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曾誠等一眾大佬們詭異的目光,劉懷文也迴過味兒來了,隻是劉懷文並不打算認慫:“反正右軍都督府要吊民伐罪,招募一些勞工迴來不就是捎帶手的事兒?”


    “你們自己去想,有了勞工,是不是就能修鐵路?有了鐵路,是不是就能讓百姓遷移過去?百姓遷移過去了,那些商人是不是就跟著過去了?”


    對於劉懷文的說辭,曾誠找不出來什麽毛病,隻是心裏總感覺有點兒不太對勁。


    還能有這種操作的嗎?


    朱勁鬆卻嗬的笑了一聲,直接指出了劉懷文話裏的最大漏洞:“話是這麽說沒錯,問題是人呢?咱大明現在就隻有三萬萬多點兒,你能遷移多少百姓?”


    “再說了,你國庫裏但凡少放點兒黃金白銀,騰出空地兒來擱上兩斤糧食,那老鼠也不至於活活餓死!”


    被朱勁鬆這麽一說,剛剛還振振有辭的劉懷文頓時就啞火了。


    是啊,整個大明就隻有三萬萬左右的百姓,夠幹什麽的?


    如果把奴爾幹都司算做一個布政使司,把草原也算成一個布政使司,再加上新設的烏思藏和朵甘思布政使司、交趾、緬甸、象林、林邑、朝鮮這幾個布政使司,算上原本的漢地十八省以及大琉球,那麽大明一共就有二十八個布政使司。


    三萬萬百姓,平均到每個布政使司也就是一千多萬人,再平均到每個府、州之後也就是百十萬人,如果再平均到每個縣,可能也就十來萬人。


    更別說奴爾幹都司、草原和烏思藏還是人少但是麵積特別大的地盤。


    劉懷文啞火了之後,朱勁鬆卻又歎了一聲道:“地廣人稀,丁口太少啊。”


    按照後世的計算方法,大明現有總的國土麵積已經接近一千七百萬平方公裏,三萬萬的百姓數量相對於如此龐大的國土麵積,人口密度就隻有18.75左右,大概就跟大毛類似,屬於人口稀少的等級。


    想要達到人口正常密度,大明的丁口數量起碼得達到六萬萬才行,差了幾乎一半。


    換句話說就是大明自己還處於人口嚴重不足的狀態,別說再去開辟什麽新的戰場地盤了,就連現有的那些地盤都填不上。


    當然,這種計劃方法隻是算的平均值。


    實際上,大明的三萬萬丁口分布極其不均衡,人口少的地方那是真少,人口多的地方那也是真多,三萬萬人口當中有兩萬萬都集中在漢地十八省。


    這種情況很不正常。


    想要往新收複的那幾個布政使司遷移百姓,最佳的選擇當然是人口密集度比較大的漢地十八省,尤其是幾個相對密度更大的省份。


    然而人口分布的不均衡,往往就意味著各個布政使司之間的發展也並不均衡,像江浙一帶就比較富裕,而甘陝一帶的條件就要差上些,像朵革思、烏思藏的條件就要更差。


    正常情況下,經濟和生活條件更好,百姓也就越不願意遷移。


    尤其是隨著大明工業化進程的推進,使得百姓的生活條件又提高了一個等級,即便是不依靠耕種也能生活的很好,這種情況下,百姓的遷移欲望自然就更小了。


    所以,大明目前最大的問題就是地盤太大,人太少,相對人口密度卻又很高。


    這是一個極大的隱患,也是曆朝曆代都要共同麵對的隱患。


    眾所周知,曆史上那些朝代最為頭疼的問題就是土地兼並,幾乎每兩三百年就要來上一次王朝更替以解決人口壓力過大的問題。


    但是換個角度想一想,那些朝代的人口密度真的很大?


    並不是。


    曆史上的中原堂口,平均人口密度並不大,大的是相對人口密度。


    問題是相對人口密度小,交通條件太差,就導致了向外擴張的動力不足,而相對人口密度過大又導致了生產資料緊張,接下來就是沒完沒了的土地兼並,然後再開啟下一次循環。


    換個角度來看,那就是平均人口密度過大反而會是一件好事——隻要開疆擴土,把地盤擴大就行。


    真以為那些能夠在史書上留名的文臣武將們不知道開疆擴土的好處?


    別傻了,開疆擴土,封狼居胥,這種青史留名的事兒,幾乎是任何一個皇帝以及文臣武將的終極夢想。


    說白了,他們不是不知道,也不是不想,而是因為平均人口密度不夠,占了地盤也沒人去住,早晚都守不住,強行遷移百姓實邊又容易惹出亂子,再漢胡混居幾代,說不定又會出現下一個安南或者緬甸。


    這才是問題的根本,也是一個幾乎無法解開的死循環。


    要想徹底破局,唯一的辦法就是解決交通問題。


    隻有解決了交通問題,再加上足夠多的丁口數量,朝廷才能進行快速、大量的移民,從而避免移民土著化的現象。


    也隻有解決了交通問題,朝廷才能對新占地區實行真正有效的直轄統治,百姓才不會因為無法迴到故鄉而產生隔閡感。


    這也是為什麽朱勁鬆和大明朝廷一直在瘋狂的進行道路、橋梁、鐵路等交通基建,同時又瘋狂推進工業化進程的原因。


    為的就是讓整個大明百姓流動起來,從而解決平均人口密度過小以及相對人口密度太大的問題。


    是的,就是推動工業化進程而不是推進工業化革命,因為工業革命的本質是某些先進技術出現之後會釋放出大量的勞動力,讓原本依賴某些手工業為生的小工坊小工業者失去了維生的條件,原本的社會狀態無法繼續保持穩定,因此而引發的變革。


    當人口數量嚴重不足的時候,還扯個屁的工業革命。


    更何況,除了能夠釋放出大量勞動力的先進技術之外,另一個支撐工業革命的條件就是人才。


    別管是二十一世紀還是什麽時候,最貴的永遠都是人才。


    現在的大明要說人才,肯定有,但是基本上已經被朱勁鬆給網羅一空了。


    尤其是皇家學院裏麵的那些大牛小牛,誰敢說他們不是人才?


