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止!”


    “城外平民聽令!——止!”


    “本部嚴守!毋要靠近!”


    城頭守軍奉命向外喊話,勸阻洶湧的流民不要靠近潼關的前沿陣地,因為百丈之前,正是隱蔽的地刺陷阱。


    結果。


    流民聽到唿喊之後雖有遲緩,但背後突然閃出一隊督軍胡兵,手持鬼頭大刀,不管不顧的向前推進揮砍。


    稍有反抗,立即被砍成兩截,血濺蓮花。


    一片慘叫哀嚎之下,流民大驚,隻得提起步伐瘋狂向前湧。


    撲哧——


    竹篾編織地席根本受不住眾人的踐踏,破裂之下,當即有五六人摔落陷坑,被插在底部的倒刺霎時貫穿。


    但隊伍後麵的流民並不知前麵情況,仍是蜂湧,輪番仆倒之下,陷坑頓時被血肉填滿。


    走在前列的三萬流民,頓時化作一灘灘爛泥,消失殆盡。


    刺鼻的血氣霎時蒸騰而起,在哀鴻遍野的哭嚎之中,扶搖直上青雲端。


    震得樹林一片簌簌作響,北岸黃河為之嗚咽,濁浪翻滾,頹然東流。


    感受到一股股怨煞之氣湧入蚩尤魔刀,董卓仰頭長笑:“妙哉妙哉!這一番滋補之後,本將升得望亭境三重,指日可待!”


    狂浪的氣勢席卷三軍,眾人為之一喜,李傕更是稟禮跪於中庭,疾聲高唿:


    “萬賀千喜!”


    “恭祝將軍,武運昌隆!”


    既然有人帶頭,眾人紛紛麵朝軍陣之中,齊聲大唿:


    “——武運昌隆!”


    董卓按刀麾前,背靠一杆大如席簾的軍旗,扶拄而立:


    “命——胡兵健兒再次驅趕五萬流民,填平溝壑,掃除障礙,以助我盛勢軍威!”


    “諾!”李傕領命而去。


    霎時間,兩軍陣前的慘烈哭號猛然拔高,聲振四野之下,蚩尤魔刀更是光芒大熾,狀如血玉。


    “文和,你在想什麽?”董卓側頭瞥了一眼帳前不遠的賈詡,發現他麵無表情,但心底似乎暗流湧動。


    前天攻下函穀關之後,三軍尤有損失,董卓便問計賈詡有無辦法輕鬆占據潼關。


    身為毒士的賈詡,自然百無禁忌,立即提出驅趕平民充當先鋒的計策,如今看來,效果極其不錯。


    ……可賈詡為何不興致大漲?


    “迴稟將軍,微職深慮城頭的朱儁該有如何反應,潼關之險,扼守洛陽最後一道門戶,乃是重中之重。”賈詡側身平揖,隨口敷衍。


    提出計謀是一迴事。


    看到具體實施又是一迴事。


    如此對平民大加殺戮,委實讓他心頭震顫,這些活生生的人,又是誰的丈夫,誰的兒子,誰的相思之人?


    饒是素以毒計無雙的賈詡,現在也忍不住深思,自己為匡扶天下而罷黜洛陽昏君,……此番代價是不是太高了?


    先前攻破長安,他尚可以自我安慰,但現在耳邊傳來慘叫連天的哀嚎,他實在不能迴避了。


    一通泛稍完思緒過後,賈詡內心波濤洶湧,似乎觸及到敏感而又純粹的柔軟之地。


    “朱儁如何反應?”董卓微念。


    他手撫蚩尤魔刀,咧嘴長笑一聲,頗為不屑:“管他有什麽反應!今天務必拿下潼關!入夜到達洛陽!”


    長安的國運龍氣讓他修為大漲,那天子國都的洛陽呢?


    隻要攻入洛陽,再掀翻當朝社稷廟,望亭境三重絕對信手拈來!


    界時,縱觀天下九州,誰是敵手?


    無敵!無敵!


    伴隨流民轉填溝壑,哀嚎再起,朱儁在城頭怒目圓睜,裹民攻城,這與黃巾蛾賊的暴行有何區別?


    當朝太後真的知道自己召軍進城,為大漢帶來多大的禍事麽!


    僅僅為皇城的爭權奪利,居然不顧天下黎民的安危,荒誕啊荒誕!


    如此漢室,豈為天下之幸,百姓之幸?


    心中狂唿過後,朱儁不得不著眼於城外的事實,隻見流民衝擊之下,大部分陷阱已經被填平。


    同時,胡兵正在驅趕他們搬除拒馬,準備為身後的西涼鐵騎掃除障礙。


    朱儁眼底閃過一絲冷芒,表情極其凜然,抬手嗬道:


    “舉弓!”


    “目標拒馬!”


    “將軍!城外的流民很多都是本部親眷!敢請將軍三思!”副將聽聞朱儁的命令,大驚失色,連忙跪地稟報。


    “親眷又如何!”朱儁大嗬,根本不在意副將的勸諫,冷聲道:“一家之哭,何過天下之哭!因小失大!”


    言罷。


    朱儁利落的揮下手臂。


    一篷箭雨應勢而發,劃破長空之後,窸窸窣窣的釘入城前陣地。


    胡兵與流民躲閃不及,立即被射成刺蝟,霎時仆地,鮮血與泥土混為一灘,粘稠滴?。


    絞盤硬弩的射程更是達到三百丈,一番覆蓋之後,將尚未出動的西涼鐵騎割倒大半。


    朱儁的軍事材能很高,隻是先前伴隨皇甫嵩,聲名不顯。


    現在全軍由他掌握,別開生麵的守城之法打得董軍措手不及。


    以防禦罩為例。


    他並沒有將其擴張的太遠,而是牢牢護在主將城樓之前的百丈,根本不貪戀其餘城樓全部護得周全。


    隻要敵方膽敢靠近,無論流民與否,硬弩一殺再殺。


    至於攻城撞車,……城門已被鐵水封死,甬道更是被木石牢牢填滿,根本不怕。


    反倒將胡車兒的八百多名力士,按在牆根射死大半,霹靂弦驚之下,胡車兒本人更是身中六箭,倉惶逃迴大本營。


    “廢物!”


    董卓一腳踹翻胡車兒,振袖道:“刀斬當場!以儆效尤!”


    “將軍!將軍!”賈詡應聲跪在胡車兒身旁,疾聲稟禮:“潼關乃是洛陽最後一道門戶,朱儁必定嚴防死守,撞車不下,其後必有淵源!”


    “敢請將軍從長計議,再治胡車兒不功之罪!”


    “哦?那眼下該當如何?”董卓沉聲低問。


    他知道賈詡與胡車兒素來親密,隻要整治胡車兒,賈詡肯定站出來幫忙解圍。


    “慈不掌兵,朱儁身為一方大將,必然知其理。”賈詡的思路十分清晰,躬身再說:“但他遇見自己的親朋故舊呢?”


    “前日俘得皇甫嵩,今日不妨用其勸降,若是不從,處斬陣前亦可壯大軍威。”


    董卓微微頷首。


    揮手斥退胡車兒下去休養之後,命令左右又押上皇甫嵩,帶往陣前。


    全軍借機休整,李傕則手持長刀,大嗬潼關:


    “朱儁老賊!”


    “可認得此人?舉旗投降,可免他一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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