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安酒廠。國有正縣級企業,在小小的北安縣,算是最大的單位了。工廠員工上千人,占地近百畝,別看連年虧損,但小日子過得倒是不錯。工廠大院內,什麽舞廳、飯店應有盡有,好像是一個小市集。


    下午的時候,酒廠就沒什麽活了,工人們仨一幫、五一夥,不是玩撲克,就是吹牛打屁。車間主人高鬆,早就見怪不怪,根本不去管理,因為他老人家也要打麻將的。


    到了四點,高鬆帶著幾個組長、班長前往大食堂,昨晚有通知,今晚聚餐,雖然沒說是具體為了什麽事,其實大夥也都知道,是慶祝廠長公子王天華去參見省裏舉辦的年輕幹部進修班。


    剛來到食堂門口,高鬆就見財務科的科長、銷售科的科長等幾個人從食堂內走出來。高鬆納悶,今晚不是聚餐麽,他們怎麽出來了,當下打了個招唿,說道:“林科長,怎麽出來了,這是去哪呀?”


    “食堂這邊說,聚餐取消了。”銷售科長林鳳鐸搖頭說道。


    “取消了,怎麽迴事呀?”高鬆更是糊塗了。


    “好像是王局麵試沒過,廠長的心情很是不好,甚至還發了火。所以,今晚的慶祝活動也就取消了。”林鳳鐸說道。


    “王局麵試沒過,怎麽可能?”高鬆用不可思議地語氣說道。王天華的能量他是知道的,單就這個酒廠的廠長便是正縣級,王公子的幹爹還是本縣縣長,憑這關係,想要過關,還不是輕而易舉。


    “誰說不是,我還納悶呢。剛剛我們還向沈姐打聽呢,聽她說,好像是出個岔子,被一個叫作高玨的小子,搶去了名額。”財務科長王美珍接茬說道。


    沈姐是誰,大家都知道,負責管理食堂的後勤科長沈碧茹,不過人家還有另外一個身份,那就是廠長的大姨姐。沈姐消息一向靈通,就沒有她不知道的事。


    “什麽?高玨……”一聽到高玨的名字,高鬆登時一震,都有點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倒是知道,侄子高玨去參見了麵試,但他打心底已經確定,高玨根本就是去打醬油湊數了,壓根就取不上。


    高鬆的表情,立馬引起大夥的關注,王美珍說道:“老高,這個高玨你認識?他姓高,你也姓高,不會有什麽關係吧?”


    “我……我侄子倒是叫高玨,但怎麽可能是他,就他還能被錄取,這不是笑話麽。”高鬆連忙說道。


    “聽你這話,你這侄子今天中午也去參加麵試了?”林鳳鐸搶著問道。


    “好像是去了,一個婦聯的小科長,去也是白扯不是。”高鬆說道。


    “嗯……”


    一聽這話,王美珍與林鳳鐸都是臉色一變,二人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說道:“聽沈姐說,那個搶了王局名額的高玨,就是婦聯的小科長。”


    “什麽?”高鬆身子一顫,差點沒坐地上。


    “你們都先走吧。我們倆和高主任有話說。”王美珍突然板起麵孔,掃了一旁的眾人一眼。


    那些小嘍囉也看出不對,趕緊掉頭離開,食堂外麵,隻剩下王美珍、林鳳鐸、高鬆三人。


    這時,王美珍才小聲說道:“老高,你那侄子,可是捅了大婁子,你知道麽,剛剛我聽沈姐說,你那侄子在麵試的時候,很讓王局下不來台,現在王局都快成北安縣的笑話了。”


    熟話說,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更何況還是有人故意把風聲散布出去。王天華當然不會將自己的醜事說給外人聽,頂多跟老爹說一聲,但是跟著肖毅的人,可不會放過這個機會。一出了縣委大門,見到相熟的人就開始傳播,一傳十、十傳百,加上北安縣也不大,沒用上半天,這個北安縣的公職部門,有三分之一都聽說了。有那和北安酒廠相熟的,少不得把消息送過來。


    “這話從何說起?”高鬆又是一驚,急忙問道。


    “具體的,沈姐也沒說太清楚,就說那小子倒黴了,敢得罪他們家的人,日後肯定讓他連死都不知道是怎麽死的。”王美珍說道。


    “竟然還有這檔子事……”高鬆倒吸一口涼氣。


    “老高,咱們平日裏關係都不錯,既然事情已經說到這了,我們倆就給你提個醒,天底下沒有不透風的牆,你和那個高玨的關係,哪怕我們不說,但廠長肯定盯上了高玨,想要查出你們的關係,很是容易。一旦讓廠長知道了這層關係,結果是什麽,你猜也能猜出來。現在趕緊想法子吧。”林鳳鐸小聲地提醒道。


    聞聽此言,高鬆好似五雷轟頂,嚇得又是一陣哆嗦,在心中將高玨的祖宗十八代罵了個遍。可他就忘了,高玨的祖宗,其實也是他的祖宗。


    “就是……”王美珍跟著點頭,說道:“老高,老林說的一點沒錯,這事你趕緊掂量掂量,想個法子吧。好了,眼下我們也沒什麽轍,你自己看著辦吧。我們先走了。”


