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和珅和中堂滿心以為錢聾老狗會同意自己的提議時,錢聾老狗卻嗬的笑了一聲,說道:“你隻考慮到了向西會不會被明軍銜尾追殺,卻沒有想到另外一個問題。”


    和中堂躬身諂笑著說道:“奴才愚鈍,還請萬歲爺指點?”


    錢聾老狗哼了一聲,半眯著眼睛說道:“倘若咱們收迴了雅克薩跟恰克圖等地,朱勁鬆那個逆匪再打著收複奴爾幹都司的旗號北上,我韃清到底是死守雅克薩?還是幹脆再棄了雅克薩,繼續向北向西逃竄?”


    對於錢聾老狗的問題,和珅和中堂心裏簡直有一萬句麻賣批想要講一講——就算依著錢聾老狗的意思西進歐羅巴,難道那朱逆就不會打著吊民伐罪的旗號攻打我韃清了?


    或者換個說法:那老朱家的皇帝,有一個好玩意兒嗎?


    瞧瞧人家朱元璋,看似在登基詔書裏承認了元朝,然而朱元璋在朝堂上何曾把蒙元當過正統?更有甚者,那藍玉在捕魚兒海禍禍的小娘們兒是誰?


    瞧瞧人家朱老四,就因為阿魯台折了他的臉麵,結果他把人家阿魯台的韃靼場子來來迴迴砸了四次,順帶著還把馬哈木的瓦剌砸了一次,就連靖難時出力甚多的兀良哈三衛也順手給砸了。


    朱高熾那個死胖子倒是沒什麽好說的,但是人家朱高熾他兒子,那個玩蛐蛐的也不白給呀,就算是最掉鏈子的叫門天子朱祁鎮,人家在草原上也是享受著皇帝的待遇,順手還拐了也先他妹妹——再說了,人家到底叫門沒叫門,別人不清楚,你錢聾老狗還能不清楚?


    不幸中的萬幸,明朝的皇帝雖然不是啥好東西,但是明朝的大臣們很給力,尤其是武宗跟熹宗這兩個有能力有手腕的都落水而亡,剩下個崇禎又因為袁蠻子而變得多疑,再加上大明天災不斷,自己內部先亂了套,要不然咱們韃清還想入關?


    現在又出現一個朱勁鬆這麽一號大明皇帝,你丫還想跑到歐羅巴?就算你特麽跑到了天涯海角,這犢子也會追殺你到天涯海角!


    你丫還跟本中堂擱這兒裝明白?


    我呸!


    得嘞,咱也不勸了,反正本中堂到哪兒都能是我韃清的中堂大工,能繼續撈錢就好,誰管你丫的死不死。


    心中暗罵了一聲後,和珅和中堂又滿臉諂笑的說道:“萬歲爺說的是,這一點確實是奴才思慮不周。”


    錢聾老狗哼了一聲,微眯著眼睛盤算一番後卻忽然對和珅和中堂吩咐道:“你挑選幾個得力人手,再從各旗挑選一些兵丁出來,跟著老八去一趟雅克薩。”


    就在和珅和中堂一臉懵逼,想不明白錢聾老狗要幹什麽的時候,錢聾老狗卻又接著說道:“不能把注全都壓在歐羅巴那邊。”


    “西域那邊有老十五在,朕多少也能放心一些,倒不如讓老八帶人去一趟雅克薩,也算多給我韃清找一條後路。”


    想了想,錢聾老狗又補充了一句:“這迴還是讓廓爾喀八旗和朝鮮八旗的人打頭陣。另外,務必要讓老八見見血,別整天就想著寫寫畫畫的。”


    和珅和中堂當即便拂動馬蹄袖,打千拜道:“嗻,奴才這就去安排人手。”


