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85年,大明崇禎一百五十八年,韃清錢聾五十年。


    三月,乙亥。


    趙村鄉的百姓們正準備去抵抗孟良崮叛軍的軍隊。


    趙員外已經說過了,隻要這迴還能擊退孟良崮的那些叛軍,趙員外和其他一眾鄉紳老爺們還會再拿出一筆賞錢來發給大家夥兒。


    趙村鄉的百姓們當時就激動了。


    再擊退一次孟良崮叛軍就能拿到賞錢?


    這不就是天上掉餡餅嘛!


    趙員外說過,孟良崮的叛軍們最是假仁假義,隻要百姓的手裏沒有拿著刀,也沒有拿著劍,孟良崮的叛軍們就不會對百姓們怎麽樣。


    而前幾次的抵抗也已經證明了趙員外說的都是正確的。


    孟良崮的那些叛軍為了名聲,隻要自己手裏麵沒有刀也沒有槍,單憑著手裏的木棍和鋤頭之類的東西,孟良崮的那些叛軍們是不會殺人的,隻要自己敢豁出命去往前衝,孟良崮的那些叛軍就會往後退。


    所以,趙村鄉的百姓們在拿到賞錢之後,就準備像往常一樣去抵抗孟良崮的那些叛軍。


    可惜的是,當趙村鄉的百姓們像往常一樣走到趙村鄉外,離著叛軍軍陣還有百步之遙的時候,孟良崮的那些叛軍們卻沒有再像往常一樣後撤。


    當趙村鄉的百姓們又試探著往前邁出一步時,對麵的叛軍軍隊就立即開始了第一輪燧發槍齊射,而且在打完了第一輪燧發槍之後,第一排的叛軍士兵立即後撤,第二排的叛軍士兵又頂上來開始第二輪齊射。


    萬幸的是,這些叛軍手裏的燧槍並沒有瞄準百姓,而是瞄準了百姓腳底下的土地,砰砰砰的燧發槍槍響聲,還有噗噗噗的子彈入泥聲,也讓這些趙鄉村的百姓們不自覺的停住了腳步。


    恰在此時,對麵的叛軍之中又有一個叛軍頭目高聲叫道:“立即止步!再敢前衝,格殺勿論!”


    趙村鄉的百姓們開始猶豫了。


    錢花著是舒坦,可是這錢他得有命花才行。


    萬一孟良崮的這些叛軍們被前幾次的衝擊徹底激怒了,開始殺戮自己這些手無寸鐵的平民百姓該怎麽辦?


    而就在這些照鄉村的百姓們麵麵相覷的時候,卻聽見自己隊伍的左方右方和後方各都傳來一陣噠噠的馬蹄聲。


    趙鄉村的這一萬多百姓,已經被孟良崮的軍隊四麵包圍了起來。


    趙鄉村的百姓們終於感到了害怕。


    這可就要了命了。


    一萬多人聽起來數量似乎很多,可是趙村鄉的這些百姓們也不傻,之前也都聽說過我韃清官兵屠城幾十萬的光輝事跡,此前一直以為孟良崮軍隊會因為顧及名聲而不敢痛下殺手,可是現在看來……


    孟良崮的叛軍們會不會大開殺戒?


    萬一孟良姑的叛軍們大開殺戒了,自己該怎麽辦?自己的一家老小又該怎麽辦,自己還沒有拿到趙員外允諾的另外一筆賞錢。


    而就在一眾趙鄉村的百姓們猶豫害怕之時,百姓之中卻忽然有人叫道:“大家夥繼續往前衝啊,那些叛軍為了名聲,他們肯定不敢殺……”


    最後一個人質還沒有說來得及說出口,卻聽得砰的一聲槍響,說話之人也一頭栽倒在地上。


    那個站在軍陣之前的孟良崮叛軍的頭目也沉聲喝道:“再有鼓動百姓者,殺無赦!”


