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身為軍工機械廠的工程師兼管理者,李敬最恨一些人胡說八道了。


    尤其在網絡小說上,會害死真正的穿越者。


    說什麽古代煉鋼技術不發達是因為爐溫不夠。


    煉鋼不單純是物理。


    用高溫把鋼鐵從礦石中擠出來。


    關鍵是脫硫,加碳,高碳鋼才是王道,含碳量和含硫量決定了生鐵,熟鐵的品質。


    含碳量從0.60%至1.70%,可以淬火和迴火。錘、撬棍等由含碳量0.75%的鋼製造;切削工具如鑽頭,絲攻,鉸刀等由含碳量0.90%至1.00%的鋼製造。


    含硫量大於0.05%,當鑄鐵都不合格。


    為什麽古代用木炭煉鋼的品質比煤炭好,那是因為他們煉鋼的時候,把木炭或者煤炭跟礦石混在一起燒,流出來的鐵水冷卻以後就是生鐵,熟鐵。


    木炭不含硫,隻要鐵礦石含硫量少,當然木炭起爐的品質好。


    當然,木炭溫度不夠,鐵礦石出鐵量少,也是硬傷。


    磁州的鐵礦,是煤炭和礦石一起在爐子裏焚燒。


    工藝之原始。


    煉爐之簡陋。


    那個含硫量,慘不忍睹,場外堆積如山的硫含量嚴重超標的廢鐵。


    留在場裏沒及時運走的少量熟鐵,含硫量也隻能堪堪合格。


    還特麽大宋最大的冶煉場。


    官辦直屬三司鹽鐵司。


    忍不住,又不好當著眾人吐槽的李敬,對著鐵廠就豎起了一個中指。


    、


    兩百人的馬隊,派出一百多,滅殺了五個金國斥候。


    卻沒有得到一個有用消息,金軍懂漢語的幾個都死了,最後一個什麽也聽不懂,問不明白,隻能拉到村民的墳頭上砍了腦袋。


    車隊多了三匹馬,還有一些馬肉,砍刀,弓箭。


    在兩個老鐵匠的帶領下,馬幫眾人在峰峰山區查看了很多朝廷的礦場,廢棄的煉鐵場所。


    最後進入一出有溪流,有懸崖的死穀,盯著懸崖和懸崖下的山洞,李敬走不動道了。


    立刻開始鋪排起來。


    狼性千裏可不僅僅要吃肉。


    亂世馬幫走千裏,也要殺山賊,護貨物。


    所以馬幫裏啥人才都有,維護大車的木匠,鑒定買鐵成色的鐵匠。


    跟馬幫混就了,染上了吹牛的毛病,一個個都覺得自己幹活麻利,內行專業。


    什麽活路一看就明白。


    眼下全傻眼了。


    都搞不懂李家二郎究竟想要幹什麽。


    又是在窯裏燒製坩堝,又是在旁邊溪流上架設水車。


    反正廂兵也好,馬隊把頭也好,都在他的指揮下,各司其職。


    幹活的幹活,運輸材料的,運材料。


    在然後,跟做夢一樣。


    看著李二郎煉丹。


    從來沒聽說過,煉鋼跟煮大鍋菜一樣。


    把廢棄鐵坊山一樣的廢料堆上的廢鐵弄來砸碎,往鍋裏麵倒,還要加什麽石墨粉砸碎,石灰石砸碎,雜七雜八的東西。


    爐子被兩個水車帶動的風機鼓的火大,順著山穀邊天然形成的煙道直衝雲霄,爐子裏上千度的高溫,山洞牆壁感覺都在冒煙,靠著都熟了,還要幹活,嚇死個人。


    推著高架子靠近燒製的坩堝,沾著石墨的鐵棍攪拌,渾身汗水濕透不說。


    感覺鬼門關前走了一遭。


    都說君子不利危牆之下。


    兩百多人,一個個幹的膽顫心驚。


    這貨,怎麽敢這麽幹活。


    心驚肉跳,提心吊膽,一刻一刻的煎熬。


    總算是出爐了。


    用木頭做架子,搖搖欲墜抬著裏裏外外燒火紅的坩堝,青煙籠罩,仿佛隨時坩堝可碎裂,或者燒穿木架子,鐵水飛濺殺人。


    陳仁俊,吳談兩個自以為膽大的押正腳都在打顫,合抬的小坩堝仿佛重若千斤,根本邁不動步,要不是李二郎和兩個老鐵匠反應快,他們能把坩堝裏火紅的鐵水給扔地上。


    好不容易跟著兩個老鐵匠一起,把鐵水倒進泥沙和粘合劑做的模具裏麵,李二郎又把一口裝滿廢鐵,石灰石,石墨的坩堝放在架設在天然風洞的爐子上了。


    還要來啊?


