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棠說完這一句話,仿佛花盡了身上全部的力氣,也像卸下了肩頭的千金重擔。


    以前以為說了這句話,會是世界末日,現在說出來了,雖然心理一抽一抽的疼的難受,但是終歸是可以忍耐的,看來人的忍耐力是有無限潛力的。


    葉棠喜歡厲明川。從很小就開始了。


    他12歲來到厲家,天天和厲家這個混世魔王生活在一起,躲不開避不掉,生活的內容一大部分都離不開厲明川,久而久之成了習慣。


    14歲時他愛上了攝影,鏡頭裏不知不覺厲明川便成了主角,他發現厲明川長的真好看,怎麽也看不夠。


    也是那一年,譚辰他們發現了他藏在抽屜裏的厲明川的照片。其實在那之前,葉棠也不知道自己是喜歡厲明川的。


    學校的傳言很難聽,他被迫頭一次正視自己心裏的感覺,在電腦沒有普及的時候,他去網吧裏搜索關於“同性戀”的知識,才終於弄清他對厲明川那種懵懵懂懂的關注,其實是喜歡。


    可是他太清楚,厲明川絕對不會喜歡他。原因一點就夠,他不是女生。


    厲明川是學校的風雲人物,長的帥,球打的好,和朋友在一起出手闊綽行事仗義,人緣好又擺的平老師,雖然學習常常掛科經常打個群架記個處分什麽的,卻絲毫不影響他動輒迷倒一片班花校花的能力,總之厲明川到哪裏,都是焦點。相比之下,他就普通多了,沒什麽過人的技能,學習雖說得過去但也不算拔尖,是個寄住在厲家的房客,身份也有些奇怪。


    葉棠經曆過一陣子痛苦的時期,為自己的性取向,為自己喜歡的對象,為大家有色的眼光,但時間是治愈一切的良藥,他從不敢承認到接受自己,也隻花了短短幾年時間。


    他從沒有想過去爭取什麽,厲明川這個名字對他來說,就像是無數少年在情竇初開時埋在心裏的種子,埋的那麽深,永遠不會開花結果。


    選大學的時候,他刻意報考了厲明川不在的城市,那段時間他認識了許多新朋友,也更多了解了這個圈子,他甚至談過幾個伴。


    畢業後浮浮沉沉,終於迎來事業的轉機,被星宇這樣勢力雄厚的經紀公司簽下,卻萬萬沒想到第一份工作,就是當厲明川的助理。


    那個時候厲明川已經是很紅的明星了,厲明川念的是體校,厲揚一直看不上體製內的教育,厲明川又不肯出國,所以厲揚本來的打算就是讓他經曆經曆大學生活,無所謂學什麽,出來以後再調/教他接手家族企業,沒想到厲明川大二那一年,導演岑安要拍一個文藝片去了體校挑人,挑上了厲明川出演男主角的少年時代,電影上映後,厲明川一炮而紅,就此出道,開始了大少爺玩票一般的演藝生涯。


    葉棠雖然跟厲明川同齡,但是演藝圈論資排輩,他還是厲明川的後輩,做為星宇的儲備藝人,就真的給厲明川當上了助理,那年他們都26歲。


    再度一起共事,社會風氣開放了許多,男明星們也學會紮堆賣腐博好感了。


    以前的事,誰也都再不提了,也許當做是小孩子的胡鬧,也許是覺得事情本該就這麽翻篇,總之厲明川對待他,就像初二那個夏天的意外從沒有發生過。


    痛苦、掙紮、求而不得的苦澀,從頭到尾都隻有他葉棠一個人經曆,厲明川一直在很遠的地方,看不都曾看過他一眼。


    葉棠想,如果不是後來從事了演藝相關的工作,也許他對厲明川,也會像是個追星的粉絲對偶像那樣,遠遠看著欣賞著,就足夠了。


    可他們二人的羈絆卻遠沒有止步於此。


    厲明川第一次跟他發生關係,是在一次慶功宴大醉之後。


    那時葉棠還是厲明川的助理,在經曆了大學住校四年,又搬出厲家大屋後四年,整整八年後,再一次迴到每天近距離的和厲明川生活在一起的日子,葉棠才發現,自己竟然從來沒有從那段可悲的單戀中走出來。


    每天照料厲明川的起居飲食,陪伴厲明川工作生活,盡管他極力克製,厲明川的一個眼神,一個動作,還是足以能引的他心中漣漪再起,一直深埋的感情就要唿之欲出,他無法否認,他一直都喜歡著厲明川,所以當厲明川吻上他的時候,他毫無抵抗的能力。


    所有的克製,所有為了自己不失尊嚴而豎起的壁壘,都瞬間瓦解,那是出自對喜歡的人最原始的衝動。


    那一夜,厲明川稱不上溫柔,甚至因為醉酒而沒什麽技巧可言,但葉棠卻仍然沉溺其中,長久以來不敢言說的感情得到迴應,他幾乎要被溺斃在極致的快感中。


    然而這樣一切卻在天亮之後被徹底粉碎。那個早晨,厲明川對之前那場*直言不諱,並和葉棠攤牌,他們之間不談感情,如果葉棠可以接受,那麽雙方便可以繼續這樣的關係,各取所需。