    趙村鄉的這些百姓們心裏更慌了,然而人群中卻又有人高聲叫道:“殺人!殺人了!叛軍殺……”


    然而,這人嘴裏的最後一個“人”字,也沒來得及喊出來。


    那個孟良崮叛軍的頭目又接著喊道:“大家夥都看看自己的左右是不是自己家的鄰居!還有被殺了的那兩個,站在他們旁邊的人看一看,看看他們是你們的鄰居!還是那些土豪劣紳家裏的家丁護院!”


    被人這麽一提醒,趙村鄉的一些百姓們也開始迴過味兒來了。


    好像前幾次也是這樣,明明大家夥兒隻是想要攔著孟良固的這些叛軍,不讓他們進到村子裏麵,但是人群中卻總會有人喊著孟良固的叛軍不敢殺人,號召大家夥去衝擊他們的隊伍。


    趙村鄉的百姓們越發遲疑,而那個孟良固的叛軍頭目卻又接著喊道:“現在你們已經被包圍了!隻要你們不亂動,我們也不會殺人!我們隻是請大家夥看一場戲,看完之後大家夥可以迴去,我們絕不阻攔!”


    趙村鄉的百姓們繼續懵逼。


    眼看著都把自己這些人給圍起來了,然而這些叛軍卻不打不罵不殺人,反而要請自己這些百姓看一出戲?


    這些叛軍的腦子是不是有什麽問題?


    然後,這些趙村鄉的百姓們就看到了一出名為《尋親記》的大戲。


    這出戲講的就是某個欠下一大筆錢的窮苦百姓還不起錢,不得已把自家的女兒賣到了鄉紳老爺的府裏當丫鬟,而從那之後,這個百姓就再也沒見過自己家的女兒,後來多方打聽之下才知道,這個窮苦百姓的女兒早就已經被活活打死。


    等到這個窮苦百姓想要到縣衙去告狀的時候,卻發現縣衙的縣老爺跟這些鄉賢士紳們勾結到一起,把黑的說成白的,把殘害百姓的士紳說成是大善人,而這個大善人又拿出了賣身契,說這個窮苦百姓是跑來誣告訛錢,結果反而是官老爺又把這百姓打了一頓板子。


    直到孟良崮的義軍來了,才替這個窮苦百姓討迴了公道。


    這場大戲的劇情很簡單,但是卻又把那些鄉賢士紳們如何巧取豪奪,如何官紳勾結欺壓百姓,如何視人命如草芥的一麵都給表現了出來。


    一場戲很快演完,而趙村鄉的百姓們心裏可就不是個滋味兒了。


    別忘了,趙村鄉的鄉賢士紳們可不僅僅隻有一個趙員外,還有範莊的範員外,袁莊的袁老爺,徐黑寨的徐大官人,這些人的名聲跟趙員外比起來那可真就是頂風臭三裏了。


    別的不說,就在場的這一萬多百姓裏麵,也有很多人受過那些員外老爺們的欺壓,也有很多人的兒女進了那些員外老爺們的府裏,以後就再也沒見過。


    就在台下這些百姓們若有所思的時候,那個孟良固的叛軍頭目卻又站到了台上,高聲喊道:“俺可以向老天爺發誓,俺們孟良崮的軍隊每到一個地方確實是會打掉一些土豪劣紳,可是那些被俺們打掉的土豪劣紳都是欺壓百姓、殘害百姓的劣紳!”


    “俺們到了趙村鄉這裏也有幾天時間了,大家夥應該知道,從俺們到趙村鄉開始,俺們就沒有搶過一個百姓,也沒有拿過百姓的一針一線,更沒有殘害過一個百姓!”


    “說到底,我們孟良崮的軍隊是替老百姓說話的!”


    “大家夥兒也可以想一想,如果你們趙村鄉的這些員外們員外老爺們心裏沒有鬼,他們為什麽這麽害怕俺們孟良崮的軍隊?”


