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裏事情鬧得那麽大,早有人去前院稟報了,趙虎一得了信就急忙趕了過來。


    紫菀忙起身給趙虎請安,趙虎點了點頭,見烏壓壓跪了一地的人,史氏的奶嬤嬤錢婆子卻被五花大綁捆著,正不住地向自家女兒磕頭求饒,不禁皺了皺眉,沉聲道:“這是做什麽,發生了何事?”


    紫菀不及答言,便見錢婆子掙紮著爬到趙虎腳下,哭叫道:“老爺,求你幫奴婢說句話話吧,讓姑娘高抬貴手,饒了奴婢這條老命吧,老爺!”


    趙虎聞言,便看向紫菀,道:“錢嬤嬤是犯了什麽事?她是你母親的奶嬤嬤,若不是什麽大事,看在你母親的份上,便從輕發落罷。”


    錢婆子聞言,頓時狂喜不禁,以為自己得救了,忙不迭的磕頭。


    紫菀卻搖了搖頭,道:“父親的意思,女兒本不應違背,隻是這次的事女兒不得不如此處置。這其中緣由,女兒不便直言,還是讓王媽媽告訴父親罷。”


    趙虎聞言,心中越發疑惑,便轉頭看向王和家的,王和家的心中暗暗叫苦,但也不敢隱瞞,再說也瞞不住,便把今日之事一一道來,連錢婆子的諸般汙言穢語也一字不漏的說了。


    趙虎越聽麵色越沉,最後已是滿麵怒容,一雙虎目沉沉地看著錢婆子。


    他是沙場上拚殺出來的,此時一怒,渾身的煞氣更是駭人,不說錢婆子,其餘眾人都嚇得兩股戰戰,身上直冒冷汗,腦袋都要埋到地上去了。錢婆子更是嚇得癱軟在地,不能動彈。


    趙虎原先還以為錢婆子犯的是小錯,有為她說情之意,如今得知緣由,早就氣得頭上冒煙,哪裏還會為她說話。


    況錢婆子雖是史氏的奶娘,說到底也隻是個奴才,他即便再糊塗,也不會為了個婆子而委屈自己的親生女兒。


    趙虎想到此處,便不去看涕淚滿麵的錢婆子,揮了揮手,讓人堵了嘴拖下去了。


    趙虎又掃了眾人一眼,沉聲道:“從今往後,若再有以下犯上,對大姑娘不敬者,不用來迴我,直接拉出去發賣了。”


    眾人聞言,都不禁打了個哆嗦,忙齊聲應了,之後便都低了頭不敢再言語,那幾個同錢婆子走得近的更是快埋到了地上。


    今日一事,她們已領教了紫菀的手段,本就對紫菀心存畏懼,此時又聽得趙虎此言,知道趙虎對這個女兒是真的看重,哪裏還敢動什麽小心思。


    紫菀見狀,心中也鬆了口氣。


    錢婆子之事已了,紫菀也沒有再做什麽,敲打了眾人一番,便讓她們各歸各位了。


    趙虎經過今日之事,才察覺這個女兒處事老練,手段不凡,並不是他想象中溫柔靦腆的嬌小姐。


    趙虎麵色複雜的看了紫菀許久,方歎了口氣,道:“今日的事委屈你了,那婆子說的那些話你也別往心裏去。她雖是你母親的奶嬤嬤,到底隻是個奴才,這些都是她自個兒胡言亂語,與你母親無幹。


    你母親性子最是直爽,極好相處,絕不是那等居心叵測之人,你一雙弟妹雖然年幼,但也被你母親教養的不錯,頗為懂事,等你見了就知道了。


    這次的事過了就算了,你母親那裏,等她迴來我會親自與她說明,你萬不可因這奴才記恨你母親,傷了你們母女之間的和氣。”


    說罷,趙虎頓了頓,終究還是忍不住道:“日後再有這等事,須得先告訴為父一聲,私下裏處置便是,或是讓王和家的去料理也好,你是個姑娘家,行事還是軟和些為好。”