    更玄的是,這貨作死沒邊了。


    天天都弄出些新花樣來,連老木匠,鐵匠也看不明白。


    分出一組人,木炭,火硝,硫磺碾壓成分,混在一起。


    那玩意炸起來,人都可以成為一堆碎肉。


    “二郎,你究竟在搞什麽,我們齊州馬幫,跑五百裏,來這磁州山穀裏幹活,兩百多人在這死穀裏幹的熱火朝天,也不怕被金狗包了餃子!說出去都沒人信。”


    李敬也沒有帶個係統,手一揮,就更變戲法的一樣,變出槍炮導彈。


    這東西變不出來。


    上輩子幹這種活,有工具,有測量器具。


    出了一點問題,他都知道出在哪裏。


    如今,隻能依靠沙子做模具,製造鐵模具,一邊鑄造坩堝的抬夾鉗子,水車軸承,更換不耐用的木製構件,各種工具器材,各類模具。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還要同時測試鋼材水平。


    之後才是弩箭和其他武器的各種部件。


    鑄造完成以後,兵器部件上的毛刺,還要打磨掉。


    二百多人,莫名其妙的被李二郎吹噓,表揚著,用銅錢獎勵一直幹到了第七天。


    新造的兩個水車變成了加工的水力車床。


    各種鑄造的散件,零件,堆滿了這個廢棄工坊四麵透風的倉庫。


    當第一把鋼弩組裝試射的時候,整個營地都發出了一陣瘋狂的歡唿。


    “太漂亮了,我簡直不敢相信,這是我們馬幫做出來的!”


    “太牛逼了,二郎,怎麽想出來了,這麽簡單的滑輪裝在弩箭上,比兩人搬動威力還要大!百步可穿鐵板,金軍的鐵浮圖,也擋不住”


    “就是,這上麵還有一個瞄準的口子,瞄準目標,隻要手不顫抖,豈不是百發百中?”


    陳仁俊,段七安,吳談拿著組裝好第一批的幾把弩弓,愛不釋手。


    “你們知道個屁,就這鋼材質量,老朽都不用鐵錘敲打就知道是寶貝,打鐵一輩子,從來沒見過這麽好的鋼,別說做弩箭,就是做手刀,能把你們手上的武器全部砍成廢鐵!”


    “吹牛吧?二郎才多大?人家磁州鐵匠世代煉鋼,朝廷官辦,我們煉出來的鋼材能比磁州的好?”


    “切,你要能識的鋼鐵,老朽也不至於在這兵荒馬亂的世道,跟著馬隊跑上幾百公裏了!”


    老楊鐵匠帶著徒弟開口,


    七嘴八舌的誇讚。


    李敬疲憊的快張不開眼睛。


    他這幾天太累了,一邊繪製圖紙,一邊盯著幹活。


    閉上眼睛都是製作兵器的過程,原理,數據。


    “陳押正,勞煩注意一下警戒,我要去睡覺,實在太困了!”


    眼瞅著要大功告成,陳仁俊本來想讓李敬一鼓作氣。


    可是看著他稚嫩的臉上的黑眼圈,憔悴的模樣,實在不忍心。


    “好,反正你長槍已經做好了,我這兩天就讓馬隊的人和廂兵一起練習近戰結陣!你安心休息兩天!”


    “另外派人出去,打聽一下,磁州城究竟多少金兵,最好能查到,朝廷派這裏的工匠跑到哪裏去了,我就不信了,這麽大一個鐵廠,這麽多工人還有家眷,能跑很遠!”


    “放心,這些雜事就交給我了!”


    一邊點頭,李敬心裏一般吐槽,十七歲,虛歲。


    老子還是長身體的少年。


    睡不好就長不好,外邪入侵,生個小病夭折了,都找不到地方哭。


    可惜家裏丫鬟沒帶來,沒法來個足療大保健或者精油開背。


    在家千日好,出門萬事難。


    破時代,星級酒店都每一個,讓人怎麽出門。


    廢棄鐵廠臨時修補好的土床,肮髒的被子,跟野外露宿也沒什麽區別,李敬渾身癢癢有些欲哭無淚,隻能先補瞌睡再說。


    其實他還生產出一些東西樣品,都沒有來得及試驗。


    可是越想睡覺。


    越是不能如願以嚐。


    還沒睡到一個時辰,金兵來了。


    兩個宋官帶路,磁州城的兩百金兵騎著來鐵廠了。


    廢棄的鐵廠雖然距離朝廷的鐵廠很遠,可是沒有燃盡的爐煙,仿佛暴露了這座廢棄鐵廠的位置。


    “二郎,怎麽辦啊,我們是走還是留下來?”


    陳仁俊立了一功,金兵還沒到朝廷鐵廠的時候,他的斥候就發現了。


    現在金兵剛轉向這座廢棄的鐵廠。


    馬隊有時間決定或者退,或者打。


    “二郎,是打,是退,你拿主意,廂軍李家共進退,那個不服,老子砍了他!”


    李敬都沒想過,最先支持自己的是廂軍吳談那個押正。


    他壓根不知道,這幾天陳仁俊一邊給結合自己邊軍,禁軍的經曆,給他們講述邊關戰鬥,一邊把李二郎吹上了天。


    “把派去警戒的廂軍叫來,我等再次確認一下金狗的人數,廂軍的偵查方式,千萬不能出紕漏!”


    真要是情報出錯,兩百多騎隻是一個前隊,他們這個馬隊會被金狗堵死在這個山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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