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經花園時,看見雷朗的身影,蓮月吃了一驚。


    「你為什麽又跑來,小姐那日不是已跟雷大人說得很清楚了,今後男婚女嫁互不相幹。」雷朗的目光沒有看向她,而是投向在瞧見他後,便垂下螓首的符書兒。


    「我是來弄個明白,那夜究竟發生了什麽事?」他思前想後,那夜過後,她對他的態度遽變,其中定然發生了什麽他不知道的事,趁著嶽父大人不在,他過來問個清楚。


    門房本不想放他進門,但當他端起臉孔,怒目以視,對方當場嚇得開門放他入內。陳總管曾說,隻要他板起臉孔厲目相向,縱使惡人也會嚇得膽寒。


    符書兒沒料到他會再上門,乍見他出現在麵前,她的思緒頓時紛逐的亂成一團,心頭湧起一股複雜又矛盾的心情,既歡喜又嗔怨。


    看見他,她的心抑製不住的狂跳著,她好想撲進他懷裏,聽他親口說那些事都隻是誤會,他這輩子最珍愛的人隻有她。


    然而,她明白這隻是自己的一相情願,他是不可能這麽說的。但她不懂的是,既然他已有了詠平公主,為何還要一再的上門找她,他應該比誰都清楚,詠平公主是容不下她的。


    難道他心中對她還存有一絲情意嗎?若是如此,那夜他又為何隻顧著與公主貪歡,明知她被擄,身陷險境,卻沒有立刻前來搭救,令她差點就失身於別的男人?


    這麽一想,乍見他時的那抹歡喜之情頓時盡消,隻餘下滿腔的怨慰幽忿。


    瞥見自家小姐臉上那幽幽的神色,蓮月護主心切的往前一步,將她護在身後說:「雷大人,你是在裝傻嗎?那夜自己做了什麽事,你自己不知道嗎?」


    他做了什麽?那天他忙了一整夜不曾闔目。雷朗擰眉道:「我那夜一得知書兒被帶走,便立刻趕到官署,調派人手查出是誰抓走她的。」


    「是嗎?」蓮月鄙視的瞠瞪他,事到如今他竟然還敢這麽說。


    「蓮月,我們走吧。」符書兒失望的輕聲啟口,不想再跟他多談。


    他倏地扣住她的腕,不讓她離開。「我要你把話說明白!」


    她徐徐旋身,幽瞳睇著被他握住的腕,接著抬目看著他。


    「好,既然你都不怕羞,那麽我便說個明白。」她漠著臉,緩緩說道:「那夜你跟詠平公主在官署是嗎?」


    「她是有來找過我。」雷朗眉目微凝。「你怎麽知道?」


    聽見他親口證實,臉上卻絲毫沒有流露一絲羞慚,符書兒心頭一寒。


    「江大人當時帶我進宮,我親眼看見了,既然你們郎有情、妹有意,你又何需再來找我呢?我主動離開成全你們,你還不滿意嗎?」


    「你在胡說什麽?我對詠平公主沒有任何曖昧之情。」


    蓮月不齒的嗤道:「哼,你們那時不知羞恥的相擁在一起,你居然有臉說沒有曖昧之情?雷大人,你這是在睜著眼睛說瞎話嗎?」


    雷朗微愕的攢眉,「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是她突然跌了一跤,才會撲到我身上。」她沒看見他在扶公主站穩後,便退開了兩步嗎?


    詠平公主那夜突然駕臨官署,當時他心急如焚的等著派出去尋找妻子的人手迴報消息,根本無心搭理她。


    但詠平公主那時卻突然走向他,接著便猛然一跌,他當然知道她是存心的,然而他也不好當麵戳破,隻能扶起她,不久便打發她離開了。


    沒想到原來公主朝他撲來的這一幕,竟落在書兒眼裏?


    那江上奉深夜帶她到官署,究竟意欲何為?莫非……他早知道詠平公主會在那時前來?!


    他的說詞難以說服符書兒與蓮月,蓮月接著再質疑,「那麽當江府的人前去刑部密告,說小姐被江大人擄走之事,雷大人又為何沒有立刻前來營救小姐,讓小姐差一點就遭到江大人染指?還好鮑大人及時趕到,才救了小姐。」她忿忿怒視他,看他要如何自圓其說。


