現過用書冊名義發行報紙的破事兒一樣,官府可以通過各種政令不停的查封,那些人也照樣會想出各種辦法來規避。


    所以,這確實是一場不見硝煙卻又十分難打的仗。


    正當曾誠和孟繁誌在琢磨著該怎麽樣兒才能破局的時候,朱勁鬆卻又接著說道:“這一次,朕親自下場,跟他們好好鬥一鬥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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