    ……


    錢聾老狗跟和珅和中堂頭一天剛剛商量好要收複雅克薩,朱勁鬆第二天就知道這事兒了。


    朱勁鬆還知道錢聾老狗並不喜歡前幾天選進宮裏的秀女,因為錢聾老狗已經七十九歲,就算狂灌了半斤鹿血也沒什麽鳥用,朱勁鬆甚至還知道錢聾老狗惦記著已故孝賢純皇後沙濟富察氏的堂侄孫女這種破事兒。


    總之,我大清在朱勁鬆麵前根本就沒有什麽秘密可言,隻有朱勁鬆不想知道的,絕沒有朱勁鬆不知道的。


    當然,錢聾老狗惦記著沙濟富察氏的堂侄孫女兒這種破事兒,跟朱勁鬆這個大明皇帝並沒有什麽關係,甚至連錢聾老狗打算收複雅克薩的消息都沒能引起朱勁鬆的興趣。


    對於朱勁鬆而言,錢聾老狗和我韃清朝廷的用處也就隻有這麽點兒了,這時候要做的就是任由我錢聾老狗自由發揮,等以後時機差不多了再“吊民伐罪”。


    相比之下,還是大明這邊的一攤子破事兒更讓朱勁鬆頭疼。


    比如那些讀書人。


    大明的讀書人其實應該劃分成兩種,一種是朱勁鬆造反以後自己培養起來的讀書人,這些人目前還都處於社學、縣學階段,基本指望不上,而另外一部分則是我韃清時期的讀書人,這些人……這些人就純屬廢物。


    黃帝紀元4487年,大明聖皇五年,韃清錢聾五十五年,秋,朱勁鬆原本想著給這些讀書人一個機會,所以特意開了一次恩科,打算從這些人裏麵挑選幾個可用的人手。


    但是萬萬沒想到啊,這些讀書人做起八股文章來那叫一個花團錦簇,但是寫到策論的時候,卻出現了腹中有萬言,筆下無一字的情況。


    就跟那些撲街作者一樣,腦子裏麵各種劇情一大堆,一到動筆的時候就各種卡文。


    問題那些撲街作者卡文隻會影響他們的收入,而這些讀書人集體卡文,卻讓聖皇五年的恩科變成了一個天大的笑話。


    問:魚與熊掌如何兼得?答:舍生而取義者也。


    沒毛病吧?


    完全沒毛病,因為他們心裏到底怎麽想的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們怎麽答——官場上需要的就是這種標準答案,以證明沒有白讀聖賢書。


    可是接下來就完犢子了。


    問:路上經過多少州縣?當地官員官聲如何?民生如何?當地大蔥\/白菜\/豬肉價格各幾何?答:國泰民安,餘者不知。


    問:我大明眼下有哪些問題?答:皇上聖明。


    朱勁鬆翻了近千份的貢試答卷,最後隻從這些答卷裏看出來兩個字。


    廢物。


    朕聖明不聖明的,用得著你們這些廢物評判?朕隨便找幾個鄉間地頭的老農問一問,再隨便找幾個在工坊裏做工的工人問一問,得出來的答案不比你們靠譜?


    還他娘的國泰民安?餘者不知?安雷婁某,知雷婁某啊!雕毛都不知道一根,你們還知道個錘子!


    差點兒被氣瘋的朱勁鬆幹脆沒有了再舉行殿試的興趣,而是讓人把這近千個士子全部錄取為貢士,然後一股腦的塞到了內閣以及各個部堂級的衙門裏麵,美其名曰實習生。


    畢竟我大明朝廷初創不久,需要人手的地方特別多,就算這一千多個“實習生”著實廢物了些,但是有了這一千多個實習生,多少也能緩解緩解各個部門人手緊張的局麵。


    說白了,這一千多個實習生隻要能紮下心來踏實幹,以後升官發財的機會有的是。


    然而讓朱勁鬆絕望的是,這些讀書人在我韃清時期乖巧無比,到了大明時期就特麽繃不住了——


    不敬聖人、不重視學問、亂改祖宗法度、與民爭利、放縱武夫、殺戮過甚、不仁愛百姓、不重視讀書人,等等亂七八糟的罪名,隻要這些讀書人能想到的,基本上都給朱勁鬆安排了一遍,甚至還特意寫了聯名文章,托曾誠這個大明首輔送到了朱勁鬆的手上。


