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棠剛才在遠處看著的時候,就覺得厲明川在強壓著火氣,要是在拍攝當下爆發了,指不定又要被拍下來發到網上,分分鍾上了娛樂版頭條。這是他一定要誓死阻止的。


    “導演,明川的意思是,一直因為他的緣故耽誤大家的時間,他很過意不去,您如果能指點一二,讓他找到感覺,大家早些收工,也能早點休息,這幾天大家都挺辛苦的。”葉棠盡量打著圓場。


    厲明川就看不上葉棠對別人一副費力討好的樣子,剛想說什麽,卻被葉棠抓住胳膊,暗中捏了一把。


    厲明川皺了皺眉,沒再說話,聽著葉棠躬著個身子在前麵哄著導演,恨不得一副卑躬屈膝的樣子。但就這點表麵功夫還真的管用,不一會兒,導演的表情還真有點軟下來了。


    導演看向厲明川說道:“你的眼睛裏沒有戲,太空。打多少遍,到最後這個鏡頭不過,就還是得重來。”


    厲明川在心裏問候了導演祖宗十八代,原來隻為了最後那一句台詞,他就得一遍又一遍的跟武行從頭打一遍,打的渾身肌肉都要酸的出水了,簡直是瘋子。


    葉棠依舊保持著職業化的微笑,“謝謝導演指點,我想明川需要一點調整的時間,他馬上就能進入狀態。”


    導演又劈裏啪啦磕了一把瓜子,砸了砸嘴,“行了,休息一刻鍾,我希望他迴來以後別再浪費大家的時間,聽見沒有?”


    葉棠趕緊應承:“好的,一定,謝謝導演。”


    葉棠態度誠懇,長的又斯文幹淨,導演再有火,也不好往一副好臉上扣屎盆子,最後無奈的在空中點了點手指,“你呦,也是夠不容易的,整天給人擦屁股收拾爛攤子!”


    厲明川毛都炸起來了,卻被葉棠適時的拉走了。


    進了保姆車,厲明川把葉棠的手狠狠甩開,“你剛才那是幹什麽!做小伏低的難看死了!我要你去求導演了麽!下次跟別人講話把腰給我直起來!”


    葉棠一直微微彎著腰,是因為腰傷還沒完全好,坦白說道:“我腰還直不太起來,以後會注意。”


    “直不起來?”厲明川一口氣被噎了迴來,他伸手在葉棠的腰傷摸了摸,“那你跑來幹嘛?不是讓你在家休息的嗎!”


    “別摸,癢。”葉棠縮了縮,“李瓊說你太可怕,叫我來救他。”


    “兔崽子活的不耐煩了!”厲明川磨牙道。


    葉棠言歸正傳:“別提他了,時間有限,你馬上還要迴片場,剛才導演的意思你領會了嗎?”


    厲明川實在被柯導弄得很毛躁,“我一直不都是這麽演的麽?從來也沒人說過什麽,這迴導演是抽什麽風?”


    葉棠給厲明川遞上了潤喉的水果茶,說道:“以往你接青春偶像題材比較多,這次《冥崆》雖然也是偶像陣容,但是柯導講究大格局,把演員往深了挖,明川,柯導是個很有想法的導演,這樣的導演也許不按常理出牌,我到覺得你這次和他合作是件好事,他也許可以挖掘出你連自己都想象不到的潛質,幫助你的戲更上一層樓,你要做的,就是給他這個機會。”


    厲明川安靜了會,且不說為人如何,柯導的確是業內口碑不錯的導演,作品頻頻斬獲大獎,厲明川會接這個劇本,一部分也是衝著他來的。


    葉棠知道厲明川是很要麵子的人,剛才柯導有意激他,的確讓他難接受,沒有正麵起衝突,已經很不錯了,繼續安撫道:“柯導隻是嘴賤一些,人其實不壞,對你的期待高,自然要求也就更高了。”


    厲明川歎了口氣,“你說導演是不是都以羞辱演員為樂?他是不是覺得那樣折騰我特爽?”


    葉棠聳了聳肩,不置可否。鬼才導演們癖好各不相同,第一次合作,確實需要一段時間磨合。


    厲明川無奈的搖了搖頭,把手上的水果茶一口氣喝下了大半。


    這茶他原來是不大愛喝的,但是葉棠總是不厭其煩的準備一些養生的湯湯水水給他,現在喝習慣了,倒也覺得不那麽難喝了。


    當時的厲明川意識不到,自己對葉棠已經不同於旁人,他幾乎從不給別人左右自己的機會,卻在不知不覺中甘願接受著葉棠的影響。


    在經曆了一切之後,厲明川迴想起來,依然弄不清自己是從什麽時候開始變得離不開葉棠。一個小小的習慣,一個胃口的改變,一點一滴,最終積累成江河湖海,到他發現的時候,已經為時已晚。


    他從不輕易讓任何人走進自己的心裏,這個男人卻不費吹灰之力的占據了他最後的領地。他搞不明白,自己英明一世,怎麽會最終跌慘在這個人手裏?


