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名府可不單是宋朝的一個府,他還是宋朝所謂的北京。


    完顏宗望萬萬沒有想到,自己被困在了大名府。


    北宋的黃河從潼關方向洶湧而來,在大名府境內拐了一個彎北上。


    此刻的山東都不算是黃河以北,可以算黃河以南。


    大名府知府杜充棄守大名府,跟著康王前兩天帶著護送自己兵馬,以及相州,大名府的廂軍,渡過了黃河,還把船隻在對岸沉了。


    金軍占據大名府,把沒打到宋軍的窩火都發泄到了附近百姓身上。


    這些日子氣溫驟降,黃河上雖有浮冰,距離封凍還有些時日。


    大名府附近都找不到渡河船隻。


    又不能踏冰渡河。


    七萬大軍根本無法在大名府渡河,向東向南都不能。


    完顏宗望後悔的腸子都青了。


    自己就不該再次從古榆渡渡過黃河,在河對岸行軍多好。


    當初逞什麽意氣之爭,跟宗澤老匹夫在磁州較什麽勁啊。


    貽誤了戰場上活捉康王這個大宋兵馬大元帥的戰機。


    眼下雖然降溫,距離黃河封凍還有些時日。


    可是西路完顏宗翰的兵馬已經封堵了潼關西軍勤王的方向,正準備朝著汴京出發,李綱被貶,種師道死了,大宋朝堂就是一群蠢貨,西路軍若是搶先破了汴京,東路軍豈不是白費力氣,無功而返。


    這決不能接受。


    更重要的是,他感覺恩州出事了。


    別說運輸劫掠物資的馬隊北上渺無音訊,就連趙州經過恩州送來的補給超過預定時間也沒有到。


    負責押解運輸的可是三千多精銳,不是草原上的牛羊。


    福無雙至禍不單行。


    金國在汴京的密探找來了大名府,通報完顏宗望一個情報。


    昔日在磁州城外挑釁他的乃是濟南府齊州廂軍,從南麵營救磁州的是相州援軍和種家軍一千人。


    宗澤已經給濟南府各軍求援。


    欽宗也同意宗澤所請,下旨讓濟南府全力勤王。


    如今康王趙構成了大宋天下兵馬元帥,宗澤居然成了大宋天下兵馬副帥。


    依照時間推算,濟南府廂軍極可能在大名府以北渡過黃河,跟宗澤合兵。


    真是怕什麽來什麽。


    向北,向西撒出去的騎哨迴報。


    宗澤帶大軍從磁州向大名府進發,距離大名府不到六十裏。


    恩州方向也有大軍向大名府進發,打的濟南廂軍旗號,距離大名府不足六十裏。


    宗澤區區幾萬軍,還推著昔日磁州城下三十六架鐵架車打頭。


    這也太狂了。


    完顏宗望不僅想起在磁州城外被人叫陣。


    就憑你這幾萬臨時拉起來的烏合之眾,妄想把自己黃河裏趕?


    做你娘的春秋大夢。


    “都統,讓我部出擊,滅了宗澤?”


    “我部也願意同步出擊,滅了濟南府的廂軍!”


    “二太子,我部願意立下軍令狀,把宗澤的人頭提來!”


    磁州之敗,敗的憋屈。


    金軍不是沒有能力跟磁州守軍一戰。


    撤迴邢州後,完顏宗望反複給各位將領解釋,他們的目標是汴京,絕不願意在磁州那種犄角旮旯跟烏合之總一樣的磁州鄉軍拚命。


    劃不著。


    可如今磁州這幫土老巴子不依不饒的追上來了。


    這誰能忍。


    真以為我大金果精銳鐵騎怕了你們這些南蠻子。


    完顏宗望看了看天下,都已經下午了,還下著雪,分兵趕到宗澤和濟南府廂軍陣前,恐怕會夜戰。


    “報……”


    此時騎哨又吼叫著,一路衝進了應天府衙。


    “稟報都統大人,南下宋軍和東進宋軍彼此好像有了聯絡,正在向著彼此靠攏!“


    正在猶豫著是不是要發兵複仇的完顏宗望聽見騎哨的迴報,忽然笑了起來。


    “我還真以為宗澤膽大包天,區區兩三萬兵馬也敢來拽我虎須,他也知道怕,知道合兵一處啊!”


