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傳統意義上那種靠著一身蠻力,腦子裏都是肌肉的武將很少。


    大部分能文能武。


    所以趙桓接觸到的武將,也跟文臣的感覺差不多。


    可是李敬很另類。


    根本沒有其他大臣見到他那副謹小慎微,又不像李綱,開口就是國事天下。


    可是趙桓覺得這個人很有趣。


    膽子也很大。


    一見麵就讓人不由自主的跟他親近。


    哪怕他作為太上皇帝,也是如此。


    原本趙桓計劃用兩個多時辰,單獨見完這幾個武將。


    結果跟李敬聊起來,把關勝,種彥鴻,嶽飛,折可求等人扔在外麵候了一個晚上。


    親自送李敬出來,還不好意思的給他們說,明天輪流請他們上馬車。


    “太上,第一次單獨見你這個一見如故的心腹,感覺如何?”


    心腹,還一見如故。


    趙桓聽見朱璉這麽稱唿李敬,再次哈哈大笑起來。


    李敬是個讓人愉快的家夥。


    朱璉也是看他跟李敬談的興致勃勃,久久沒有出來。


    才這麽問趙桓。


    “璉兒怎麽看李敬?”


    “此人重情重誼,卻不重皇權,心有天下,卻不野心勃勃,胸懷韜略,卻不顯山露水!”


    朱璉的評價,一下子點醒了趙桓,原來不止自己一個人有這個感覺。


    這家夥確實對皇權缺乏敬畏。


    一般缺乏敬畏的都是反賊,明明有能力做梟雄,他卻沒有,反而敢跟自己和皇後攀交情。


    在大宋危急存亡的時刻,延續甚至昌隆了大宋國運。


    這讓趙桓覺得很不可思議。


    也有些理解陳過庭,張叔夜,曹輔等人出言維護李敬了。


    “璉兒,對於朕是否還朝,李敬可有態度?”


    跟李敬東拉西扯兩個多小時,趙桓愣是對還朝這件事說不出口。


    不過他倒是沒有憋屈的感覺。


    “他一直對你我沒表態,也沒聽說他跟人說起過,可是在前陣各路代表齊聚汴梁開朝會訂立未來幾年執政目標時候,他曾說過,皇權那個東西,若是權利過大,容易引發各方覬覦,若是皇族把權利縮小到一定的範圍,朝堂的政務權利設計好相互製約的結構方式,調動,監督官員依法和依照規劃行政,訂立好律法,率先奉公守法,趙氏皇族才能更長的延續........“


    這不是趙桓第一次聽到延長國祚的說法。


    隻不過朱璉說的縮小權利範圍,讓他很心慌。


    “上皇,妾身昔日帶著柔嘉,二龍山脫離虎口,到了山東,驟然聽說官家和上皇一起北狩,天都塌了,李敬和關勝,種彥鴻要妾身為官家監國,妾身哪裏會什麽監國啊!”


    “整夜整夜無法入眠,生怕丟了大宋江山,對不起官家托付,誰知道怕什麽來什麽!”


    別看趙桓北狩,他對這段時期大宋的事情還是很上心。


    知道趙構這時候稱帝了。


    “盡管李易安,陳卓,黃燦跟關勝他們一直幫臣妾打氣,可是想起大宋眾多文武百官,偌大的朝堂都搞不定的江山,臣妾身邊才幾個人,心如死灰!”


    “哪怕李敬在河東救迴來了張叔夜,劉韐,李邈,陳過庭,妾身還是害怕,包括從金人手裏救出來的鄭太後,王太妃,喬太妃都害怕!生怕一夜之間,身邊有人做了不臣之亂,大宋烽煙四起。”


    一路上宿營的時候。


    朱璉都在絮叨這兩年的事情。


    趙桓也能聽出來她的意思。


    不希望大宋朝局有太大變化,最好能延續現有的格局。


    剛迴玉門關,沒跟李敬聊過的趙桓一直以為朱璉是身不由己,怕自己執政,引發了朝局動蕩。


    現在他有些明白了。


    李敬比較重情義,朱璉也很珍惜跟武勳們這份感情。


    不甘心啊。


    自己這麽年輕,正是躊躇滿誌的時候。


    北狩吃了那麽多苦,臥薪嚐膽,好不容易能迴來大展宏圖。


    如此盛世,兵強馬壯,群臣奮發,吏治清明。


    一個太上皇就把自己高高掛起?