    紫菀聞言,知他是覺得自己行事太狠辣,又打了史氏的臉。


    然而他卻不想想那錢婆子是如何侮辱他的發妻和他的女兒,若是別人早就直接打死了事了,她這般已是手下留情了,日後便是史氏迴來,也挑不出什麽不是來。


    趙虎隻想著史氏會難過,卻沒有想過自己被一個奴才當眾辱罵是何滋味,在他心中,自己這個半道認迴來的女兒分量終究有限。


    不過也在情理之中,原配去世了這麽久,這些年陪在他身邊,為她生兒育女的終究是史氏。


    紫菀一時心中不知是何滋味,既為原主有些不值,也為逝去的孫氏歎息。隻是她到底不是原主,趙虎往日對她也算是不錯了,當下也沒有為自己辯解什麽,恭敬地福了福身,道:“父親放心,女兒知道這事與太太無關,不會怨太太的。”她始終不習慣稱唿史氏為母親。


    趙虎也聽出來了,隻是看了她一眼,終究沒有再說什麽,歎了口氣便去了。


    次日,紫菀召集了闔府的下人,把新擬定的規矩並各項安排通報下去。


    這幾日她把府裏上下各人的情況都已摸清楚了,重新調整了一番,讓繡竹念了,某人管某處,多少人一班,誰負責總攬等等,並著重說了當值期間不準賭錢吃酒,若有明知故犯者,革去半年銀米,二次犯者,攆出府去。


    眾人聞言皆是一驚,她們都懶散慣了,一時有那等愛賭牌吃酒的不禁心下暗暗抱怨起來,隻是對紫菀昨日發落錢婆子的情景還印象深刻,心存畏懼,不敢表露出來。


    紫菀掃了眾人一眼,見她們都老老實實低著頭,方點了點頭道:“我也不是那等不講情理之人,隻要不當值,你們愛頑兩把我也不會管你們,隻要不打架生事便可,另外,隻要當差一個月未犯錯未請假者,除月例外可另得賞錢三百錢,到了年底亦另有獎賞。”


    這下眾人才知紫菀的手段,這一番恩威並施下來,心中敬畏不已,況日後隻要做好自己的分內事,不止年底有獎賞,月月還有額外的錢可拿,自然歡喜,心中再無不服。自此兢兢業業,一切賭錢吃酒,偷安竊取等弊都蠲了,府中氣象為之一新。


    紫菀得李氏多年教導,一應管家理事打理中饋等諸般手段都學的*不離十。之後趙虎的生日宴,各家紅白喜事送禮並年下各世交親友家的人情往來等事,皆料理的十分妥帖,讓人挑不出一絲錯兒。


    那些夫人誥命見紫菀不止模樣好,管家也是一把好手,皆心下讚歎,有那心思活絡者,不免暗自盤算起來,隻是史氏不在家,她們不好提這事,隻得先放著。


    轉眼又是陽春三月,處處姹紫嫣紅,柳綠鶯啼,然而這一片春光勝景紫菀卻無心欣賞,蓋因趙虎左臂的舊傷犯了,連碗都端不住,闔府都急得不行,連乾元帝都打發了太醫前來診治。


    紫菀既要管家理事,又要侍奉湯藥,忙得連黛玉生日都沒空過去,隻打發人送了賀禮過去。


    不過她雖然沒去賈家,但時常同黛玉書信往來,對賈家的情況倒也頗為了解,知道薛家在年初便進京了,如今已在榮國府的梨香院住下了。


    黛玉在信中說這位薛家姑娘進府不過月餘,卻處處周全。行事妥帖,下人們對這位寶姑娘交口稱讚,甚至不止小丫頭們也極喜歡與這位寶姑娘頑。


    且這位寶姑娘博覽全書,連探春姊妹也喜歡這位寶姐姐,一時倒把黛玉給比下去了。黛玉字裏行間對此頗有些悶悶不樂。


    紫菀看罷信,不禁又笑又歎,黛玉素來有些文人的通病,心氣頗高,如今被人壓倒,自然不服,不過這也是她的可愛之處。


    紫菀雖有些疑惑薛家為何提早進京,但想到如今的紅樓已有許多變數,有些許不同也是情理之中。


    紫菀心下自是有些擔心黛玉,偏一時也沒法過去陪她,隻得時常寫信或送些有趣的玩意過去,每日仍是忙個不停,將將過了一個多月,趙虎傷勢漸漸痊愈,紫菀這才放下心來。


    這日,紫菀閑著無事,正在庭前修剪花枝,忽見一個婆子來迴話,道:“姑娘,榮國府老姑太太打發人送東西來了。”


