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君如伴虎。


    朱璉衝到太學來,跟李敬怒目相視。


    李清照聽著兩人直言不諱。


    渾身都打了一個寒顫。


    趙桓確實夠狠,李綱明明是順應他的心思擔任的恩科主考。、


    集英殿那個學子的策論,也是他親自讓人交給李敬,讓李敬誦讀的。


    背鍋的李綱卻被他親手流放。


    連郡王爵位也降了。


    既然選擇了要執掌天下權柄,礙事的李敬被貶是遲早的事情,怕是貶到天涯海角,西洋靖康,趙桓也不會罷手。


    畢竟李敬在軍中的威望太高。


    影響力無處不在。


    說不定結義兄弟,部署早就等著那一天了,趁勢而反。


    唯有死了,趙桓才能安心。


    “太後,我章丘李家乃是小族,可也三代忠良,數十兒郎在勤王戰,河東戰中血戰捐軀,傷者數百,為保大宋江山,竭盡所能,京城陷落,皇族受難,為讓太後和女帝安心在山東,祖宅都讓出來了........”


    為了權柄,就這麽恩將仇報?


    不顧廉恥,不顧天下宋人福祉?


    這就是趙家人嗎?


    李清照這句插話,猶如靈魂拷問。


    震的朱璉無言以對,她想說趙桓至今未對李家有任何不滿,但是這句話,她說不出口,集英殿上那篇策論的處置,趙桓的內心顯露無疑。


    或者從趙桓踏入玉門關開始,朝中文武就觀其言,聽其行。


    趙桓自以為把情緒和野心收斂的很好。


    然而他低估了這打跑了金人,為造福宋人,開創一個嶄新時代的滿朝文武。


    “太後,昔日您初到山東,多少人向李敬,關勝建言,收攏朝臣賢明之士,為宣撫司所用,割據自立.......”


    聽到這個話,朱璉更羞愧了,正是因為感覺到李敬的態度,關勝把亂提議的官吏痛打一頓,趕出了官府和軍中。


    至於種彥鴻,唯李敬馬首是瞻。


    三人是有機會聯手割據的,李敬之能,不僅可以依托山東打天下,也能舍財收買和鎮得住關勝,種彥鴻,頂多費一些心思和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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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時候,朱璉猛然想起了宗澤留書。


    李敬沒有當皇帝的野心和想法,所有的反擊都是被迫的。


    倘若自己站在趙桓一邊,李敬揭竿而起。


    大宋勢必分裂,陷入戰火之中。


    忠於趙氏者,將會被血腥屠殺。


    唯有自己監國。


    唯有自己監國,才能解開趙桓和李敬爭鬥這個局麵。


    趙桓和李敬的爭鬥,趙桓還沒有出手,就輸的一塌湖塗,絕不可能成為贏家。


    唯有自己代替李敬出手,帝後爭權。


    或者對李敬,對趙桓,都是最好的局麵。


    可是,從成為太子妃開始,朱璉和趙桓相濡以沫十多年,哪怕昔日趙桓被朝臣孤立,太子府依然是溫馨的家,被敲昏抬上皇位以後,兩人也未曾紅臉。


    倘若趙桓知道自己站在李敬一邊而跟他爭權,這十多年的感情,就徹底毀了。


    趙桓的脾氣她很清楚,決不允許枕邊人悖逆。


    想到這裏,朱璉心疼的無以複加。


    “姑姑,人家這屆的學生,是要培養成為班底來收拾我的,你還管考試幹嘛,我們走!”


    凝望被李敬拉走的李清照迴眸那份失望。


    朱璉心中猶如什麽東西碎掉一般。


    眼淚順著臉頰就流下來。


    她想伸手拉住兩人,可是手臂若有千斤重,根本抬不起來。


    直到兩人遠去,趙金兒不知道什麽時候,帶著女官走到她身邊。


    “皇嫂,現如今的大宋,已經不是誰可一手遮天的大宋了,皇兄也不行,還政於民,是天下大勢!”


    朱璉何嚐不知道,趙桓在做蠢事。


    他試圖控製,壓製李敬,可也不想想,自己憑什麽?


    就憑自己是皇帝?