    「我不知有此事。」雷朗愕然。


    「你當然不知道啦!因為那時你正跟詠平公主在一塊,哪有心思去管小姐死活?」她早就知道他會這麽說。


    鮑大人之前便曾說過,這件事雷朗絕不會承認的,為了與詠平公主幽會而延誤搭救妻子,這事一旦傳了出去,別說會遭人議論,連皇上和符大人也不會原諒他。


    雷朗凜然的正色澄清,「我確實不知有此事。」他在官署等了一夜,並沒有任何人前來告知他這件事,直到天明才有消息迴報,說她已平安迴到符府。


    符書兒冷淡的掙開他的手,「罷了,事情都過去了,現下再來追究也無意義,你迴去吧。」


    她的神情擺明了就是不信他,雷朗勉強壓抑住胸口沸騰的怒火,啞聲說:「你不相信我的話?」


    他一板起臉孔便顯得峻厲迫人,但符書兒已不再畏懼他,隻對他感到寒心。


    「是非曲直自在人心,請雷大人自重。」說畢,她頭也不迴的離開。


    他分明毫無一言虛假,她卻不願信他!雷朗惱得額上青筋暴跳。可惡--


    「喵嗚。」腳邊忽傳來一聲貓叫,令他吃了一驚,頓時彈開一步,白貓也隨即跟進,撒嬌的膩在他的腳邊,咪鳴咪嗚的低叫,他全身寒毛登時豎起,僵硬得不敢動彈。


    白貓仰起臉來,幽綠的晶眸骨碌碌的直視著他。


    看著它,他忽憶及當日這隻白貓不見時,她也同樣的誤解了他,不禁萬般不平的咒罵,「小豹,你說,我說的明明全都是事實,她為何不肯信我,又再次的冤枉我?」


    「咪嗚、咪嗚。」貓兒叫著,小臉輕蹭他的腳,不知是在替他感到不平,還是想安慰他。


    一陣惡寒霎時竄遍全身,雷朗臉色發白,但並沒有驅趕它,因為他隱約感覺到,它是在對他表示親昵之意。


    「符書兒,連你養的貓都知道我是冤枉的,而你卻不知!」他不甘心的低吼。


    *****


    為何鮑康平能及時趕到,搭救了書兒?思前想後,雷朗覺得這其中必有蹊蹺。


    當時在朝上,鮑康平向皇上稟告,說他接獲密報,所以才會前去教人,卻並沒有提及有人上刑部密告之事。


    這究竟是怎麽迴事?雷朗一路沉吟著,又來到符府,在不遠處便看見鮑康平下了馬車,走進府內。


    他立時上前詢問門房,「適才進去的可是鮑大人?」


    「是呀,鮑大人這陣子常來探望小姐。」日前被他一嚇,門房有點懼怕他,老實答道。


    他攢起濃眉,「他常來?那麽小姐可願見他?」


    「當然肯呀,他救了小姐,我們大人和小姐都很感激他的。」


    好呀,她竟然肯見鮑康平,卻不願見他這個丈夫?


    「咦?小姐來了。」看見裏麵有人走出來,門房說。


    雷朗抬目望去,就看見妻子與蓮月在鮑康平陪伴下出了大門,走向停放在門口的馬車。


    上馬車前,符書兒看見了他,別開眼,沒有搭理。


    他心火陡升,大步來到馬車前,攔下她不讓她上車,不滿的問:「你要上哪去?」


    「與你無關。」蓮月代主子迴答,雷朗沒理會蓮月的無禮,隻是目光炯炯的注視著符書兒,要她迴答。


    在他的注視下,她隻好答道:「我們要到道觀上香。」


    「我送你去。」他立刻說。


    「不用麻煩雷大人了,有鮑大人送我們過去。」蓮月冷著臉指著鮑康平道。


    「你是我的妻子,豈有讓別的男人送你之理?!」雷朗一臉的不悅。


    鮑康平搖著折扇,從容自若的開口,「雷大人,符小姐似乎已經跟你把話說清楚,你與小姐已毫不相幹了。」


    「這件事我一日不答應,她就仍是我的妻子!」他霍地上前扣住符書兒的手腕,拉著她便走,「你要到哪座道觀上香,我送你去。」


    女方想下堂求去,仍需丈夫同意才算數,縱使皇家公主,也必須經過駙馬首肯,隻不過公主一旦想走,大多數的駙馬也不敢橫加攔阻就是了。


    蓮月連忙追上來,「你放開我家小姐……」


    她話還未說完,就聽雷朗怒斥,「你給我站住,不準跟來!」


    雷朗接著擰眉豎目的又瞪向鮑康平,「你也一樣。」


    他那宛如雷神般兇厲威嚴的神態,頓時嚇得蓮月腳步一頓,不敢再上前,鮑康平則是礙於身份,也不好過去。說畢,他便帶著符書兒大步往前走,發現她的腳步跟不上他,索性攔腰橫抱起她。


    她低唿一聲,雙手不由自主的攀住他的頸子,好穩住身子。


    「你放我下來!」她掙紮著叫道。


    「不放!說,你要到哪座道觀?」他近乎霸道的問。


    她咬著唇,怨怒的睇著他,半晌,才幽幽輕吐三個字,「……白雲觀。」


    不顧路人投來的異樣眸光,雷朗就這麽抱著她往白雲觀的方向走去,見有人在看著他們,符書兒又羞又窘,隻好軟言央求。


    「你放我下來,我自己會走。」瞥見她眼裏的懇求,雷朗才不舍的放下了她。


    落地後,她垂目望著青石地磚,一手按著擂動得飛快的心口,即使他那樣對待她,她還是無法忘情於他。


    她的心仍為他而悸動著,她好恨自己居然這麽沒用……


    「你可還記得當時你誤會我將小豹丟了時,你是怎麽說的嗎?你說你不該不相信我,我以為經過那些事,你已明白我的為人,但這次你卻又在我頭上安了個子虛烏有的罪名!」


    他接著舉起手,讓她看她當日親手為他套上的翠玉指環,「這是你送我的,你可記得當日替我戴上時說了什麽嗎?你說戴上這對指環,便能恩愛一生,你還曾親口說,這一輩子都要跟著我,難道那些話都是虛情假意的嗎?」


