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菀方從賈家迴來,便見陳夫人身邊的大丫鬟丁香過來傳話說陳夫人請她去上房說話。紫菀聞言,不敢讓陳夫人久等,來不及換衣,隻略梳洗了一下便去了。


    一時到了上房,便見陳夫人端坐在炕上,紫菀忙上前請安。


    陳夫人見她衣裳都沒換,便知她是聽了傳話便即刻趕來的,心中越發滿意,便招手叫她上前,笑道:“今兒叫你來不為別的,隻是有幾句話囑咐你。”


    紫菀不解其意,正尋思間,忽聽陳夫人道:“聽說平安州那邊亂的很,你同珩兒去了那邊要多留意些,萬事小心,多看著珩兒些,讓他行事莫衝動,遇事多思量,千萬別以身犯險。”


    紫菀點了點頭,隨後才覺不對,忙抬起頭看向陳夫人,疑惑道:“太太的意思是?”


    陳夫人拍了拍她的手,笑道:“你們小夫妻才成婚多久?哪能讓你們分開,況且若讓你們這般相隔兩地,我不知要等到何時才能抱上大孫子。”


    紫菀心中又驚又喜,隻是還有些顧慮,忙道:“太太一番心意兒媳知道,隻是……”


    陳夫人自然知道她的意思,淡淡道:“不用擔心我們,你大嫂很快就會迴京了。”


    紫菀聞言心中越發疑惑,隻是看陳夫人的樣子並不願多說,也不好再問下去,隻得掩下了疑問。


    之後陳夫人也沒再說起此事,隻囑咐了幾句,便讓她迴房了。


    紫菀得了陳夫人的準信,迴到房中與綠雲等人一說,眾人也是又驚又喜,繡竹忙道:“奶奶,大軍初十就要啟程了,咱們的時間不多,得盡快收拾行李了。”


    紫菀點點頭,當即帶著淡菊等人打點行囊,她的衣裳有好幾百套,足足裝了十幾口箱子,不可能都帶過去,便細細挑選了一番,每季衣裳衣裳都各帶了六十套,首飾頭麵六十套,還有幾十匹綾羅綢緞,大小皮毛等等,除了家常穿戴所用之物,另收拾了好些藥材,趙虎給的那兩支人參也取了出來,一並裝在箱子裏頭。


    除此之外便是些字畫書籍並古董陳設銀錢等等,紫菀的嫁妝極多,除了要帶去的那些,其餘的都鎖在了他們院裏的庫房裏。田莊商鋪等倒不必操心,她已托付給了陳夫人看管,橫豎有管事下人料理,隻要每年查賬即可。


    忙碌了五六天,總算料理妥當了,之後又是與眾親友辭別,各家都說要給他們夫妻擺酒餞行,隻是時間太緊,紫菀與陳珩也無法一一前去,便隻去了趙家和林家,其餘的都婉言謝絕了,眾人也知道他們的為難之處,倒也頗為諒解,並未苛責。


    及至到了九月初十這日,陳珩拜過宗祠後便攜了紫菀動身,眾親友直送至灑淚亭方迴。


    一行人日夜兼程,總算在天氣驟冷之前抵達了平安州。


    陳珩自帶了乾元帝的旨意前往平安州大營與前任將軍交接,紫菀則帶著丫頭婆子們打掃房舍,安插器具,並采買各色日常所需用物,足足忙碌了兩天才料理妥當。


    好容易忙完,又接到了好幾家夫人的帖子,請她前去賞花吃酒,紫菀問過陳珩之後,方挑了幾家的帖子迴了。


    之後又是各家還席,沒一日得閑,陳珩都笑她比自個兒還忙,直忙了大半個月,該結交的人家也差不多都熟悉了,天氣也越發冷了,這才慢慢消停下來。


    平安州地處北疆,比京城要冷多了,氣候幹燥,風沙極大,紫菀素來怕冷,如今更是窩在房裏不出門,對外隻推說有些水土不服,不便出門。


    好在這裏的人性情豪爽直率,沒有京城的那些彎彎繞繞,她品階又高,倒沒什麽人再來打擾。


    這日,外麵忽下起大雪來,飄飄灑灑,猶如鵝毛一般,不一會兒地上便鋪滿了厚厚的一層,婆子們才掃幹淨了一塊地方,馬上又被雪花淹沒了。


    紫菀抱著手爐站在窗前,看那幾個婆子凍得雙手通紅,直打哆嗦,不禁蹙了蹙眉,轉頭對淡菊道:“看樣子這雪一時半會兒是不會停了,如今再掃也是白費功夫,沒得倒把人給凍壞了,讓她們先迴屋歇著罷,烤烤火,等雪停了再掃不遲。”


    淡菊聞言笑道:“奶奶心慈,我這就讓她們迴屋去。”說罷掀了簾子出去,走至廊下,揚聲道:“媽媽們歇歇罷,奶奶說了,這會子雪太大了,媽媽們先迴房歇息去罷,等雪停了再掃。”


    那幾個婆子正凍得渾身發僵,聞言大喜過望,忙不迭的謝恩,縮著身子迴屋烤火去了。


    紫菀也迴了裏間,一時也不知道該幹什麽,便拿了一卷書在熏籠上坐下,誰知才看了一章便昏昏欲睡,手中的書掉了都不知道,就這樣在熏籠上半歪著。


    梅香正與繡竹在一旁做針線,見狀忙上前撿起書本,繡竹微微蹙眉,疑惑道:“奶奶這兩日是怎麽了,怎的這般愛困起來了?”


