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錢能使鬼推磨。


    去年一個冬天。


    在運河和黃河疏浚撒了三十幾萬金幣的張公裕看見延綿的春雨,笑容就沒有停止過。


    數萬各地匯集起來的水師,已經把隋唐通濟渠,山陽渠,山陽瀆所有河道疏淺之處深挖完成的地方和河道狹窄之處,做好了標識。


    春水滿運河,登州來的大部分商船改造船隻和膠州灣打造的小型蒸汽船,不僅可以開行到汴梁,甚至可以向西到洛陽。


    開封府,洛陽府都在黃河邊上修建了碼頭。


    今年黃河的河道疏浚張公裕不是太滿意,黃河淤積的泥沙工程量太大。


    到了冬天還要卷土重來。


    緩解華北各地的運輸,讓船運在華北編織成一張網,一條黃河幹流可不夠。


    還有江淮到到燕京,隋煬帝永濟渠需要疏浚,張公裕聽從李敬建議後,設計了一條從揚州北上溝通江淮水係前往濟南的運河。


    “宗帥,我幹的還行,登州來的船隊,不僅可以直達汴梁,還能前往洛陽!”


    汴梁城外的碼頭人頭傳動,因為登州和明州中轉南洋物資的船隊一起來了。


    水師貨運署的吏員忙前忙後,準備把部分征伐西夏的物資,利用船隻調運洛陽。


    “當然行!”


    同樣的白須白發,同樣的事無巨細,同樣的老當益壯,宗澤在張公裕身上看見了自己的影子,頗有些同命相憐的感覺。


    “真羨慕你,自幼習武,身體比我要康健的多!”


    “卑將還羨慕宗帥呢,昔日汴梁被包圍,我帶幾千水師弟兄參與勤王,城外數十萬大軍,那叫一個亂,弟兄們跟我倒了大黴,餓著肚子走迴長江邊!”


    知道張公裕說的汴梁城第一次被完顏宗望包圍。


    李綱親自上城守城那次。


    宗澤哈哈大笑起來。


    若非李敬這小子死死咬住金狗尾巴,一路吃金狗繳獲,他們勤王軍也好不了多少。


    “第二次汴梁被圍,州府還欠著第一次開拔的餉銀,弟兄們怨氣衝天,卑將也不敢領著出門,若非如此,我肯定能早於宗帥到汴梁城下,馬革裹屍,也比讓二帝被金人北狩強!”


    “未必,不破不立!”


    經曆了趙佶迴歸後的一些事,宗澤算是明白了。


    汴梁城若是不破,自己跟李敬說不定連個宣撫使這樣的地方諸侯都坐不上去。


    更別說協助朱璉掌控中樞。


    “也對,宋金之戰就是大宋的國運之戰,汴梁陷落,太後,宗帥,靖王率我宋人絕地反擊,直搗會寧,贏得了長久的國運加持,如此昌隆,漢唐也無法比擬!”


    “你我都要多保重身體,爭取多活些日子,親眼看著我大宋徹底打敗金狗,把靖康皇帝迎迴,國泰民安,威服天下!”


    宗澤已經決定了,西夏之戰,就是他軍事生涯最後一戰。


    西域的對金戰事,或許曠日持久。


    與其中途換帥,還不如一開始就讓李敬主導。


    打完這仗,他就西洋,先去看看南洋那片一年三熟的沃土,然後去西洋看看李敬打下來的十萬裏藩國。


    光想想,宗澤就心潮澎湃。


    壯哉我大宋,壯哉我華夏族人。


    “就是,宗帥,李副使讓我趁著現在身體好,把中原,中原到燕京的河道疏浚搞出來,然後去看看五洋四海,我覺得這安排挺好,此生足矣!”


    “好啊,皆時你我一道同行!”


    兩人正說著,忽然遠處響起汽笛。


    登州來船。


    還是沒有拖拽駁船的蒸汽艦艇單艦。


    “走,我等前去看看,多半有事!”


    果然,船都沒靠穩,船上就傳來吼聲。


    “教旨,教旨,登州萬裏加急!”


    傳令禁軍一眼就認出了封為寧王的宗澤,下船後單膝跪在麵前,把教旨雙手舉國頭頂。


    “太後教旨,請寧王閱!”


    接旨之前,宗澤一臉肅穆,還以為發生了什麽大事。


    看完以後就笑罵起來。


    “這混小子,我就知道他在登州呆不住,自己去遠航也就罷了,還把太後和新帝弄去幹嘛!”


