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麽晚了怎麽還不去休息?”頂著青春滿溢的臉頰,他說出來的話卻略帶滄桑。背後而立的司統側手而立,有些微慍的提示道:“明天要做的事很多。你得出大力氣。”


    “多謝司統官提醒。”揚啟轉身欲迴營帳,卻再次被叫住了。


    “給。”解下腰間的酒袋遞向揚啟,司統官饒有興趣的問道:“我對你來說隻是暫代司統嗎?”


    難道還有其他身份?揚啟更加謹慎了一起來,剛說了一句:“我法肢裏麵長了硬物”,便被對方打斷了。


    “央杜,你果然是什麽都不記得了。”低頭沉吟了片刻,再度抬頭時他的臉色變得凝重了起來:“雯靈不可以隻收獲不付出,在湧迎隘口更是不可以。你要接近異族,自己抽時間去,不許耽誤汛期的事務。明白嗎?”


    “明白。”見司統官滿意的轉身,揚啟趕緊追問:“您以前認識我嗎?”


    被問者連腳步都沒有停下,當然也沒有迴答央杜的問題。直到看著他走進夜幕中尋不到蹤影,揚啟才發現對方也不是什麽信息都沒有留給他。拔開酒袋的塞子,一股香氣直衝鼻尖。這個味道揚啟並不陌生,澤淳義幾乎每天都會幫他領一瓶——央杜最愛喝的葛藤酒。


    暫代司統到底是誰?揚啟的疑慮更深了。直到三天後,累得到感覺整個身體都不再是自己的時,揚啟才從另一個官員嘴裏得到了答案。


    “你的法肢看來真的問題很大。”赤足站在澤河邊的官員看了看司統的方向,意味深長的說:“連自己父親都不記得了?”


    揚啟張大了嘴,驚得連手裏的沙袋都拿不穩了。


    暫代司統是水利官員,溪琦也曾提過央杜的父親在負責水事。我怎麽就這麽笨,聯想不到呢?這個世界上除了父親,不可能會有雯靈故意針對你,在公務方麵對你嚴苛到極致;卻又隻有自己的父親,才會在每天結束公務後給你帶來最喜歡喝的酒,還教導你雯靈不可以隻收獲不付出。


    雯靈對後代的愛,真是深沉到給予絕對尊重的同時,還不忘把正直的思想言傳身教。難怪所有澤雯靈都說老澤王對弗蝕的愛超出認知,也難怪溪琦會說“找機會帶你去見父親”。


    雖然不是自己真正的父親,能擁有這樣一位長輩,揚啟堪感欣慰。心情頓好的他彎腰拾起了掉落在水中的沙袋,望著不遠處滿身泥漿的司統官直笑。


    入夜後,揚啟攔下了又一次單獨來送酒澤思然。


    “您喜歡我叫你澤思然大人,還是叫父親?”拉著對方的衣袖不放,揚啟戲謔的說道:“明知道我什麽都不知道,都不肯提醒一下。您這個父親,心真狠。”


    “提了又能怎樣?你已成年,早就脫離了父母的懷抱,又何必被父子關係影響公務?”故作惱怒的澤思然抽迴了自己手,卻拍上了央杜的肩。


    “這幾天累壞了吧?那也得繼續累下去。澤湖一到汛期便如同猛獸,不可掉意輕心。隘口更不允許袖白旁觀的澤雯靈存在。”他語調堅定的說:“你不要告訴我,蓄意接近陛下是為了討個來隘口遊玩的好處。”


    看到央杜的第一眼,澤思然就很是詭異。碧瀾護衛應該陪伴在國王身邊,非大事不能外派。接過蓋著澤王徽章的公函那一瞬間,他還以為自己的兒子被指派了重要的任務,不免生了擔憂的心思。可看完公函的內容,發現澤王根本沒給央杜具體的事務,他有些生氣。


    請來澤王親筆的公函,就是為了來隘口遊玩?這孩子要是起了這般心思,必要嚴懲。不對,就算沒起這心思,也要找機會讓他記住雯靈不能不勞而獲。澤思然當即以人手不夠的借口,將央杜留在了堤壩上。哪怕他知道,水利事務對於碧瀾護衛來說實在是艱辛。長期陪侍在國君身旁的護衛一直光鮮亮麗,即便是自己的兒子,也未必受得了水利的苦差。


    央杜幾天來的表現讓澤思然的看法大為改觀,甚至倍感欣喜。早已通過妻子的來信知道兒子記憶暫失,連雯靈的常識都不盡了解,他還曾擔心央杜會有些不好的品質。猶其生於無神紀103年的央杜,盡得傳承於溪琦的次批雯靈戰鬥天賦,一成年成功入伍,更是在三百歲那年被選為曉露護衛。可以說,央杜從出生起便從未離開過光鮮。作戰講究規則的雯靈士兵也好,護衛也罷,在戰場上也是風度翩翩,突然讓他做哪裏淤泥最多去哪裏疏通的水利,澤思然心裏著實有點擔心。


    這次見到央杜之前,澤思然對他的定位一直處於“不知塵世疾苦”的階段。要求他協助水事,即是考驗也是試探。他想看看記憶全失的央杜會不會一如既往的刻板,嚴守碧瀾護衛隻侍國君的慣例拒絕;如果這樣,他的擔憂反而少一些。能嚴守慣例,自然會對規則更為嚴謹。守規是雯靈活在塵世間最重要的原因,哪怕規則有時候不符情理。可結果呢?央杜沒拒絕,不但沒拒絕,反倒徹底拋開了護衛的身份,對水利工事的艱苦沒說二話。


    欣慰兒子的改變,澤思然卻不免擔憂。就事實來看,他的確淡化了對慣例的堅持。雖然違反慣例並不意味著違反規則,但是,這樣的想法對淡忘了雯靈常識的央杜來說是好事還是壞事?


    澤思然一時找不到準確的答案,隻能默默關注著央杜的動向,在欣慰獨子的改變中繼續思考。當央杜站到麵前叫自己為“父親”時,他有了明確的打算。那就是,無論央杜記憶暫失給了他怎樣的改變,眼下必須讓他明白,不能借著與國君的近距離謀圖私利。請澤王親筆公函達成自己到隘口遊曆的私欲,這種事絕不能再有。


    即已挑明了父子身份,澤思然也不再掩飾,索性直接發問。說完話後,他密切關注著央杜的神色,生怕錯過任何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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