妤不知道自己要花多少時間,才能徹底成為澤雯靈,她隻知道航行的困境必須盡早解決。


    裝載著隨婚品和隨嫁護衛的艦隊出了嶺國地界便遇到了不少的麻煩。在綠葉河流敞於中立區域的河道上,他們遇到了更早起航,負責裝運首批隨婚品的五輛貨船。負責貨船的嶺地官員一見到公主,便如釋重負的長舒了一口氣,仿佛隻要見到了妤,一切問題便能自動消失。


    “前方河道有幾個流亡部族號稱是‘自由軍’,占領了河道。他們用鎖鏈把船連起,不肯放我們通過。“他露出憐憫的神色,為提及的生靈而悲傷。他還說:“跟他們說了是嶺國的船,還是不肯。他們打著雯靈有義務守護世界的口號,想上船拿所需物品,懾於嶺國之威才沒敢冒然上來。”


    這個世界有沿途打劫的部族,還打著“自由”的名議欲劫到嶺國頭上?不對,綠葉河即存在,嶺國需要運輸到東麵去的貨船應該都會走水道。也就是說,嶺地不可能任由這條唯一的航道被打劫者占據。就算嶺地不太發展對外貿易,一年內也不過每季才有一次出航,其中還有三趟航行僅僅是為了檢查航道是否通暢,也不至於任由打劫者阻擋道路。除非號稱自由軍的他們在上一批嶺國船隊離開後才出現。隻有這樣,在我們到來之前,嶺國才會不知道他們已經阻斷了航道。


    搞不好,正是聽到了嶺國公主即將遠嫁的風聲,對方才在不久前占據了河道的位置?這件,算得上是與澤國有關的政務吧?畢竟所有的物品包括隨嫁而去的護衛都將是澤國的財富。王後會如何處理第一件涉及澤國的事呢?


    揚啟很是期待的看向妤,並打算緊隨對方到底。


    以“我本就是澤王的近身護衛”作為借口,他得到了隨著妤踏上小船,去見打劫者的機會。哪怕出發前就得知號稱“自由軍”的流亡部族由人、斧兩族組成,有一定的心理準備,揚啟還是被他們的落魄震驚了一下。


    沒錯,船上的壯年男性都算得上裝備精良,精神也不差,可窩在甲板四處的老者還有婦女卻個個衣不蔽體,餓得麵黃肌瘦。有幾個女性甚至伸手在泔水桶裏麵撈取食物,看得揚啟一陣反胃。


    妤無視對方首領的諂笑,冷著臉踏上了他們的船,走到了一個老者身邊。她解下自己的披風,裹住了一個仿佛失去了知覺的老者。隨著妤毫不吃力的單手抱起老者,雯靈較之他族更為強大的力量得以完美展現。


    這個動作不但讓幾個拿著武器接近的斧族停住了腳步,也讓他們的首領愣在了當場,揚啟就在此時扶著佩刀走到了公主身邊。


    “想領教一下雯靈一敵五的力量?”露出嚴峻的神色,揚啟環顧身邊的男人說:“我可以奉陪。”


    沒有人接話或是動一下。雯靈“以一敵五”的力量經受了四千多時間的驗證,即便是崇尚用殺戮解決問題的斧族,也遲疑著讓手中的斧子垂在了身側。但他們並沒有給妤讓路。


    “你們需要物資,而我要知道你們需要的是什麽,才知道決定是否能提供給你們。”用輕拍的動作安慰懷裏睜開眼睛的老者,站在原地未動的是妤用並不大的聲音問:“你們不會介意我向老者和女性了解你們所需的物資是什麽吧?”


    流亡部族所有的物資優先提供給壯年男性,其次是孩子,因為孩子是未來。老者和不在孕期的婦女,隻能擁有剩餘的食物。即便如此,他們也已經三天沒有剩餘的食物了。問餓壞了的他們想要什麽,必然比我們這些勉強飽腹,裝備也還算全齊的人更好。


    部族首領趕緊換上笑臉,並招唿其他人跟上帶著後冠的雯靈。


    “您高興的話,可以邀請所有的老者和女性。”他樂滋滋的說。


    “很好。我正有邀請老者和婦人共進晚餐的想法。”妤稍稍側頭,對著揚啟和自己的護衛隊長吩咐:“把老者和婦人都請到我的船上去。”


    領命後的揚啟沒有立刻行動起來。他花了幾秒鍾的時間凝視妤漸漸遠去的背影。如果說在這之前他覺得妤長得很美的話,那麽現在的他覺得澤王後的美乃是由內而外。


    佛教說“相由心生”,雯靈的美難道正是因為他們有著金子一般的內心?揚啟不確定,他能確定的是,這份由內而外的美麗此時正在被異族玷汙——就在他走到甲板的角落,邀請躺在那裏的婦女們時,他聽到不遠處兩個水手打扮的人類正在低聲嬉笑。其中一個滿嘴黃牙,眼角還有暗黃色膏狀物質的人露出猥瑣的笑容。他正在說:“雯靈就是漂亮,要是能有像剛才那個女雯靈一樣的姑娘陪我喝酒的話,還給我暖床的話,這輩子都值了。”


    “不許對澤國王後無禮!”扶著一位老者起身的同時,揚啟大聲威脅對方:“否則,我就告訴你們首領。他會明白我們拒絕提供物資全是因你剛才的話。”


    雯靈不輕易傷害他族,可我們那個頭領若是沒有得到想要的東西,搞不好會用他的斧頭砸我……


    黃牙水手咽了咽喉嚨,悻悻然的低下了頭去避開揚啟的目光。而他身邊的另一個水手則趕緊說了一句人類王國常會說的敬語——澤國王後萬壽無疆。


    醜陋的生靈,活該你們隻有統治者沒有守護者!活該你們飄蕩在中立區域,不知道有優秀的王者守護是怎樣的幸福!


    還想再瞪幾眼水手,搭住揚啟手臂的老者卻用乞求的語氣說:“請大爺不要再嚇他們了。”


    他們都讓你餓成這樣了,你還幫他們說話?


    揚啟不過略一思量,便猜到了其中的奧妙。將老者小心扶上邊接兩船的木板,他故作不解的問:“他們是您的什麽人?”


    “兒子和侄子。”老者瘦到下陷的臉頰上居然露出了自豪的神色。


    真是可憐人必須可恨之處。揚啟無奈的搖頭,壓下了心中的不憤之感——連當事者都放棄了自己,他者又如何能夠拯救呢?或許這樣的生活正是人家所認為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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