    保姆車裏,葉棠言歸正傳,說道:“明川,老戲骨和老戲油子之間的區別,你應該比我更懂,導演對你的要求,其實不難理解。”


    厲明川從出道到現在,雖然不算高產,但接演的電影作品也有20餘部,免不了會遇到相似的題材、角色,最怕的就是戲變油掉了。尤其是近些年來,厲明川的人氣一直攀升,塑造的熒幕形象也大多是狂霸酷*拽的畫風,一個爆紅的題材被反複演繹,難免會出現疲軟,厲明川自己沒有意識到,但柯導卻看的很清楚。


    葉棠的眼中關切心不假,厲明川看著,心底不免有些觸動,男人的眼睛形狀很漂亮,琥珀色的眼仁溫潤透亮,裏麵映著的情緒簡單直白,他突然有種很強烈的感覺,他不想令這個人失望。


    厲明川雖然不讚同柯導對演員的調/教方式,但也不得不承認葉棠說的是對的。和柯導合作對他是一大挑戰,但一旦成功了,他將受益匪淺。


    葉棠見厲明川把自己的話聽進去了,又循序善誘道:“你放平心態,試著去體會他的意思,看看有沒有什麽新的領悟?”


    厲明川閉著眼睛,迴想著劇本,迴想著柯導說過的話。


    “你的眼裏沒有戲。


    “太空。”


    “你以為演戲就是對著鏡頭背台詞兒嗎?”


    拋去柯導嚴厲的口氣,其實導演的要求很明確,他要的不是一個戲油子,而是一個鮮活的角色。


    葉棠適時的提醒,讓他摒除了柯導的話對他情緒產生的幹擾,沉下了心來。


    他要演好青玦,就必須要變成青玦,他不是說著青玦台詞的厲明川,他就是青玦。


    厲明川睜開眼睛的時候,葉棠知道這一次他的藝人狀態對了。


    葉棠確認道:“你準備好了?”


    厲明川轉過頭來,眼中的神色已經像是變了一個人,完全沒有了剛才的浮躁與怒氣,那目光深沉極了,濃烈極了,像是背負著血海深仇,又像是極力克製著胸中的掙紮與痛苦。


    葉棠差點被厲明川的目光吸了進去,他調整了下唿吸,說道:“我們迴片場吧。”


    等到再度開機,葉棠站在了柯導身後,他看著厲明川的身影在夜色中矯健的急行、躍起、飛旋、揮劍,然後穩穩落地,他的長發在腦後飛揚,所到之處無不血濺三尺,他就像來自地獄的死神,他是青玦!


    青玦的心一向冰冷,從不知何為情愛,卻偏偏在碰到女主白綺後,縷縷被擾亂心緒,他不明白這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究竟為何,卻在看到白綺有難後心急如焚,想要為她擋去一切危險。


    可當白綺的劍從背後刺穿他的胸膛,他失手了,他從不給敵人留下偷襲自己的機會,卻放心的將自己的命門背心展露在白綺麵前,利刃入肉的那一刻,身上的劇痛抵不過他心裏的冰冷,他本該一劍取了那個傷他之人的性命,可麵對白綺,他卻根本下不了手!他更恨的原來是自己,這個軟弱無能,輕信他人的自己!


    大口大口的鮮血從青玦的嘴裏湧出,襯得他的臉異常慘白,強大的殺手在這一刻竟有了一次脆弱,但那脆弱的神色在他的眼中隻是一閃而過。


    “還不快滾!”青玦強撐住自己搖搖欲墜的身體,低低吼出了最後這句話。


    鏡頭最後停留在厲明川的特寫上,整個片場安靜的落針可聞,所有人都被厲明川吸引中了,甚至忘了動作。


    “卡!過了!”柯導的聲音響起。


    葉棠聽到身邊有工作人員發出了低低的歡唿。大家紛紛恢複了行動能力,準備收工。


    葉棠拿著大件的羽絨服上前,但是厲明川身上還插著道具劍,服裝上沾的都是道具血漿,暫時還穿不了外套。


    “明川?”林謙小聲的叫道。


    厲明川站在原地,幾乎保持著剛才的姿勢,好像還沉浸在剛才的情緒裏。


    葉棠明白有的時候,演員的情緒放出去了,需要一些時間才能收迴來,與片場能夠即刻收工的工作人員不同,演員有的時候經曆一些情緒起伏十分大的戲,是很久都緩不過來勁的。


    葉棠小心翼翼的拍了拍厲明川的肩膀,低聲說:“明川,你剛才演的很好,大家都被你感染了。”


    厲明川看向葉棠,他的眼圈掙得有些泛紅,深刻的眼中隱隱含著水光,剛才的肅殺之氣還沒有完全褪去,但又飽含著克製的深情,葉棠近距離的看著,隻覺心裏一陣狂跳。


    葉棠吞了吞口水,雖然知道厲明川現在的情緒還在戲裏沒有抽離出來,但那隻對著自己的深情目光,還是讓他瞬間亂了陣腳。


    “葉棠。”厲明川沙啞的喚道,凝視著靠近的人。


    葉棠覺得自己幾乎能聽到心髒錘擊胸腔的聲音,那聲音那麽大,大到他擔心其他人會聽到。


    “什麽……?”葉棠覺得自己的聲音都有些顫抖,厲明川的臉離他那樣近,仿佛再靠近一點,就能親到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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