    趙桓沒有把自己的不甘心在朱璉麵前表露出來。


    在長安城呆了一夜,離開時候又轉了轉。


    從京兆府出發一路上,他沒有避開朱璉,讓武將和文臣們一一到馬車上敘舊。


    一路直到汴梁。


    拉開馬車篷布,遠遠的看著汴梁巍峨的城牆跟自己當太子,做皇帝時候沒什麽兩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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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桓有些愣神。


    他至今都搞不清楚為什麽會鬼使神差的陷落了汴梁。


    那時候人年輕,是真的傻啊。


    明明金人已經打到汴梁城下一次,自己還忙著跟太上爭權奪利。


    以為金人拿點錢就會退兵,也不管人家會不會獅子大開口。


    想當初,明知道爭不過父皇,而金人又來勢兇星,要是聽宗澤或者種師道的勸戒,退一步,帶著嬪妃去山東或者揚州避禍。


    然後啟用宗澤,李敬,關勝等精銳武將。


    那會有幾年莫名其妙的北狩之災,現在迴想起來,這場罪是白受了。


    前麵禁軍開路,驅車入汴梁。


    趙桓也沒有拉起車棚。


    在他看來,汴梁變化挺大的,人口少了一些,好像道路更加寬敞了,石板路變成了水泥路,街道變得整潔了,小巷口還能看見跟長安城一樣的消防水龍頭和公共廁所。


    街上雖然也跟之前一樣,可是趙桓明顯感覺這些人比靖康之難以前穿的好了很多。


    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感覺宋人跟有精神了。


    到了皇宮,宮門還是跟以前一樣的,被金狗燒毀的幾處宮殿也依照原來的外觀修複了。


    隻是趙佶高高的站在宮城上,趙桓車都到了宮門口才看見他跟禁衛站在一起。


    嚇了趙桓一大跳。


    畢竟是自己父親,皇帝是宋人表率,孝道的規矩當眾不能壞了。


    連忙唿叫禁衛停車,牽著朱璉就上了皇宮內城的城牆。


    “見過父皇,聽說父皇在臨安做山長,生活如意否?”


    真的很意外,趙桓聽說關勝和完顏宗望簽訂了釋放趙桓,交換完顏吳乞買的和約,他簡直難以置信。


    完顏宗翰這麽蠻橫的人,對趙桓成見那麽深。


    居然會放人?


    直到朱璉啟程去接人,他都沒有從臨安出發。


    倒不是學校有很多瑣事。


    主要是不太相信。


    如今趙桓平安歸來,他還是很高興的。


    畢竟自己這麽多兒子,現在能承歡膝下的不多。


    說起來靖康之變自己也有責任,趙桓北狩很大程度上是自己搞出來的爛攤子牽連的。


    “好,好,好,迴來就好,氣色比咱們爺兩隨金人西遷時候好多了,穿上龍袍,跟昔日的階下囚徒判若兩人!”


    “父皇可好?”


    “我也好,臨安那個地方不錯,靠著西湖,又挨著海邊,風景秀麗,氣候宜人。”


    正在說話的趙佶,忽然看見趙桓和朱璉身後,李敬,關勝他們走上城牆。


    趕緊跟李敬打了個招唿。


    “靖王千裏迎君主,功德圓滿,大宋有你是趙家世代積累的福氣。”


    什麽情況。


    李敬一臉懵逼的看著趙佶,這老家夥吃錯藥了?


    文武百官都在趙桓朱璉身後,偏偏隻跟自己打招唿?


    你要幹什麽?


    “太太上皇過譽了,營救我靖康皇帝仗是康忠猛三軍打的,和約是遼陽王簽訂的,卑將隻是動了動嘴!”


    “運籌於帷幄之中,決勝於千裏之外,靖王這個嘴動的好,桓兒迴來可以賞親王!”


    這次別說李敬有些懵逼。


    趙桓也很懵。


    自己這個不靠譜的爹建議招李敬為帝婿的事情,還是讓李清照轉告的。


    自己剛迴來,就迫不及待的當著眾人這麽說。


    豈不是不賞也要賞?


    “孩兒明白!”


    趙佶歎了一口氣。


    “國難思良將,李敬要是早生幾年,朕要是有李敬這樣的虎將輔左,汴梁城這麽多親王府,郡王府不會改建了!”


    看著趙佶這個話,李敬都懷疑他在捧殺自己。


    宗澤,關勝,張叔夜等人可不是靖康之難冒出來的。


    明明是你自己不會用人。


    我就是早生十年二十年都沒戲。


    身後的其他朝臣可沒有這麽想。


    汴梁城昔日的君王,勤王,公主府那麽多,如今很多房子還在,主人卻永遠迴不來了。


    趙佶傷感,也是情理之中。


    隻不過他們想的跟趙佶想的都不一樣。


    自家兒子,趙佶比誰都了解。


    趙桓立趙柔嘉為帝,就是為了自己迴來執政方便的。


    隻不過趙桓自己都沒想到,宋軍能這麽快打到西域去,把握住了金人不敢對宋開戰又急於向西征伐的時間節點。


    “璉兒這個太學辦的好,課程都是實實在在教人做官,李易安出任山長是暫時過度,昔日在汴梁時候,朕也做過太學的山長,如今桓兒迴來,你也可以試試?”


