曆陽乃流民聚集之地,且心中並不服王化,這一點從李玉過來口頭警告他便可以看出來。


    塢堡林立,你跟這些塢主去講什麽忠君愛國,這不是對牛彈琴嗎?


    在他們眼中,忠君報國不如一株五銖錢來得重。


    若是將這些塢主逼急了,難免會將曆陽逼向蘇峻一方。


    從驛站到曆陽郡城,未久便至。


    趙越與庾懌並沒有從在郡城門口便下了車馬,而是一路進城。


    在入城時,趙越掀開車簾,看向這座曆陽的郡城,發現這郡城城牆斑駁,並非全是磚石砌成,有一段甚至是用黃泥夯砌而成,城牆整體不高,角樓、護城河甚至沒有。


    也難怪庾懌一直催促他,在這樣的郡城裏麵,這安全感可以說幾乎沒有的。


    “曆陽流民性情桀驁,難以約束,老哥我來做這個曆陽郡守,可謂是壓力巨大啊!”


    庾懌看著趙越的舉動,心中頗有些苦楚。


    “賢弟家中部曲,我亦是指揮不動,如今這曆陽局勢不僅沒有打開,反而是愈加糜爛了。”


    趙越聽出了庾懌話中的挖苦之意。


    “郡守放心,如今我來了,自然不會讓郡守擔心受怕,我聽說叛軍幾已成勢,我等在曆陽的動作,不得再拖延了。”


    庾懌重重點頭,卻還是歎了一口氣。


    “但如今這局勢,要想短時間解決好,這又談何容易?”


    “我匆匆而至,對郡城的局勢並不完全了解,還望郡守代為呈明。”


    趙越表情冷靜,這從建康到曆陽郡城,趙越也是經曆了不少,原本白皙的模樣早已經散去,眉宇間多了幾分風霜與成熟。


    “這是自然的事情。”


    兩人交談未久,郡守府便已經到了。


    從車馬上下來,趙越打量著眼前的郡守府,一時間也是嘖嘖稱奇。


    從庾懌的車馬裝飾邊可以看出來,庾懌對於物質上的享受肯定是不低的。


    這曆陽境內,車馬比得上庾懌大、奢華的,恐怕找不到第二輛,而且這郡守府...也與破舊的郡城城牆形成鮮明的對比。


    城牆、城門、望樓...


    這郡守府比那曆陽郡城的城牆高得多,厚的多,新得多。


    “郡守到郡城這麽長時間,不會把時間用在修繕郡守府上了吧?”


    “咳咳。”


    庾懌尷尬的咳嗽兩聲,說道:“實在是力有不逮,想辦大事,卻沒有能力,便隻得從細微處入手了。”


    “郡守府固若金湯,怕是郡城陷落,其中還可以堅守至少數個月的時間。”


    “裏麵的糧草,可供萬人一年有餘。”


    好家夥...


    叫你來曆陽郡城,可不是來守城的。


    “城堅如此,想必郡守已無後顧之憂了。”


    “何無憂?曆陽百姓桀驁,鄉紳不服,官吏陽奉陰違,否則我何必修繕郡守府以作自保。”


    這建康朝廷派你過來是為了要控製曆陽的,結果這小子一來,先來保命了。


    也難怪曆陽塢堡李玉那些小子如此囂張,這庾懌營建郡守府的事情,確實是有點丟臉。


    這不是直接給曆陽的豪強說:“我郡守府建的非常堅固,你們不要過來打啊!即便是過來打,也是沒用的。”


    這話看起來狠,但對於那些曆陽豪強來說,那不是赤裸裸的在示弱?


    你一個建康朝廷外派來的郡守,居然隻想著自保?這種沒能力的家夥,我們曆陽豪強怕作甚?


    這曆陽局勢糜爛如此,與庾懌也有脫不開的關係。


    如此之人,官吏都很難服氣,更別說是哪些將腦袋別在褲腰帶上的士卒武夫了。


    若非庾懌後台夠硬,否則這郡守府都沒建起來就被人趕出郡城了。


    “還是說說郡內的情況吧。”


    走入郡守府,裏麵確實是守備森嚴,畢竟庾懌從建康帶了數千人過來,莫說是守這個郡守府一樣的塢堡了,便是郡城,也可以輕易防守。


    “賢弟,請。”


    郡守府大堂,布置簡單,屏風坐墊自是周全,最引人矚目的,便是大堂中間的沙盤。


    庾懌畢竟是庾家子弟,雖然怕死,但還是想要做出一番事業來的。


    否則也不會到曆陽這個破地方做郡守。


    “賢弟請看,這便是我這些日子在郡城的收獲,五大塢堡...當然,霸王塢已經成了過眼雲煙了,現在可以說是四大塢堡,他們的底細已經是被我摸得一清二楚了。”


    庾懌指著沙盤,說道:“曆陽塢堡,便在曆陽郡城外,在大江上的小黃州上,易守難攻,其治下之民,計有數萬人。手下兵丁,至少五千。”


    小黃州便是長江上的衝擊島嶼,在島上建塢堡,也算是個人才。


    長江滾滾而過,像是五大塢堡其他的幾個都有被攻破的記錄,但是曆陽塢堡或者叫做小黃州塢堡卻是從來沒有被攻破過,也正是如此,吸引了一大波百姓。


    畢竟這個時代的百姓的願望也很單純,那就是活下去。


    平時被剝削就算了,能活下去就好,不要平時被剝削,結果你這個當塢主的失敗了,塢堡被攻破,他們這些依附的民眾性命不存,妻女被辱,尊嚴被踐踏,那我憑什麽依附你?


    “曆陽塢堡塢主李衝,原本是做鐵器生意的,是故在五大塢堡中,他實力最強。”


    趙越輕輕點頭,其實五大塢堡的情報,他也是有收集的,當然...


    沒有庾懌這般清楚,連兵力布置都知曉一二。


    “南巢塢堡,毗鄰巢湖,水網密布,平時的營生便是在巢湖打魚、做水匪,塢堡中百姓不多,僅兩萬餘,但麾下流民戰鬥力卻是不容小覷。其塢主為郭柳,麾下水匪兩千餘人。”


    “八福山塢堡,其塢堡構建在八福山上,地形易守難攻,有名兩萬餘人,士卒三千餘,塢主為佛七。”


    “含山塢堡,塢主蘇高,有口兩萬餘,士卒兩千餘。”


    聽庾懌說完這些數字之後,趙越的眉頭皺了起來。


    “若按照你的話來說,那曆陽塢堡,李衝的勢力可以稱作最大的。”


    “極是。”


    庾懌冷哼一聲,說道:“比起我這個郡守,那李衝才算是這曆陽郡的郡守,不...說郡守已經不足以稱他了,他可謂是曆陽郡的土皇帝。”


    “這麽說,要安定曆陽,便得搞定這曆陽塢堡了。”


    庾懌重重點頭。


    那如果蘇峻要掌控曆陽的話,便需要李衝的支持了。


    難怪這李玉如此囂張,這李衝父子是有待價而沽的資本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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