    教旨倒不是給宗澤一個人的,朱璉也隻是通知他們一聲。


    西洋艦隊返航登州,即刻開始檢修,然後穿越扶桑,廟街,前往更遠的大陸。


    這件事已經定了。


    汴梁的事情,讓宗澤和梁揚祖尋機自己處理。


    她已經給皇家銀行下旨,梁揚祖可以調動四十萬金元幣值的錢財,隨時用途大宋突發的災害處置。


    宗澤的額度是五十萬金幣,非戰事受挫,不得調用。


    接過聖旨看完的張公裕哈哈大笑。


    “這也就是我聖明的大宋太後,如此信任梁相和宗帥,這一走,半年未必能迴來!”


    宗澤暗笑。


    折可求和西夏知根知底。


    宋金之戰以後,就預料到了下一場戰爭,不知道派了多少細作前往西夏。


    知道大宋增兵西北,拒絕西夏派使團觀摩新帝登基大典。


    一改昔日的澹定。


    惶恐的很,邊境上聚集了二十多萬大軍,枕戈待旦。


    滅西夏不難,難的是金人派出使臣,聯係分崩離析的吐蕃貴族,還有大理。


    大宋麵臨的吐蕃,早已經不是唐朝後期的強大對手了。


    各貴族相互攻伐,混戰。


    隻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


    宋滅原吐蕃分裂的唃廝囉政權的戰役,雖然占領了河湟一帶,一直延續了31年,直到宋徽宗初年,大宋已經沒有精力管理河湟地區。因為占領一個地區,既要有官有兵,還要有大量給養,更為重要的宋朝已經沒有財力支撐在河湟的統治了,最後隻得撤出。


    前後隻維持了20年。


    所以在宗澤看來,分崩離析的吐蕃和孱弱的大理最好不要出手。


    否則兩國就是野心勃勃的關勝,種彥鴻的菜。


    張浚的屯墾軍,雖然接了趙構的旨意前往汴梁,一路走到磨磨蹭蹭,得知種彥鴻率軍過來,毫不猶豫的繳械認罰。


    按照趙構意思布局後路去了川陝四路的張俊,本來就是種家軍的人。


    種彥鴻帶數萬武字軍前去川陝四路,捉拿黃潛善,汪伯彥。


    何嚐不是李敬為了能讓宗澤順利滅掉西夏做的布局。


    若一國出兵協助西夏,則種彥鴻出兵滅國,若兩國出兵,種彥鴻則據守鉗製,等著關勝率軍到來分而食之。


    這樣布局下,宗澤的仗很好打。


    梁揚祖就不一樣。


    他壓力不小,說白了,李敬和朱璉去美洲半年多,就是他的試用期。


    大宋若是政治改革推進不順或者無法折服朝中這些大臣,甚至引發混亂。


    他這個宰相就做到頭了。


    搞不好還得跟他和張公裕一起雲遊西洋。


    果然,還在盯著中書省改造的梁揚祖接到教旨就懵逼了。


    當初他主動請命,可全是因為李敬在。


    李敬哪怕人在登州,也就是一封書信的事情,實在把握不住細節,自己跑一趟。


    眼下李敬遠航,還說至少半年。


    梁揚祖仿佛被抽掉了底氣,心虛的很,看完教旨臉色都變了,對著宗澤就是一鞠躬。


    “寧王教我!”


    半路投奔朱璉的梁揚祖太清楚了,朱璉和李敬,宗澤若在汴梁。


    麾下的大臣都是溫順的小貓。


    若不在,這群驕兵悍將就是張牙舞爪的獅子


    李綱,張叔夜,劉韐,李邈,曹輔,趙不試,隨便那個他都降不住。


    作為朝中首輔,當朝宰相,他的資曆實在太淺了。


    跟他一起下西洋的朱勝非,陳過庭,陳卓等人一起在迴程討論過延續大宋政治改革的還比較好說。


    其他的人。


    類似張叔夜,趙不試這類性格直爽的,都不喜歡他。


    認為他昔日在大元帥府追隨趙構是奇貨可居,在大軍南下平叛臨安之前是背主易幟,在周寧被抓之後主動提出繼續周寧的改革,是為了做丞相投機取巧。


    總的來說,人品不好。


    殊不知,在李敬,宗澤看來,梁揚祖為人要比周寧好十倍。


    不貪財,不好色。


    真的想做好大宋的賢相,不墜先祖家父的風骨。


    而且朱璉和李敬甚至覺得梁揚祖比周寧更實幹,能幹。


    雙手屏退左右的梁揚祖,壓低了聲音告訴宗澤。


    “宗帥,不管是周寧,還是我,都是被靖王推出來,太後首肯了的,若她們不在,別說幾個巡查使我調不動,連諸部也未必聽我的!”


    宗澤頓時一愣,猛的大笑起來。


    他有些同情這家夥,昔日磁州那份傲慢去哪了?