    高鬆為人圓滑,和廠裏這些頭頭腦腦,交情都不錯,所以王美珍與林鳳鐸都是提醒,並沒有落井下石。當然,高鬆現在也屬於危險人物了,都不願意走的太近。林鳳鐸、王美珍聯袂離開,隻剩下高鬆一個人落寞地站在食堂門口。


    高鬆急的團團轉,心裏還在暗罵,罵高玨這個王八蛋實在害人不淺,你夠膽得罪王天華,自己想死不要緊,幹嘛還把我給拉進來呀。哪有這麽坑人的。


    罵了一會,他突然眼睛一亮,心中冒出一個主意來。“咦……對呀……這事也不見得就是壞事,也許還能因禍得福……現在副廠長的位置出缺……如果……”


    高鬆的臉上露出微笑,點了點頭,走進食堂。


    食堂一樓是大餐廳,二樓全都是雅間,三樓是辦公室。高鬆一口氣來到三樓,沈碧茹的辦公室。


    沈碧茹一見高鬆來了,客氣地說道:“老高呀,今晚的聚餐取消了,晚上各迴各的家。”


    “沈姐,這事我已經知道了。”高鬆笑嗬嗬地說道。


    “哦?你既然知道了,怎麽還過來呀?”沈碧茹好奇地問道。


    “是有這麽個事,我聽說王局……”


    “別提了,真是流年不利,本來穩穩的事情,竟然半路冒出一個王八蛋,搶了我外甥的名額,讓人看我們家的笑話。我看這小子,簡直是不想在北安縣混了……對了,你說這事幹什麽?”沈碧茹上下打量了高鬆幾眼。


    “我是想問一下沈姐,那個搶了王局名額的家夥,叫什麽名字,是什麽單位的?”高鬆小心地問道。


    “和你一樣也姓高……咦?老高,你突然跑上來打聽這事,那小子也姓高,不會和你有什麽關係吧?”沈碧茹也不糊塗,隱約察覺出點什麽。


    “實不相瞞,我有個侄子,叫作高玨,在婦聯當科長,今天也去參加了……這個麵試……”高鬆小心翼翼地說道。


    “什麽?你再說一遍!”沈碧茹的眼睛立時瞪了起來。


    “我說……我有個侄子,今天也去參加縣委的麵試,他叫高玨,是婦聯的一個小科長……”


    “好你個高鬆!讓我外甥下不來台的,原來是你侄子,我看你這個車間主任是不想幹了吧!”沈碧茹扯起嗓子,大聲叫道。


    “沈姐,您消消氣,我這也是剛剛聽別人說的,我實在沒想到,高玨那小子竟然能通過,更沒想到,他還有膽惹王局。我一聽這事,馬上就到您這了,您可大人不計小人過……而且、而且……我和他家已經很久不走動了……”


    “少給我來這套,你侄子搶了我外甥的名額,又讓他在縣委丟盡麵子,最可氣的是,還讓肖毅那幫人,對我外甥冷嘲熱諷,這事現在能傳的沸沸揚揚,就是肖毅的人散播的,我們家的臉麵,都快丟盡了!你讓我消氣,怎麽消呀,是把我們家的麵子給討迴來,還是讓你侄子把名額還給我外甥呀!我告訴你高鬆,這事沒完,那小子死定了,還有你!包括你兒子,他那小警察,也別想幹了!”沈碧茹破開大罵。


    “沈姐,您先消消火,那個……別的事,我或許做不到,但是……讓高玨把名額讓出來的事,我倒是能夠辦到。”高鬆老著臉皮,一臉諂笑地說道。


    “哦……”聽了這話,沈碧茹的眼睛一亮,連忙說道:“你說的是真的,你真的能讓那小子把進修的名額給讓出來?”


    “沈姐您放心,他爹是我的親弟弟,他是我的親侄子,我說一句話絕對管用。我今晚就去他家,幫著廠長好好地教訓他一頓,讓他明天主動去縣委,把名額給交出來。”高鬆用肯定地語氣說道。


    “要是能夠這樣,事情就好說了,那些不愉快,過去就過去了。”沈碧茹的臉上露出笑容。


    “謝謝沈姐,寬宏大量。對了,咱們廠現在出了一個副廠長的空缺,不知王廠長有意讓誰上呀……”高鬆小心地說道。


    “我妹夫現在也正為這事頭疼呢,一直沒有選出合適的人選,其實我覺得,也用不著犯愁,老高你其實就不錯。你是廠裏的老臣子了,做了這麽多年車間主任,一直都是兢兢業業,讓你當這副廠長,我看就挺合適的。”沈碧茹笑嗬嗬地說道。


    “那……那就有勞沈姐在王廠長麵前美言幾句了……”


    “這事都好說,你現在跟我到我妹夫的辦公室走一趟,把這事和他說一下,也讓他高興高興。他一高興,你的事我再順嘴一提,應該就差不多了。”


    “多謝沈姐,多謝沈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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