    說這話的時候,厲明川正要趕著出門已經穿戴整齊,而葉棠全身□□的坐在床上,圍著一條床單一臉呆若木雞。


    有那麽一會兒時間,葉棠的大腦一片空白。


    厲明川漂亮的嘴裏,講著他一時難以消化的字句,像是最兇狠的利器,將他的心髒戳成稀巴爛。


    厲明川這個人,前一秒可以在床上扮演最纏綿甜蜜的情人,下一秒就又可以恢複清醒薄情的本色,例行公事般的討論條件,這一點,葉棠不得不佩服。


    不過葉棠也清楚,這不是厲明川過於刻薄,隻是圈子裏慣常了的規矩。


    他不是女人,不可能央求著對方因為一次*對自己負責,更何況,他是自願的。


    同誌的圈子裏本就如此,能夠遇到可以長相廝守的對象一起搭夥過日子,這樣的例子少之又少,多半還是像厲明川口中描述的那樣,各取所需,好聚好散,把話說明在先,免得事後糾纏不清,實在很明事理。


    所以震驚過後,葉棠還是選擇答應了厲明川的提議。那是他喜歡的人啊,隻要還有一點親近的機會,他都不想放過。


    開始這段關係的時候,葉棠還曾抱有過幻想,也許厲明川會漸漸發現自己的好,甚至有一天愛上他,但三年過去,他也終於明白了,厲明川與他之間的*絕不是出自喜歡,他隻是個趁手的床伴,僅此而已。


    他了解厲明川,他知道厲明川不是天生的同性戀,充其量是個雙,後來會出於生理需求和男人發生關係,多半也是尋求刺激,畢竟這事情在娛樂圈裏已經屢見不鮮。所以真要逼著厲明川和一個男人談感情,那也是強人所難,更何況他是知道厲家的,厲揚決不會允許厲明川帶一個男人進門,所以這感情就算談了,恐怕也沒什麽好下場,不如及時行樂。


    再後來,葉棠也正式開始了在星宇的演藝工作,不再是厲明川的助理,厲明川也離開了星宇,簽到了澄星旗下,這種關係從那時持續到了今天,期間斷斷續續,也有三年的時間了。


    三年時間說短不短,說長,要和葉棠從14歲就開始、長達15年的暗戀比起,簡直滄海一粟。


    這三年中,厲明川換過不少伴,有男有女,都是長相十分出挑明豔的,卻始終沒有和葉棠斷過,葉棠曾經慶幸過,也許自己在厲明川眼中也是有些可取之處的,直到五個月前,他去厲明川的劇組探班,再一次親眼目睹厲明川和另一個漂亮男孩兒打得火熱,他突然就失去了再繼續下去的勇氣。


    他認得那個男孩兒,男孩兒叫廖展,是厲明川提攜上去的,在那部劇裏出演男二,他早有耳聞兩個人關係不一般,當日一見,一目了然。


    按道理說,他這些年來見到諸如此類的事情不少,不過是厲明川的又一個伴罷了,如果他足夠耐心,等到厲明川對廖展失去興趣,說不定厲明川還會迴到他的身邊。


    但是不知怎麽了,那一天那一刻,站在那一處,葉棠突然覺得自己委實活的窩囊。


    廖展就像那壓垮他的最後一根稻草,這條路,他越走下去越迷失自我,他不想再走下去了。


    那日迴來後,葉棠將自己封閉了一段時間,難得厲明川一出劇組便想起來約他,他抱著逃避的心態,都推拒了。


    本想等自己徹底整理好情緒以後,再將厲明川約出來當麵結束這段關係,也算給過去的三年和他那長達15年的單戀一個交待,沒想到在那之前,他們居然在《撒跑》的劇組碰麵了。


    葉棠得知厲明川會參加《撒跑》還是十分意外的,厲明川從出道以來都是以電影作品為主,真人秀跟他好像沾不上邊,再者,別人不知道,他還是知道的,厲明川的怪脾氣萬一在鏡頭前曝了光,粉絲們不嚇暈一片才怪,出於維護藝人形象的考慮,厲明川的公司也不應該讓他上這個節目。


    但誰料到,厲明川竟然真的出現在了節目現場,叫葉棠實在猜不出,到底這次金牌經紀顧彪是棋出險招,還是一時糊塗了。


    葉棠等待著最後的宣判,厲明川沉默了許久,最後反倒笑了出聲,“葉棠,我以為你是聰明人。”


    厲明川緩緩起身,出乎葉棠意料之外的,什麽也沒做。


    “穆導在試新人替你,這事情我已經確認過了,我如果是你,會先提出辭演。”厲明川說罷,轉身離開了房間,不知是有意還是無心,竟忘了給葉棠鬆綁。


    葉棠仰起頭靠著牆壁,似是累的狠了,閉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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