    他根本沒有弄清楚,北狩這幾年,大宋在複興報上吼了幾年的天下興亡,匹夫有責。


    更不清楚,六年下來,昔日啟蒙過後,進入中學的稚童,已經開始考取太學生了。


    這幾年,國家,民族以及各種雜學灌輸下的新一代孩童長大了。


    這些人跟李敬一樣。


    凡是需要講法,講理。


    皇帝也好,官員也好,你不能不講理,不能枉法。


    君要臣死,臣就不得不死那套儒家忠君的言論,過時了。


    即便臣子有罪,也需要查證證據,依照律法。


    也不會像李綱一樣,仍由你無緣無故的降爵,罷相,削去軍權,流放西洋。


    左邊是幾年下來,大宋朝臣富強大宋的理想。


    右邊是夫妻相濡以沫十幾年的感情。


    舍去左邊,右邊是泡影。


    舍去右邊,讓她痛徹心扉,從汴梁開始,一路突圍,險死還生,把營救趙桓迴歸,江山交還,是她的理想。


    夢碎的那麽讓人觸不及防。


    “太後,考生成績差不多都要改出來了,你要去看看嗎?”


    “太後,考生成績差不多都要改出來了,你要去看看嗎?”


    “太後,考生成績差不多都要改出來了,你要去看看嗎?”


    走動宛如行屍走肉的朱璉,神遊天外!


    王太妃連喊了三聲,她才聽清楚。


    “不去了,你和陳卓定奪就好?”


    “發生什麽事了嗎?”


    哪怕再遲鈍,王太妃也知道出事了,她從來沒見朱璉有過這般沮喪的樣子。


    在一邊的趙金兒,忍不住開口。


    “喬清瀾,祁虹,蘇淺淺,陳書倩她們,都沒在臨海居住了!”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李敬從集英殿拂袖而去,所有人都猜到有這種可能。


    原本以為朱璉追到了登州。


    會改變李敬的決定,可是李綱被處置的事情,好像刺激到了李敬和宗澤。


    宗澤孤身去了西洋。


    接出了幾個小妾,李敬擔心某人不擇手段,以兒子和小妾的性命相威脅。


    “不能猶豫了,太後要立刻去找玉盤她們,後果不堪設想!”


    “找玉盤?她應該會站李敬一邊吧?”


    雖然沒有見過李敬和趙玉盤,趙福金的孩子。


    直覺告訴朱璉,這兩個大長公主一定跟李敬有後了。


    隻是恰逢趙桓迴歸,她們沒有讓孩子露麵。


    或者就藏在山東。


    “我也站李敬這邊,其實我還真期待李敬做皇帝的樣子,可惜這小子未必願意當皇帝,到時候萬一把趙楒推出來,你就等著柔嘉嚎啕大哭吧!”


    王太妃雖然辭位了,可是她主領新設的教部。


    這三年,大宋在各地建學校,招募教師,免費提供教材,甚至部分偏遠地區的學校孩子還有免費午餐。


    讓所有百姓的孩子不論平窮,富裕,必須完成小學到中學的十年課程。


    下一步,還準備聯合三司,聯合其他各部,創建為各部培養官吏的專業學校。


    甚至類似臨安趙佶擔任山長的綜合性大學。


    各地稅賦減免。


    而水師和靖字軍跟各路精銳在登州,泉州,臨安,揚州,廣州,南洋,藩屬國各地設立的海關,就成了教部撥款的主要來源。


    其次才是皇家銀行的貸款。


    就連皇家銀行的金銀儲備,說白了,都是李敬從靖康大陸弄迴來的,水師把錢一截留。


    趙桓和朱璉就等著坐吃山空。


    還未必可以坐吃,登州的總行一端,她們連控製各地分行都成問題。


    “上皇沒有惡行,怎會如此眾叛親離?連太妃也不站上皇嗎?”


    “惡行?”


    王太妃不由的笑起來。


    “昔日太太上皇迴歸,除了被金人脅迫,力薦趙謹為帝,也沒有太多惡行,為何皇後無法接受?”


    趙桓沒有迴國之前。


    朱璉怕辜負了趙桓的期待,滿腦子是如何強大宋國。


    如何讓宋軍更犀利,犀利到哪怕是遠征,也戰無不勝,打的金人害怕,不得不放迴趙桓。


    如今趙桓迴國,此一時,彼一時了。


    眼看著朱璉無動於衷,王太妃失望的搖了搖頭。


    李敬不是霍光,可在很多朝臣,宋人眼中,比霍光更強。


    一直忠心耿耿的扶持朱璉,救迴趙桓。


    此刻若是反宋,明眼人都能看出是趙桓恩將仇報。


    朝中重臣大部分都嚐到了富國強兵的甜頭,也明白了大宋必須要有一批能所向披靡的精銳將領保家衛國,為大宋爭奪世界的資源。


    哪怕朱璉站隊趙桓,支持他們也不多。


    畢竟跟著趙桓,就是迴到昔日被北方遊牧束手無策的時代。


    而在李敬的主導下,大宋有無限的可能。


    “太後繼續想,我去找玉盤去了!”


