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尼古拉·特裏戈這個名字,皮埃爾卻是點了點頭,說道:“當然知道,一般我們都把他當做是法蘭西人,但是他自己卻認為他是比利時人,而且我知道,他曾經來過明國,隻不過是一百多年前的事情了。”


    曾誠點了點頭,說道:“尼古拉·特裏戈,就是剛才我所說的金尼閣,此人在萬曆三十九年之時抵達金陵並且開始傳教,也算得上一位先賢。”


    “萬曆四十六年之時,金尼閣先生再次前來大明,同行的除鄧玉函、羅雅穀、湯若望、傅泛際等飽學之士外,另有西書七千部。”


    直到這個時候,曾誠才說出了他真正的目的。


    像什麽解決問題不如直接解決提出問題的人,像什麽幫皮埃爾弄到六萬兩白銀的迴扣,其實都是為了讓皮埃爾放下戒心,為朱勁鬆的最終目的所做的鋪墊。


    這事兒說起來就比較複雜,幾乎得追溯到大明萬曆年間。


    萬曆年間那會兒,歐羅巴蠻子們還沒有崛起,或者說剛剛有了點兒崛起的苗頭,明朝也不過是開始走下坡路,在歐羅巴那些蠻子們的眼裏,大明還是馬可波羅筆下那個“遍地都是黃金”的神秘東方大國。


    為了往東方傳教,他們恨不得把他們那點家底全掏出來,自己花錢運到大明,所以就有了西書七千部入華——


    想當年,利瑪竇懷揣著一腔熱血,踏上了馬可波羅筆下描述的神秘東方,打算在東方傳播主的榮光。


    利瑪竇同誌的打算很好,直接走上層路絲,隻要擺平了大明帝國的上層官員,有了他們的幫助,傳教還不是如同灑灑水一樣簡單?


    然而讓利瑪竇大失所望的是,大明的官員們都是大儒,都是些文化人,不像是歐洲蠻子那樣兒好忽悠。


    畢竟我中原堂口發展了幾千年,論起忽悠人的本事,佛道儒三家哪一家都不弱,大明朝的官員們一個個的比利瑪竇更會忽悠,利瑪竇上來就講耶董和華總的那點事兒,人家能感興趣麽?


    再說了,大明的官員們最擅長什麽?耍嘴皮子啊,不要臉啊,皇帝都能讓他們罵的不上朝,利瑪竇同學還想忽悠他們?


    隻能說利瑪竇同學還是圖樣圖森破,被大明的官員們當成腦子有病也就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了。


    既然直接傳教不通,那利瑪竇同學就換了個玩法——咱們今天不傳教哈,先講講數學和天文學,就不信你們還不上鉤!


    結果被利瑪竇同學這麽一搞,大明還真就有不少人上鉤了,一大群人跑去跟著利瑪竇學習數學和天文學的知識。


    消息傳迴教廷之後,教廷的那些大佬們可就激動了。


    有書籍就能傳教?科學竟然成了東方上層知識分子間傳教的絕對條件?


    為了傳教,教廷當即就要求傳教士們努力提高自身的學術程度,並且歐洲大力征求圖書,然後在中國譯述這些西書,既教庭所稱的“圖書館護教運動”。


    顧起元《客座贅語》稱“利瑪竇攜其國所印書冊甚多”,《西學凡》:“除方物外有裝演圖書七千餘部,重複者不入,纖細者不入。書籠見頓香山澳,俾一朝得獻明廷,當寧必發儀部及詞林,與西來諸儒翻譯錐訂。”


    徐光啟曾有“經書萬卷,今未得遍譯”之說;方豪認為:“除七千部外,全國西士帶入者亦必有數千部”。


    但是讓教廷和推動此事的利瑪竇同學沒有想到的是,大明的那些讀書人都不是什麽好鳥兒。


    這些人學習數學和天文知識的時候很積極,可是隻要利瑪竇一說起傳教的事兒,這些貨就開始打哈哈:啊,行行行,你再說說哥白尼是怎麽算的?


    簡直就跟青樓裏麵的某些拔鳥無情的客官一個模樣。


    其中最為無情的,就是利瑪竇同學的好基友,徐光啟同學。


    若是單憑長相,隻怕誰都想不到這個鬆江府來的小赤佬才是最壞的那個:“利教友,儂看我都信了教的,還有個教名保羅,你曉得不啦,所以這希臘來的《幾何原本》儂就俺翻譯一下哈?”


    利瑪竇同學當然不同意,尋思著你光讓我翻譯,你也不說傳教的事兒,你這多少有點兒不講究啊,畢竟這釣魚還得用魚餌不是?


    然後老徐也不再跟他扯啥有的沒了的,一邊無情的應付著利瑪竇,一邊扭過頭去自學蠻子語言,然後找了一大票小弟過來打下手翻譯,其中就有寫了《天工開物》的宋應星。


    當然,老徐是個講究人,最起碼在利瑪竇同學掛了之後,教廷那邊打算將利瑪竇同學給厚葬的時候,徐光啟還大力支持了一波。


    然後他就要求教廷派人幫他翻譯《泰西水法》。


    當時過來埋掉利同學的傳教士們都驚呆了——大哥,你知不知道俺們是幹什麽的?


    俺們是特麽要靠著傳教來奴役全世界,不是跑來傳播技術的大善人,你做人還能無恥到這個地步?