    梅香聞言搖搖頭,輕聲道:“許是前些日子累著了,又要安插家具,打掃房舍,還要應酬交際,沒一日得閑,如今天又冷,咱們奶奶素來畏寒,自然懶怠些。”


    繡竹聞言也覺有理,點了點頭不再言語,隻是見紫菀這般歪著到底不放心,忙上前輕聲喚道:“奶奶,您若是困了,便去床上睡一會兒罷,我去給您鋪床去。”


    紫菀正半睡半醒之間,聞言勉強睜開眼,擺手道:“不必了,我略眯一眯就行了。”


    繡竹無法,隻得拿了床錦被給她仔細蓋好,又怕屋裏不夠暖和,忙揭起炭盆,往裏麵多添了兩塊銀絲炭,方同梅香輕手輕腳出了裏間。


    一時淡菊抱了幾件衣裳進來,見她兩個坐在暖閣裏做針線,不禁疑惑道:“奶奶呢?你們怎的不在跟前服侍?”


    繡竹向裏間努了努嘴,輕聲道:“在熏籠上歪著呢。”


    淡菊聞言皺了皺眉,道:“如今天短,白日裏走了困,隻怕晚上又要睡不著了,咱們還是叫起奶奶,陪她說說話,混過困去就好了。”


    繡竹也道:“姐姐說的是,我這就去。”說罷進裏間輕輕叫起了紫菀。


    淡菊見紫菀還有些困意,忙去暖壺裏倒了碗熱羊奶過來,紫菀喝了幾口,這才清醒了些。


    正說話間,便見綠雲提了個小食盒過來,笑道:“奶奶,這是廚房剛做的兩樣點心,您吃點子墊墊罷。”說罷把點心擺在小炕桌上,卻是一碟奶油卷酥,一碟桂花糕,想是才出鍋,還是熱氣騰騰的,甜香撲鼻,十分誘人。


    紫菀一聞這香味便覺食指大動,那點睡意頓時沒了,忙洗了手,坐到炕上吃了起來,今日也不知怎麽迴事,特別容易餓,才吃了飯沒多久,不到飯點就又餓了。


    一時吃了點心,紫菀怕自己又犯困,便拉了淡菊幾人一道抹骨牌頑,其他小丫頭們也圍在一旁湊熱鬧,頑了半日,皆是綠雲同淡菊輸了,兩人愁眉苦臉,滿口嚷著要撈迴本,誰知越發輸得厲害,一時笑聲不絕,連外麵丫頭的通報聲都沒聽見。


    陳珩在門外便聽得房中傳來一陣笑鬧聲,不禁莞爾一笑,見那丫頭還欲通報,便擺了擺手,自掀了簾子進去。


    紫菀正一心看牌,並未留意,還是綠雲抬頭時看到了,忙扔了手中的骨牌站起身請安,眾人這才發覺陳珩迴來了,都忙不迭的請安。


    陳珩對紫菀搖頭笑道:“早起便見你沒精打采的,還擔心的不行,正說要找個大夫來給你瞧瞧呢,這會子倒精神了。”


    紫菀站起身來,上前給他解了鬥篷,一麵命人去取陳珩的家常衣裳來,一麵笑道:“哪裏就這般嬌嫩了,不過是天冷了,這才懶怠些,何況我自個兒也略通醫理,便是有什麽不適也用不著請大夫。”


    陳珩聞言皺眉道:“俗語說醫者不自醫,還是請個大夫來看看罷。”


    紫菀正給他理汗巾子,聞言便在他腰間擰了一下,嗔道:“好了,我自個兒心裏有數,就你慣會蠍蠍螫螫的。”


    陳珩輕嘶了口氣,嘀咕道:“還說沒事,這兩日脾氣都越發大了,如今竟要謀殺親夫了!”


    紫菀一時沒聽清,隻是看他神色便知道不是什麽好話,不禁蛾眉一豎,佯怒道:“你又在編排我什麽呢?”


    陳珩聞言忙正了正臉色,道:“沒什麽,我是說今兒有新鮮的羊羔肉,已命人送去廚房了,一會兒給你做涮羊肉吃。”


    紫菀這才眉開眼笑起來,道:“這個好,我方才還說今日下雪,正適合吃熱鍋子呢。”明明不久前才吃了點心,這會子想起涮羊肉的美味竟又有些餓了。


    陳珩見狀不禁搖頭失笑,忙命人去廚房傳話,盡快把羊肉鍋子料理好了送上來。


    廚房裏已經預備的差不多了,聞言忙收拾了幾樣冬日的菜蔬,連肉帶鍋子一並送了上來。


    銅鍋下麵是燒得通紅的炭火,不多時那湯鍋便咕嘟咕嘟燒開了。


    夫妻倆在桌邊坐下,紫菀見那羊肉片薄如紙,無一不完整,桌上還有洗的幹幹淨淨的白菜、蘿卜並幾樣泡發的菌菇,鍋中的湯底不知是用什麽熬的,奶白色的湯麵上漂浮著零星的辣椒麵和花椒,鮮香撲鼻,一聞之下便讓人胃口大開。


    一時洗了手,陳珩也不要丫頭們服侍,親自給紫菀涮了幾片羊羔肉,放入她碗中,笑道:“這是他們這兒特有的一種肉羊,聽說肉質細嫩,毫無膻氣,你嚐嚐味道如何。”


    紫菀聞言一笑,夾了一塊羊肉送入口中,細細品嚐起來,果然鮮嫩多汁,不禁笑著點了點頭,正欲說話,忽然胃中一陣翻湧,一時控製不住,哇的一聲吐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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