    但是再往下呢?


    得益於我大清一百五十多年,從順治到錢聾前後四代明君聖主的努力,中原堂口的識字率已經低到了令人發指的程度,文盲率甚至超過了百分之九十。


    毫不客氣的說,大量的百姓連自己的名字都不認識,更別說寫會寫自己名字這麽高大上的事情了。


    就算朱勁鬆一直在努力推動掃盲和社學、縣學,也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完成的。


    工業革命?


    屁吧,稱之為推動工業化進程那都是往朱勁鬆和大明朝廷的臉上貼金。


    一想到這些亂七八糟的問題,朱勁鬆的眉頭頓時就皺得更緊,曾誠等一眾大佬雖然不知道什麽工業革命和工業化進程到底有什麽區別,但是一想到大明那麽大的地盤卻沒人去住,曾誠等人也感覺糾心。


    還是得想想辦法,看看怎麽樣才能讓百姓多生孩子。


    過了好半晌後,曾誠才斟酌著說道:“還是得加快鐵路和公路的建設,其他的一切,都必須給鐵路和公路的建設讓路。”


    “等到鐵路和公路初具規模之後,原本山東的那些大型工坊,就先外遷一部分,同時也加大其他地方大型工坊的籌建力度。”


    “得讓其他地方也跟著富起來,隻有百姓的生活條件變好了,這孩子才能生的多。”


    工部尚書宋玉成點頭應道:“那我再想想辦法。”


    劉懷文則是繼續頭疼。


    這會開了個啥?


    右軍都督府出兵去打小野豬皮,迴頭還得先從歐羅巴蠻子那裏購買石油,同時工部還要加大對於公路、鐵路的建設。


    合著就是國庫還得往外掏錢唄?


    一群不當家不知道柴米貴的敗家子!


    呸!


    ……


    正當劉懷文對著朱勁鬆等一眾敗家子們先呸為敬的時候,羅芳伯也帶著江戊伯等人來到了廣東海關。


    跟皮埃爾等人一樣,第一次見識到大明海關的羅芳伯跟江戊伯也不知道該用什麽樣兒的語言去形容心裏的想法。


    離家短短十幾年,卻有了一種“少小離家老大迴,鄉音無改鬢毛衰。兒童相見不相識,笑問客從何處來”的感覺。


    明明就是那片土生土長的土地,明明離家隻有十來年的時間,可是這一切怎麽就那麽陌生呢?


    想當初,廣州港外停泊的盡是些懸掛著歐羅巴諸國國旗的歐羅巴商船,大清水師的幾艘小破船,相對於那些高大堅固的歐羅巴商船,不僅絲毫沒有什麽威懾力,甚至還有幾分可笑滑稽。


    隻不過,這種滑稽可笑的場麵,隻有那些歐羅巴蠻子們能真正的開懷大笑的出來,大清的百姓卻要陪著笑臉去爭搶那些歐羅巴蠻子們扔下來的殘羹剩飯,撿了歐羅巴人喝完扔掉的茶葉拿迴去泡水喝。


    這不對呀,明明我們才是這片土地的主人,那些歐羅巴蠻子們是外來的,怎麽他們活的就比咱們要好呢?怎麽就得咱們給他們陪著笑臉呢?


    羅芳伯很不爽,但是卻又改變不了這種情況。


    怎麽改變?


    大清的朝廷不想改變,連奴才都算不上的泥堪們還能怎麽樣?


    既是憋不下這口氣,同樣也是因為在活的太過於艱難,羅芳伯幹脆一怒之下遠走婆羅洲,一步步的走到了今天的位置。


    為了保住婆羅洲那些大清百姓的生存,羅芳伯不得不捏著鼻子,強忍著惡心想吐的衝動,派人去向大清稱臣納貢,想要尋求一個外藩的身份——大清雖然不幹人事兒,但是好歹也能震懾那些荷蘭蠻子不是?


    萬幸啊,大清涼了!


    “山河奄有中華地,日月重開大明天”,雖然廣州的海關之外並沒有大明的戰艦來迴巡邏,但是那些懸掛各色旗幟的歐羅巴商船卻老老老實實的,全沒有此前那般趾高氣昂的模樣。


    港口來迴忙碌的那些百姓,腦袋後麵沒有了那根惡心人的豬尾巴,原本彎下的脊梁重新直了起來,原本小心翼翼的諂笑也變得自信。


    羅芳伯瞧著眼前的這一切,隻感覺怎麽看都看不夠,就連踏上甲板的腳步都有些遲疑。


    老天爺開眼呐,大明皇帝居然直接要求蘭芳國內附?他真的願意接受我們這些“背棄祖宗的海外棄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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