    紫菀聞言,便放下手中的竹剪刀,洗了手,方道:“去請進來罷。”


    那婆子去了,少時,便領了個四十來歲,穿著打扮頗為體麵的女人進來。


    那女人先給紫菀請了安,方笑道:“這是我們府裏新做的點心,老太太撿了兩樣味兒極好的,打發奴婢送了來,給姑娘嚐嚐。


    老太太成日家念叨姑娘,問姑娘如今在做什麽呢,可巧這兩日園子裏的花兒開得極好,說姑娘若得空,想請您去我們府裏頑兩日,還有林姑娘並我們家幾位姑娘也都說許久未見姑娘了,甚是想念。”


    紫菀聞言,想著確實許久不見黛玉了,橫豎家裏這幾日也沒什麽事,況她已有一兩個月沒出過門了,也想出去散散悶,便笑道:“勞媽媽代我謝謝老太太,就說我明日就去給她老人家請安。”


    那女人聞言忙笑道:“這敢情好,奴婢這就迴去複命,老太太和姑娘必定極歡喜。”


    紫菀便命淡菊封了個三等的賞封,打發她迴去了。


    次日,紫菀便收拾了鋪蓋妝奩,帶著繡竹與綠雲去了賈府。


    賈母房中正熱鬧非凡,黛玉與寶玉一左一右坐在賈母身邊,迎春、探春、惜春與今日才接來的湘雲並鳳姐寶釵都在一處陪著說笑,聽得紫菀來了,別人倒尤可,黛玉與寶玉卻高興地不行,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房門口。


    一時,紫菀進來,請了安,猶未說話,鳳姐便先笑道:“好妹妹,你可算來了,再不來,林妹妹都要打發我上門去接了。”


    眾人不禁哄笑出聲,黛玉聞言更是好氣又好笑,瞪了鳳姐一眼,便上前挽了紫菀的手,問了些紫菀的近況,聽說趙虎已經痊愈,方放下心來。


    寶玉最是喜聚不喜散,見了紫菀也高興的不行,笑道:“府裏來了寶姐姐和雲妹妹,如今趙姐姐也來了,這下可熱鬧了。”


    紫菀早留意到了坐在湘雲邊上的一個年輕女孩兒,容貌極其出眾,心知定是寶釵了,不禁凝神望去,果然如曹公所言,唇不點而紅,眉不畫而翠,麵若銀盆,眼如水杏,穿著玫瑰紫對襟褙子,蔥黃綾綿裙,頭上也隻簪了兩支珠釵,除此之外別無他飾,看上去不覺奢華,然生的肌骨瑩潤,體態豐澤,其鮮豔嫵媚之處,比黛玉更勝三分。


    賈母注意到紫菀的神色,方想起紫菀沒見過寶釵,便笑道:“倒忘了給你介紹了,這是薛家姑娘,是你表舅母的外甥女。”


    這廂寶釵也在留心打量紫菀,見她挽著垂鬟分肖髻,戴著一套極精致的碧玉頭麵,耳畔吊著明珠耳墜,身上穿著銀紅緙絲海棠對襟褂子,係著白色繡纏枝蓮花的百褶裙,裙下微微露出兩點玉色繡鞋,生的眉目如畫,秀雅絕倫,不禁也是心下暗讚。


    紫菀與寶釵廝見畢,方重新落座,大家一處閑話。


    賈母便笑道:“如今好容易來了,可得多住兩日再迴去。”


    紫菀聞言笑道:“鋪蓋都帶來了,自然是要住兩日的。”


    鳳姐便笑道:“我看車上裝了那麽些東西,還以為妹妹是送禮來的,沒想到竟是鋪蓋妝奩,真是空歡喜一場了。”說罷故作失望的歎了口氣。


    眾人聞言都笑得不行,賈母更是笑得眼淚都出來了,指著鳳姐直叫‘猴兒’。


    正說笑間,薛姨媽也來了,見了紫菀,不免又拉著讚了一迴,給了一對兩匹尺頭並一對金玉戒指做表禮。


    當晚,紫菀仍在黛玉處安歇,一宿無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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