    該說的說了,王太妃幹脆也沒有迴去跟朝臣閱卷。


    徑直的朝著太學大門裏去。


    朱璉漠然的跟著趙金兒上了馬車。


    也不知道怎麽迴到的臨海居。


    臨海居的廚子沒換,夥食也跟平日裏差不多,朱璉吃的味同嚼蠟。


    “母後,今天你怎麽啦?金兒姑姑也奇奇怪怪的!”


    從老師哪裏迴來,趙柔嘉覺得臨海居氣氛怪怪的。


    好多禁衛都在低聲滴咕著什麽。


    “你父皇不喜歡李敬,李敬也不認你父皇了?”


    趙柔嘉過幾年,就到了親政的年齡了,朱璉也不願意隱瞞兒女李敬的事情,這麽大的事情,瞞不住啊。


    何況她相信女兒,靖康之難的事情,她都沒有避諱女兒。


    “李敬準備造反嗎?怪不得顧無憂被人接走了!”


    在李敬的建議下,趙柔嘉有很多老師。


    包括黃燦,陳卓,李芘,陳過庭,曹輔,所謂的帝師倒是很普通,隻是陪著趙柔嘉上課,給他安排日程。


    趙柔嘉說話討人喜歡,學習也很努力,這麽多老師盡心盡力的教下來,加上聽說集英殿上發生的事情,豈能沒有自己的見解。


    “父皇是魔怔了,他也不想想,他能對付的了李敬嗎?那可是算無遺策的大宋戰神,他連金人都對付不了!”


    “再說,李敬無罪,有功,強大我大宋,造福我宋人,營救我父皇,大功臣,卻被逼的不能不反!”


    趙柔嘉的話,讓朱璉很驚愕。


    一夜之間,好像女兒長大了,有自己的思考方式了。


    “柔嘉,你覺得我應該幫誰?”


    “當然是幫李敬,父皇若贏了,李敬全家死無葬身之地,不過父皇肯定也贏不了,我們幫李敬,就是在救父皇,至少父皇隻是輸了權勢,輸了執政機會,輸掉了他的夢想,卻沒有性命之憂!”


    “那可是你父皇,父皇從小那麽疼你,他若知道你背棄他,他會很傷心?也可能一輩子都不理你了!”


    趙柔嘉露出一臉假笑,仿佛在說,人活著,比什麽都強。


    曾幾何時,她日夜盼望趙桓迴歸,可是真正趙桓迴來以後。


    跟她想的不一樣。


    也許是因為自己長大了,父女之間沒有小時候那份親情的流露了。


    再或者是趙桓忙碌於朝廷上爭權。


    沒有心思聽趙柔嘉訴說思戀,再或者是趙柔嘉為趙桓所做的一切,都沒有得到一個肯定。


    反正迴歸以後的趙桓,讓趙柔嘉有些失望。


    尤其是集英殿的事情完整的傳入趙柔嘉耳中,她就判斷自己父皇在作死。


    “母後,你要盡快去找大姑姑,四姑姑,我讓金兒姑姑帶我去找李敬!”


    “走啊,火燒眉毛了,再不走,父皇就被你害死了!”


    找趙玉盤,趙福金,朱璉知道是為了讓她們對趙桓下手。


    答應重新監國。


    從而保住趙桓的性命。


    朱璉豈能不明白這個道理。


    別看她在集英殿下令殺人很爽快,那是她建立在對趙桓迴國以後,多一些時間了解大宋,會做出正確決策的信任上的。


    可眼下,李敬卻不給趙桓這個時間了。


    想起趙桓迴來以後,看向朱璿等北狩受辱夫人那個冰冷的眼神。


    朱璉就不寒而栗。


    曾幾何時,趙桓就是她的天,眼裏那份柔情,是她到山東支撐各種苦難的信念。


    如今自己卻主動要去找趙玉盤和趙福金,發動太後奪權,圈禁趙桓。


    眼看這個從小主意大的女兒急衝衝的出去。


    歎了一口氣的朱璉也知道,試卷送到汴梁,不管是趙桓迴不迴登州。


    李敬也都會發動。


    她從來不懷疑李敬手上有一支忠於將令的精銳,這些人哪怕奉命殺趙桓,也不會眨眼。


    也不懷疑她即便能讓禁軍派人通知部分將領勤王,也會被李敬在路途阻斷。


    當務之急,最妥善的辦法,還是讓趙玉盤搶在李敬之前出手。


    為了把事態控製在最小範圍,自己複出爭權,是對大宋,對趙桓,最小的傷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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