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澤國的建築特色是房屋都架設於高柱之上,那麽嶺國的建築物色便是沒有特定。


    隨著地勢的變化,揚啟一路上見到了不同風格的嶺國房屋。在山道上行走時,他幾乎一抬頭就可以找到靠著山壁而建的房屋。從房屋上山風長久刮過的痕跡來看,石頭堆砌而成的它們,無處不彰顯著建築者的智慧。正是連細節都處理完美的懸屋,才能屹立於險峻中多年,仍然堅挺吧。


    看來神靈賜給雯族的“瓊技”並不是白給。若不是掌握了超高的技藝,嶺雯靈如何能在神靈劃出的這片領域生存?換成人類,這裏根本就是不適宜居住的區域。聽說嶺國王宮建在最險要的山穀上,從山底一直彌延到山頂,不知又會是個如何奇妙的景象?


    不想讓自己受到憂愁的影響,揚啟索性把所有的注意力放在了觀查沿途建築上。跟在嶺地引路隊的背後,他們看了兩天的懸屋,睡了兩天隨身攜帶的“掛榻”,終於到達了第一個城市。與懸屋不同,城市位於群山環繞的低窪區域。向它走近時,揚啟便能借著地勢將它俯瞰透徹。


    這顯然是一個可供幾千雯靈居住的城鎮!四條山溪自上而下匯入其中,使得鎮中隨處可見綠色,一派繁茂的景象。他看到了所有煙囪都摒發出火星的鍛造區,也看到了無數雯靈悠閑漫步的花園;更看到了停放著無數戰車的軍備區域,還有晾曬著各式獸皮的儲備區。視線順著城鎮東麵看似大理石打造的山道向上望,他找到了整個城鎮最華麗的建築——它就在高於城鎮最高建築小許的天然山頂平台上,被生長著紅色枝葉的樹木環繞著。即便如此,紅色的枝葉依然遮掩不了它那散發著淡淡光暈的流線形尖頂。


    光暈通常來自於深海珍珠,莫非它的穹頂外層都鑲滿了珍珠?如此華麗的建築物裏麵,又居住著誰呢?會不會是與女王有親眷關係的雯靈?也許從他嘴裏,可以得到些許信息?


    揚啟頓時來了興趣,指著它請隨行官帶路。得知他想去那裏拜訪所屬者,隨行官樂了。


    “那的確是東首親王的所有物,可東首親王並不居住在那裏。”指著花園旁邊一處並不起眼,但是麵積不算小的建築物,隨行官解釋道:“幾千年前,東首親王便將那處作為孩子們的聽講地了。去那裏隻能見到東首鎮的孩子們和講師。要見親王的話,我們要到這裏找他。”


    嶺國貴族,真是雖貴卻不傲。雯靈的美好啊!


    帶著欽佩與感慨,揚啟鄭重的問道:“我有這個榮幸嗎?”


    “當然。東首親王最好客不過。即便是他族來使他也會親自接待,又何況是同族?”隨行官無比自傲的說:“最年長的雯靈記憶最佳,必然還要拉著你問問澤王的情況。”


    最年長的雯靈?雯族史上的神話,法肢脫落後又長出稀有海母肢的亨?


    想到即將麵見如此知名的雯靈,揚啟難免有些緊張。可進了亨的居所,他才知道自己的擔憂有多可笑。在門口迎接他們的不是重裝的親王護衛,也不是分兩排站立的侍從,而是坐在門邊串珍珠的東首親王。他穿著和普通嶺雯靈同樣質地的長袍,窩在一個奇貌不揚的座椅中抬頭看向揚啟。


    成年人的模樣,眼神中透著難以忽視的滄桑感,滿頭的褐金長發中依稀能尋到銀白的顏色。所有能反應出他曾衰老過的跡向,都沒有影響到他的俊朗。以人類的眼光來看,最年長的雯靈在表象上不過是個英俊綺麗的少年罷了。


    “親王在給誰做珠串?”隨行官先一步說話。雖語帶恭敬,卻伸手碰了一下亨伸來的珠串。看他一點也沒忌諱的模樣,可見最年長的精靈有多親和。


    “身外之物都是婨王所賜,就連珍珠也不例外。想給即將遠嫁的小公主送點東西,也隻能出賣點勞動力了。這是澤地派來的使者吧?”拿著串了一半的珠串在揚啟麵前晃了晃,亨問:“以弗蝕的眼光來看,這珠串可還算作工精良?”


    活得久了生靈難免會有些長輩的喜好,比如喜歡年幼者承歡膝下。揚啟果斷擺出小輩的姿態,恭維道:“串功我不太懂,倒是這些珠孔打磨得光滑流暢,大小又正好合適。莫非珠孔也是您親自打磨?”


    揚啟的話可不是空穴來風。雖沒找著打磨工具,亨的腳尖卻沾染了一些白色的粉末。就算不是亨親自打磨,也是他親自監督。


    這話說得亨果然很高興。他笑著點頭,一點也沒客氣的接受了讚美,並拍著央杜的肩誇道:“弗蝕才不足百歲,就知道派個眼尖的使者來嶺國。這小子必有前途。”


    連小子這麽隨意的話都說出來了……亨與弗蝕很熟悉?沒聽過啊。難道是霜雪王曾與壽命最長的雯靈有交情?無論如何,關係更緊密就更願意為弗蝕出手,聽亨的意思,似乎也讚成小公主遠嫁的事,不然又怎麽會為公主準備遠嫁的送別禮物?整個世界都聞名的最長壽雯靈,又是深受婨王優待的貴族,亨說的話為婚事添不少助力。那麽我應該……


    揚啟在晚宴進行到一半的時候,漸露憂鬱的神色。其實晚宴一開始,他就得到了與亨單獨相處的時間——侍從們把食物和餐具上齊,便依次退下,隻剩了他和亨。最長壽的雯靈為什麽沒有家眷出席晚宴,揚啟倒也不覺得奇怪。亨的妻子早就辭世,亨的後代怕也和自己一樣,早早便離了原生家族各有追求。親王居所隻剩下亨一個雯靈,在雯靈的世界中不足為奇。


    “我們陛下掛心進入嶺國的所有澤雯靈。讓我無論如何要把他們帶迴去。哪怕……哪怕婚事不成。”


    無比婉惜的話換來了亨的哈哈大笑。身為壽命最長的雯靈,見識了太多歲月變遷的亨願意以坦誠迴報坦誠,於是他直言:“婚事不可能不成。被關在困牢裏麵的澤雯靈必然也會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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