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太傅現下已經冷靜下來了,聽到小皇帝的話,他語氣平淡道,“陛下是天子,做什麽本就不必問老臣的意見,陛下這麽問,是想老臣怎麽迴答?”


    “太傅實話實說就好。”


    謝太傅沉思了片刻,說:“既然陛下問了,那老臣就鬥膽說一句,陛下此舉是有些不妥。”


    “陛下也不用瞞著老臣,那些主意是別人給陛下出的吧。朱、陳等人是有問題,但陛下一不立案調查,二不依律處刑,僅憑外人幾句話就攪的朝堂爭論不休,實乃為君大忌。”


    為官多年,朝堂上哪些人是好的,哪些人居心叵測,他心裏都有把尺在衡量,並不視而不見,隻是盤根錯節,牽一發而動前身。


    因此他真正生氣的不是小皇帝處置了那些人,而是他隨意聽了鳳傾華的話。


    小皇帝聽出了他的言外之意,眼眶莫名開始酸澀,“太傅……此事是朕考慮不周,太傅生氣是應該的,但朕沒有輕信別人,做出這個決定是因為那些人效力於攝政王,且在暗中一直有動作,意圖不軌,朕必須在他們動手之前動手。”


    小皇帝垂著眼簾,叫人看不清情緒。


    被人誤解的感受他太清楚了,可不是每一件事都能開口解釋。


    從前沒有人問他,現在也是。


    謝太傅撚了下手指,大抵也沒想到小皇帝會主動解釋。


    他歎了口氣,揪心不已,“陛下和以前大不相同了。”


    至於原因,他們皆心照不宣。


    攝政王沒出事以前,每每教導小皇帝時都要斥責小皇帝缺乏主見和果敢,如今他進了天牢,反而以身作則讓小皇帝果敢了一迴。


    謝太傅走後,小皇帝反複琢磨著這句話。


    其實有一點謝太傅理解錯了,他並不隻是因為攝政王才改變的。或許從更早的時候開始,他就已經變了吧。


    朝堂上,小皇帝後來又陸陸續續查處了幾名官員,或大或小,反正都跟攝政王脫不了幹係。


    一時間人人自危,生怕不小心被牽連。


    除此之外,皇城再次謠言四起,主人公依舊是戰北霄和鳳傾華。


    不知道第多少次聽見別人來找小皇帝告狀,鳳傾華忍無可忍,這次直接跳了出去,逼問道,“空口無憑,你們說那些話有證據嗎?信不信我告你們誹謗!”


    那兩名官員頓時嚇地不敢再開口,屁滾尿流的告退了。


    鳳傾華氣的不行,說:“你們北涼就是這麽對待恩人的?”


    這可就太冤枉了,小皇帝趕緊解釋,“朕絕對相信你們。”


    “那他們呢?”


    鳳傾華指了下門口。


    方才落跑的兩名官員早已看不見身影了,但小皇帝還是覺得尷尬。


    “算了,我出去轉轉。”


    鳳傾華再生氣也不會為難小孩子,索性眼不見心不煩。


    沒了攝政王,北涼皇城曾短暫的混亂過一陣,但沒持續多久就恢複正常秩序了。


    天下是百姓的天下,隻要百姓心安,皇室爭鬥就不會影響他們。


    街上熱鬧依舊,各類商鋪門前都有來來往往的客人,想來生意應該不錯。


    鳳傾華隨便找了一家酒樓,點了幾個招牌菜,還有一壺酒。


    酒樓臨江而建,她特意選了靠窗的位置,椅欄獨坐,軒窗之下流水潺潺,聽風解意,自在逍遙。


    這家酒樓的主人也是風趣之人,每座間隔甚遠,小二送來酒菜後便自己覺退下,不被打擾的閑靜才最難得。


    “酒不醉人人自醉,姑娘好雅興。”


    閑靜突然被人打破,鳳傾華微蹙著眉頭,偏頭看向來人。


    不認識的人,她沒有開口的打算,希望對方能自覺離開。


    偏那人不懂事,仍自說自話道,“風景如畫,人亦如畫,一人獨賞豈不可惜?姑娘若不嫌棄,在下很願意陪姑娘賞風景。”


    鳳傾華輕哼了一聲,“聒噪。”然後轉過去繼續盯著兩麵看。


    那人愣了一下,還不死心。


    “姑娘……”


    “沒聽見我夫人說你聒噪嗎?”


    戰北霄突然出現,踱步上樓,走到鳳傾華旁邊。


    那人比他矮了一大截,看他時還得微微仰著頭。


    身高上就直接被壓製了,鳳傾華忍著沒嘲笑那人,隻對戰北霄展露笑顏。


    這麽赤裸裸的明示,那人再看不明白就是真的在挑釁了。


    戰北霄氣勢淩人,那人尷尬不已,小聲道歉後就馬上跑開了。


    戰北霄嗤笑出聲,在鳳傾華對麵坐下,“夫人風采不減當年啊,這才出來多久,就有人上趕著獻殷勤了。”


    早知道會有不長眼的人,他肯定不會讓鳳傾華一個人出來。


    微風拂過,某人的醋意全撲麵而來,鳳傾華迎著風眯了下眼睛,嘴角翹出小小的弧度,鬢角碎發散亂在臉頰,平添了一份慵懶。


    戰北霄看得出了神,不知不覺伸出手,幫她把發絲整理好。


    “喝酒嗎?”鳳傾華順勢湊到他麵前,假裝出微醺的樣子。


    “梨夜白哦。”


    戰北霄停了一會兒,忽然低頭吻了她一下,說:“你給我倒。”


    鳳傾華先撩的,卻自己紅了臉。


    她縮了迴去,老老實實給戰北霄倒了一杯酒。


    梨夜白是北涼特產的一種酒,即便蓋著蓋子都能聞到梨花香氣,花香不濃且極淡,因盛放的容器特殊,花香裏還摻雜著一絲冷香。入口香醇,迴甘快,但後勁很足。


    戰北霄來之前,鳳傾華自己已經喝了快小半瓶,若不是她酒量好,這會兒怕是要醉了。


    飲風對酌,加之良人在側,戰北霄也多喝了幾杯。


    這幾日的煩心事似乎也被風吹向了長空,風迴歸隻帶來了遠方思念的訊息。


    “喝夠了,迴吧。”鳳傾華怕再坐下去會忍不住感傷。


    戰北霄點點頭,放下酒杯去扶她。


    兩人散著步往迴走,在經過一條長巷時被三個人攔住了。


    這會兒酒勁兒正上頭,鳳傾華沒認出麵前的人是誰。


    而戰北霄第一眼就認出來了,看著鬼鬼祟祟的三人,他將鳳傾華往身後推了推。


    “有事嗎?”


    其中一個人先是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周圍,然後竟然和另外兩個人給他們跪下了——就是字麵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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