    “都統,出兵嗎?我部願往?”


    完顏宗望揮手擺了擺。


    “昔日磁州城下,宗澤仗著城牆高鬆,護城河寬闊。今日攻守易形,我看他拿什麽擋我金軍鐵騎!”


    進攻一個城市,比防守難十倍。


    更別說金軍占據了大名府,這裏城牆比磁州更高,更堅固,護城河也比磁州更寬闊。


    宗澤到磁州也不過三月,招募精壯根本沒有時間充分訓練,至於濟南府廂軍,一群衙役,烏合之眾。


    “都統大人,萬一宗澤跑到大名府城外挖陷蹄洞呢?”


    完顏宗望差點噴出一口老血來。


    這大雪天,真要是宗澤跑來挖上陷蹄洞,再被雪覆蓋住,小小的洞口積雪,一層薄冰起來,馬兒怎麽折的都不知道。


    剛才還激昂的士氣,瞬間被潑了一盆涼水。


    “都統大人,我們不跟宗澤那個不要臉的老匹夫打,跟他拚了不值得,我們走吧!”


    聽見陷蹄坑,大名府衙門的金軍將領都覺得今天的北風格外冷。


    撤兵的主意一出來,衙門大堂站立的將領居然還有點頭的。


    氣的完顏宗望差點跳腳。


    別看金軍上下都鄙視宗澤的南蠻子是烏合之眾,可是對上宗澤的手雷,火炮,硬弩,陷蹄坑,誰也沒有勝利的把握。


    人老成精,宗澤那老匹夫太陰了。


    “都統大人,宗澤和濟南廂軍無意合兵一出,就說明他也沒有把握趕我們去渡河,我們就可以沿著黃河北岸南下,到滑州附近渡河,屆時黃河有可能凍結實了,完全可以踏馬過河!”


    開口的是郭藥師手下勝利軍一個降將展鵬。


    第一次南下之時,完顏宗望就靠著郭藥師一路指點,直下千裏,兵臨汴梁。


    還靠著郭藥師繳獲了宋人的馬場,光戰馬都奪得上萬匹。


    狡兔死,走狗烹,北歸以後的完顏宗望,不僅奪了郭藥師的勝利軍軍權,還消了他軍中的職務。


    在金人眼中,宋人叛軍遠不如遼國降兵降將值得信任。


    勝利軍一戰真定,二戰磁州,都被當成攻城的主力。


    傷亡早已超過三分之二。


    吃肉,掠奪百姓分錢沒他們的份,硬仗送死都讓他們上。


    這些人根本不願意跟宗澤打,因為碰上宋軍硬茬,就是他們喪命之時。


    完顏宗望看穿了他的心思是一迴事,可是他的建議又是另外一迴事。


    真的很誘人。


    機具可行性。


    東路軍南下為的是直搗黃龍,跟宗澤打個什麽勁。


    不如南下滑州。


    更何況宋軍追擊,本身占據主動的就是自己,自己想跟他打就打,想走就走,他也來不及挖他的陷蹄坑啊。


    “都統,不可,我軍若望風而逃,大名府財貨又會落入大宋蠻子之手,宗澤必然乘勝追擊,我軍定遭宋軍恥笑,日後匯合了西路軍,此番作為也會被西路軍當成笑柄。”


    完顏宗望有些抑鬱了,打不是他所願,自己帶的騎兵雖然人多,可是打家劫舍還可以,真要對上大宋有組織的軍隊,傷亡不是他可以承受的。


    按說走並不丟臉,然而那宗澤實在可惡,居然派兵去恩州,把能運輸後勤的補給線和往金國送戰果的運輸線給截斷了,讓他們在大名府的劫掠,成了一堆的擺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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