    “他們拿出點兒所謂的賞錢,讓大家夥兒拿著木棍和鋤頭來衝擊俺們拿著燧發槍的軍隊,他們為啥不自己來?”


    “行啦,俺的話說完了,大家夥兒可以迴去了!”


    說完之後,那個頭目竟然真的揮了軍手,示意攔在趙村鄉百姓後麵的那些叛軍們讓開一條去路。


    隻是這麽一來,趙村鄉的這些百姓們反而有些不知所措了。


    台上的叛軍頭目看著台下一眾若有所思的百姓們沒有當即離去,當即又高聲說道:“既然大家夥不願意走,那俺就再請幾個人上戲台來,跟大家說說他自己的事兒。”


    說完之後,這個叛軍頭目便招過一個叛軍,附耳吩咐了幾句。


    正當台下的一眾百姓們好奇時,剛剛離去的叛軍便又帶著幾個人迴到了戲台上。


    這些百姓,不是孟良崮的叛軍,也不是被孟良崮叛軍打掉的某些鄉賢士紳,而是後劉村的,刑莊的,徐莊的,前劉的,張樓的,這幾個已經被孟良崮叛軍打下來的村子裏的普通百姓。


    “俺是後劉的劉老三,恁可能也得聽說過俺,俺上麵有兩個哥哥,大哥因為欠了俺們村劉員外家的租子被捉到官府打板子,迴來當天晚上就死了,俺二哥的腿,也是被劉員外家的狗腿子們打斷的,直到孟良崮的義軍來了,俺才算是報了仇。”


    “俺是張樓的張老歪,打記事兒起就跟著俺爹佃租張老爺家的地,從小就沒吃過一頓飽飯,直到孟良崮的義軍來了,俺才有了屬於俺自己的地。”


    “俺是前劉的……”


    “俺是徐莊的……”


    “俺是刑莊的……”


    這幾個莊子,都離的趙村鄉不是很遠,隻不過已經被朱勁鬆帶人給打了下來。


    讓這幾個村子的百姓站到戲台上,可能比孟良崮派人演十出大戲都更有用!他們的一句話,能頂孟良崮這些叛軍們的千句,萬句!


    趙村鄉的百姓們更懵。


    到底誰說的才是真的?


    魯迅先生曾經說過,懷疑這顆種子一旦被種下,就會瘋狂的野蠻生長。


    當沒有人給趙村鄉的這些百姓們點破趙員外等人偽善麵目,那麽趙村鄉的這些百姓們還可以用趙員外已經很不錯了、能活著就好、反正也沒辦法辦法等等理由來自己安慰自己。


    但是,當有人點破了趙員外等人的偽善,又告訴他們還有另外一條路可以走,可以活的更好,甚至還有人站出來現身說法時,這些趙村鄉的百姓們就開始了懷疑。


    懷疑趙員外是不是像戲文裏的員外爺一樣用偽善來欺壓殘害百姓,懷疑自己是不是被趙員外他們這些士紳拿來當槍使了。


    就在趙村鄉的百姓們遲疑不定時,那個叛軍頭目又接著說道:“如果大家夥兒還是不信,那這事兒倒也好辦,俺們孟良崮的義軍帶著大家夥兒一起迴去,讓你們親眼看著俺們拿下那些鄉紳老爺們審一審,這事兒的真假黑白不就清楚了?”


    “你們放心,俺們義軍對那些鄉紳老爺們隻抄家審問,不用刑,不會屈打成招,如果你們認識那些鄉紳們不該死,那俺們就把他們放了,如果你們覺得俺們抄家抄的不對,那俺們就把他們的家產再還迴去。”


    “但是,你們不能再衝擊俺們孟良崮的軍隊了,這是給你們的最後一次警告,也是給你們的最後一次機會,如果再有人試圖衝擊軍隊,俺們將會按照謀逆之罪處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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