    抓到實事,才知道這活不好幹。


    笑歸笑,宗澤不會拿大宋前途開玩笑。


    “解鈴還須係鈴人,不管是軍糧,馬匹等物資調運西北,還是太後遠航,都還有兩三個月,你放手為大宋做事,遇事不著急,多求索,隻要對國家有利的決策,你處置處於公心,我給你做後盾,等我離開汴梁,你把做的事情,遇到的難題拿著,爭取在太後和靖王出發之前,去登州見他們一麵!”


    “謝寧王,謝宗帥!”


    梁揚祖隻是心虛,怕張叔夜他們為難自己。


    有宗澤這句話,梁揚祖猶如吃了一顆定心丸,心中踏實了很多,再次對著宗澤一鞠到底。


    李敬都沒想到,自己去一趟美洲,把梁揚祖嚇的小心肝噗噗直跳。


    他跟黃燦一起,耗費了五天時間,重新規劃了冀北新城的布局。


    接著就乘船去了遼東。


    楊再興知道李敬隨時迴來,卻沒想到來的這麽突然。


    迎出城單膝就腰跪下來喊麵見靖王爺。


    被李敬一把扶起。


    “許崇,再興,兵練的怎麽樣?”


    “還行吧,隻是我靖字軍乃是天下第一精銳,如今對西夏開戰,其他幾路都去了,就我們在遼東冷冷清清的練兵!”


    許崇知道李敬討厭那些繁瑣的禮節。


    咧著嘴跟李敬抱怨。


    原以為李敬封王,他能混個公爵,最後跟李雲易他們一樣,都是侯爵。


    私下裏雖然有很多混賬話,可是當著李敬麵一個字都不敢說。


    畢竟李敬派人給他們解釋過,廷議功勳的時候,原本公爵是安排給朝臣大臣的。


    陳仁俊那是運氣好,明麵上他是山東東路宣撫使,其實登州也好,山東幾路也好,都是人家陳仁俊在管。


    所以,他們想立功都想瘋了。


    “看樣子,你們帶兵不眨地,這些兵,不會比我騎術還爛吧?”


    就馬術而言,李敬的馬術在這個時代的人看來,真的很爛。


    哪怕他自幼拿著李遠的馬匹騎馬。


    這個時代,不管是一些習武的宋人,馬術都很厲害。


    更別說自幼在馬背上長大的遊牧民族。


    不過不妨礙李敬對於士兵騎術的判斷力,畢竟戰場上看見那麽多金人騎馬拚殺。


    眼下這靖字軍,跟金人相比,還差點意思。


    這點還不小。


    “騎術好一些的,都派去北方清繳金人了,這些兵都是準備再練兩月,不行就裁汰一批。”


    “你們沒帶隊?”


    “趙子昉帶去的,遼王乘船去了南洋,臨王和韓將軍兩路精銳奉命攜帶所部繞道雲州,海邊諸城這麽多軍資,軍屬,百姓。東麵山裏還有金人,我等豈敢離開!”


    原來如此,這番安排還是符合他的心意,穩妥為主。


    完顏宗翰帶著部族遷徙,留在當地的金人不少。


    關勝,嶽飛,韓世忠去年幾次圍剿,抓了幾十船東北各族分散安置在琉球,廣南東路開發那些蠻荒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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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據說大部分都逃到了遼東以東的山裏。


    進山進繳風險大,戰果小。


    關勝幹脆下令進一步對北麵平原加緊清繳。


    爭取朝日把這些金人全趕到山裏去。


    至於完顏宗翰留下部族騷擾目的就是想著打迴來,李敬倒是覺得他癡人說夢。


    除非自己死了,否則他們就死了這條心。


    許崇知道李敬的習慣。


    不管是士兵營地,還是馬匹棚子,他都會細致的看。


    尤其衛生,後勤保障方麵。


    有做的不到位的地方,都會挨罵。


    倒是楊再興大大咧咧,問起了他父親楊邦乂。


    本來李敬建議朱璉把楊邦乂放出去做一府或者一路地方官。


    何曾想,宗澤看上了楊邦乂。


    宗澤準備把陸宰帶上隨軍,汴梁中樞需要人調度糧草兵馬,宗澤果斷的把人留在汴梁。


    “沉住氣,金人遠遁西域,依照他們崛起的方式駕馭西域各民族,說不定會更加強大,宋金之戰在西域不開打則以,一開打,就是驚天動地。我和太後要親自去海外給大軍準備軍餉,撫恤銀子,你們也萬萬不可懈怠!”


    總體來說,遼東的鑄城,軍營設置,馬匹安置,騎兵訓練,李敬還是滿意的。


    不管是韓世忠,嶽飛,還是關勝所部的營地,他都轉了一圈。


    不停的告捷將領,校尉,耐心,把騎術練好,等著未來的大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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