    朱勁鬆當時都懵逼了,就連當初知道錢聾老狗玩起縮卵戰術、路易十六鎮壓了法蘭西革命的消息時都沒有懵逼的朱勁鬆,此時此刻居然有了一種懵逼的感覺。


    簡單來說就是腦瓜子嗡嗡的。


    不敬聖人?誰?朕?朕都替聖人清理門戶了,又改由大明禮部來祭祀聖人,怎麽就對聖人不敬了?


    不重視學問?朕?朕特麽從錢聾老狗的手裏弄迴來《永樂大典》,讓人翻譯七千西書,又讓人從歐羅巴搜索科技相關的書籍,甚至還讓人在各州各縣修建圖書館,怎麽就不重視學問了?


    亂改祖宗法度?朕改誰的法度了?大明律?大明律還不允許書生建言呢,你們這些混蛋遵守過嗎?


    還有什麽與民爭利?這尼瑪的,朕跟誰爭利了?朕特麽連民賦和徭役都給免了啊混蛋!


    還有放縱武夫、殺戮過甚、不仁愛百姓……這尼瑪的不就是拿葡萄牙蠻子築了幾個京觀?不就是把上三旗的老爺們都弄去挖礦,不就是拿昆侖奴去填一些危險必死的開山、修路等工程?


    他們是你們的親爹?


    還有不重視讀書人……這踏馬要是真不重視讀書人,朕還用得著開恩科,給你們這一千多個廢物都賞了貢士,讓你們去各個衙門做實習生?


    越看手裏的這份文章,朱勁鬆的臉色就越黑,等到把這份文章看完之後,朱勁鬆幹脆一拍桌子,望著曾誠問道:“這些混賬呢?有沒有老老實實的去各部衙門報道?”


    曾誠搖了搖頭,說道:“迴陛下,這些貢士並沒有去各部衙門報道,反而是一窩蜂的堵了臣的家門,強逼著臣把這份文章帶給陛下,他們……他們還說,如果陛下不肯改正,他們……就去鳳陽哭陵。”


    朱勁鬆心頭微怒,正欲開口說話,卻聽得行宮外傳來一陣叫喊聲:“請陛下開殿試!”


    “請陛下擇孔聖人之後,襲封衍聖公!”


    “請陛下召迴稅吏,與民生息!”


    “……”


    朱勁鬆忽然就不生氣了,坐迴椅子上之後重新拿起的那篇文章,仔細讀了一遍後才笑著說道:“朕一直以為,這些讀書人多少也得有點兒腦子。”


    “可是現在看來,朕終究是高估他們了——他們不是沒有多少腦子,他們根本就是沒腦子!”


    說到這裏,朱勁鬆又搖了搖頭,說道:“也不對,他們不是沒腦子,而是他們知道朕是大明皇帝,跟我韃清的皇帝不一樣。”


    對於朱勁鬆所說的這些,曾誠也無言以對。


    曾誠甚至都猜不透這些讀書人到底在想些什麽——擱在錢聾老狗那時候,這些讀書人一個比一個乖巧,別說組團在行宮外麵叫喊了,就連組團圍堵當朝首輔大門這種破事兒都沒人敢幹!


    現在可倒好,一天之內,這些讀書人先是圍堵了當朝首輔的家門,接著又組團跑到行宮外麵叫喊,甚至還威脅說要去鳳陽哭陵!


    真就以為大明皇帝是個好脾氣的,不會殺人?


    仔細斟酌一番後,曾誠還是勸道:“陛下,要不然派人把他們驅散,再革了功名,遣返迴鄉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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