    老徐對此很不滿意,大罵一聲去你大爺的之後,也不再提什麽信教不信教的事情,直到崇禎六年病危的時候,老徐仍在奮力寫作,“力疾依榻,猶矻矻捉管了曆書”,並囑家屬“速繕成《農書》進呈,以畢吾誌”,沒有一個字說到什麽教不教、主不主的。


    但是吧,人力終有窮,盡管老徐和當時的一眾讀書人費勁八難的翻譯這些西方來的學問書籍,但是老徐等人就算再努力,也實在是沒辦法搞定七千部西書。


    等到我大清入了關,這些原本有可能夠改變大明滅亡命運的學問書籍就沒有人再重視了,甚至還有許多書籍都被錢聾老狗以及他們家的曆代明君聖主們給毀了。


    現在好不容易跟歐羅巴目前最為強大的法蘭西國和大英帝國搭上了線,朱勁鬆和曾誠兩人自然就盯上了西方的最新學問。


    說白了,朱勁鬆這個大明皇帝的真正目的,從來都不是什麽賺錢,哪怕是軍火生意能夠讓朱勁鬆的大明財政變得寬鬆,在朱勁鬆的眼裏也不過是暫七師而已,屬於那種摟草打兔子,能打著最好,打不著也沒什麽。


    但是讓曾誠沒有想到的是,自己這一番媚眼可是全然拋給了瞎子看。


    皮埃爾對於歐羅巴的書籍和學問遠沒有朱勁鬆和曾誠想象中的那麽重視,反而在聽到了曾誠的要求之後就大方的表示:區區一些書籍而已,隻要能夠想辦法弄來的,咱老皮肯定會想辦法給曾大人弄來,價錢好商量。


    對於皮埃爾來說,書籍和學問是什麽?能吃嗎?能夠換來十二萬法郎嗎?


    現在的局麵就是朱勁鬆這個大明皇帝需要歐羅巴的書籍,尤其是數學和物理、化學方麵的書籍,而皮埃爾需要的是法郎和軍火。


    所以,在這種如野雞遇色狼一般勾搭成奸、戀奸情熱的友好氣氛下,雙方很快就達成了一致性的合作。


    除了法蘭西,其餘的像大英帝國跟鷹醬、風車國也都一樣,這些所謂的使團成員們都得到了他們想要的火槍火炮、茶葉、絲綢等東西,而朱勁鬆也能得到他想要的西方書籍。


    有了這些書籍,隻要朱勁鬆能盡快找人把它們翻譯出來,並且再加以梳理,那麽這些學問就能很快納入大明目前的社學、縣學、府學和大學的課程體係,就足以讓整個大明的科學體係再次往前邁進一大步。


    更為關鍵的是,大明還有朱勁鬆這個掛逼的存在。


    此時的所有學科,都還沒有迎來第二世小破球集體開片後的科技大爆炸,任何一個學科,從入門到學習完當下最尖端的知識可能隻需要十年二十年的時間甚至更短的時間。


    這就意味著,很多科研人員將會處於最為黃金的科研年齡。


    按照朱勁鬆版大明朝廷推行社學、縣學、府學以及大學的力度,估計等到十年之後,朱勁鬆治下的大明將會擁有數以萬計甚至十萬、百萬、千萬的科研人員。


    這是一個龐大到能夠讓其他任何一個國家都絕望的數字。


    人多了,誰知道他們會研究出什麽東西?


    千萬別相信什麽所謂的大學生內卷、太多的大學生沒什麽鳥用、普及大學教育不如精英式大學教育、種花家的教育模式不如鷹醬和歐羅巴的快樂素質教育這種屁話,鼓吹這種論調的基本上都是非蠢即壞的混球。


    因為這些混球永遠不會說出一個真相——所有的科研和創新,都要依賴於基礎知識的普及,世界越是發展,基礎知識的普及就越重要。


    想要深入了解的可以去看看《丹麥九年級z班vs中國初三13班》。


    如果還不能理解的話,那就想想曼哈頓工程有多少科研人員參與。


    當然,想要完全普及基礎教育,對於朱勁鬆這個大明皇帝來說無異於癡人說夢。


    按照大明朝廷現在的財政情況來看,能夠普及到社學階段(小學)就已經是僥天之幸了,再想往縣學(初中)程度,估計就得二十年甚至三十年、五十年以後才有可能,想要普及到府學(高中)程度,估計朱勁鬆這輩子都不一定能看到。


    朱勁鬆也隻是本著勒緊褲腰帶也要興教育、開民智的態度在推動教育的普及。


    如果情況理想,朱勁鬆覺得自己這輩子未必能用得上手機,但是等到電報和電話的出現應該是沒有任何疑問的。


    沒錯,電燈、電報和電話這些東西,其實都已經有了相關的基礎——


    不管富蘭克林的風箏實驗到底是真是假,但是他在1752年,也就是錢聾十七年的時候就已經在《賓夕法尼亞學報》提及到這個實驗設計卻是真的。


    也不必在乎伽伐尼到底是在1780年還是1786年才發現“動物電”,因為1780年是錢聾四十五年,1786年是錢聾五十一年,恰好就是朱勁鬆登基當了大明皇帝的第一年。


    平賀源內死於1780年,也就是說,最晚在錢聾四十五年的時候,平賀源內就已經參考歐洲電力學,發明了倭版靜電發電裝置。


    朱勁鬆決定提前十幾年的時間,搶在伏打之前就把伏打電池搞出來——所以,大明以後的電勢差(電壓)的單位該怎麽稱唿?幾朱?幾鬆?


    ……


    當朱勁鬆琢磨著電壓這玩意該用什麽來做單位的時候,霍華德跟皮埃爾等一眾“使節”已經各自踏上了歸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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