    當時因那白貓的事被她誤會,他雖覺忿忿不平,卻也沒有太多其他的感覺,但這次再被她冤枉,他不隻憤怒,心口更隱隱作痛。她不肯見他,又不聽他的解釋,還對他說出那麽絕然的話來,讓他覺得他的心像被她狠狠的鞭笞著,又苦又疼。


    聽到他這番隱含著指責的話,符書兒頓時紅了眼眶,委屈的咬唇反駁,「我當時所說的話都是發自肺腑,但那次在宮裏是我親眼所見,難道還會有假嗎?」明明就是他對不起她,他居然說得像是她負了他,他怎麽能這樣?


    雷朗激動的道:「沒錯,那夜公主是撲到我懷裏,但我扶起她後便退開了,並沒有跟她做出任何越軌之事!」


    她也激動得脫口說:「詠平公主想嫁給你,甚至還登門要我主動下堂求去,難道這也是我誤會了?」


    他訝道:「有這種事?!陳總管怎麽沒跟我說?」


    「那日陳總管的弟弟成親,他不在府裏,自然不知此事。」


    雷朗蹙眉,「我不知道詠平公主居然上門對你說出那種話,沒錯,她是對我有意,但我毫無此念,那日在太傅府的馬房我之所以待那麽久,便是為了拒絕她。」


    當時公主向他示愛,他當下便迴絕了她的情意,但公主仍不死心的糾纏了他很久,他好不容易才擺脫她。這種事關乎公主名聲,所以後來她問起時,他也沒有多提,卻沒想到她竟然上門,如此無禮的要求他的妻子。


    聽到他的話,符書兒一怔,不知道自己該不該相信他的說詞。


    經過江大人的事,她對他已產生懷疑,無法再毫無保留的相信他。


    然而又思及小豹的事,確實是她誤解了他,當時無論他怎麽辯解,她就是不信,還負氣迴符府,這次會不會……也如他所言,她又再冤枉了他呢?


    這麽一想,她動搖了,很想相信他,可想到那江府下人密告的事又要怎麽說?他當時明明就在官署,怎可能不知此事?鮑康平說的話在她心裏閃過--


    這件事雷朗絕不會承認的,為了與詠平公主幽會而延誤搭救妻子,這事一旦傳了出去,別說會遭人議淪,連皇上和符大人也不會原諒他。


    她心頭很矛盾,究竟該信鮑康平,還是他?


    鮑康平救了她,理應不致眶騙她,可是雷朗此刻的神情也如此的認真,一點都不像在說謊。


    看著她猶疑不定的神色,雷朗緩聲說:「書兒,我知道你還是懷疑我,請你給我時間,我會查明所有的真相,向你證明自己的清白。但在此之前,你不要再見鮑康平。」


    「為什麽?」聞言,她詫問。


    他別扭的別開眼,「總之,你照著我的活做就對了。」他不願向她坦承,他不喜歡看見她跟鮑康平在一塊,那讓他的心裏覺得刺刺的,十分不舒坦。


    符書兒怔怔的凝望著他不自在的神情,有些不解,「鮑大人對我有救命之恩,我沒道理不見他。」


    「我說不準就不準!更何況他當時能那麽剛好的及時趕到救了你,我覺得此事另有蹊蹺。」


    她擰眉,「所以你是不希望他及時趕到救了我嗎?」


    「我沒有這個意思,你能及時獲救我比誰都慶幸,我隻是懷疑他是從誰那裏接獲密告,而能及時趕到。」他趕緊解釋。


    「他說得很清楚,是江府的下人去密告的。」


    雷朗正色說:「我查問過刑部當夜輪值的守衛,並沒有人見到江府下人前來。」


    聽見他又這麽說,她別開頭,不想再多談。


    「總之,在我查明這件事時,我不希望你再見他,你聽到沒有?」他直接命令。


    她不豫的拒絕,「我高興見誰就見誰,你管不著……啊,你要做什麽?」她突然被他拉到牆角處。


    隻見雷朗迅捷的俯下臉,不由分說的覆上她的唇。


    惱她老是故意說出惹他生氣的話來,他吻得狂烈,近乎粗暴的**著她的粉唇,想消解近日來她給他受的氣。


    符書兒先是一愕,接著忿忿的捶打著他,再然後,她被他吻得酥軟了腳,迷了心、失了魂,不知不覺的迴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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