    說這話的趙佶,遠遠的看著昔日太學的方向,哪裏如今已經改建成了開封府的中學,趙桓狐疑的迴看了陳過庭一眼,陳過庭連忙擺手,示意自己從來沒有跟趙佶商量。


    誰知道這小動作,一下子被趙佶轉頭看見了。


    陳過庭和趙桓都有些尷尬。


    “今天水師運來了一些海鮮,到汴梁時候還是活的,咱們爺兩做了這麽多年皇帝,都沒吃過這些好東西,北狩之後就更別說了,今天一起嚐嚐!”


    “好啊!”


    趙桓剛應下,趙佶也對著群臣開口。


    “你們也別跟著了,今天到的海鮮不多,我們還不夠吃呢,到汴梁可跟到登州不一樣,不管飯!”


    明知道趙桓是有話要跟趙佶說,可是這趕人的借口,居然這麽理直氣壯。


    群臣哄堂大笑。


    玉門關迎聖,一路上風塵仆仆,都吃的很簡單。


    到了長安洛陽雖有地方官準備延席,可也沒什麽滋味。


    如今到了汴梁,汴梁城裏一半的酒樓都是李敬入股那些老兵,傷兵開的,專門從山東派人給他們手把手教,手藝好的很。


    一個個才不願意去皇宮吃飯,吃的不好規矩還多。


    哄的一聲就散了。


    三三兩兩,勾肩搭背就登上馬車,朝著酒樓走了。


    趙佶也樂的裂開嘴笑。


    從迴到大宋,自己就沒有這麽讓朝臣聽話過,今天托兒子的福,又享受了一把。


    眼看著鄭憐玉她們跟一群成年和未成年的長公主想溜。


    趙佶連忙把人叫住。


    說皇族難得聚聚。


    搞得喬淑雲,鄭憐玉一臉懵逼,自己不是辭位了,算哪門子皇族。


    無奈趙金羅,趙多富她們幾個把自己胳膊挽著,也隻好跟著進宮。


    趙佶也沒有為難她們。


    一行人去了垂拱殿。


    讓人沏茶以後,就揮手叫其他人去轉轉,等著一起吃飯。


    留下了趙桓喝茶。


    朱璉見勢,也帶著趙柔嘉一些年幼的長公主出去安排酒宴了。


    “父皇,金人西征大勝,打敗了匈牙利和拜占庭,搶了好多西洋美人,他們在我離開的時候,送了我二十多個,說都是黃花閨女,是不是閨女我不知道,頭發那個是真黃!”


    聽出兒子意思了,知道自己喜歡女人,也喜歡黃花閨女,要送美女。


    可這個表達,讓趙佶猛地大笑起來。


    他娘的,這金狗居然被逼到這種地步了,居然給階下囚徒送美人,真是解氣啊。


    笑過以後,趙佶也開始說笑。


    “水師在西洋征戰,宗澤還打敗了什麽十字軍,鍾彥鬱也送了一些西洋美人迴來,還挑了兩個給李綱他兒子,那兩小子以為好東西,急吼吼要嚐鮮,剛迴來的美人也不知道幾年沒洗澡了,身上那個味,當時就吐了!”


    這次輪到趙桓瘋笑了。


    那些美人是不怎麽洗澡,一身的香料味,金人都受不了,逼著那些美人一路迴來不知道洗了多少次。


    連送給自己的兩個公主也是這樣。


    “在西域,那麽邋遢的金人也逼著那些搶迴啦的西洋女人洗澡,多洗洗還是別有風味!”


    趙佶聽著趙桓這麽說,笑著看了看門口,然後低聲說。


    “小聲點,柔嘉被武勳們抬上了皇位,現在大宋女人地位可高了,犯官家屬不興打入教坊司,拐賣女童還要砍頭!妓院裏盡是扶桑和高麗女人,你母後鄭憐玉他們幾個居然嫌棄朕好色,都辭位了!”


    趙佶有些無語,想當初,自己這個一言九鼎的父皇,天天要睡處女,現在好不容易北狩迴國了,居然皇後和貴妃都棄他而去。


    端端的有些可憐。


    “璉兒這個做法是對的,河東收複,河北收複,打下了遼東,東北,還有北方草原,南洋,西洋還要派人,大宋本身人口缺口很大,去年璉兒遠航,還發現了靖康大陸,哪裏疆域比原來大宋三倍的疆域還要多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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