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姑娘拉著秦曉檸,還未等進到亭子,六姑娘便按捺不住好奇,嚷嚷著問道:“母親,二嬸,你們在這裏做什麽呢?”


    國公夫人身材高挑,穿著一身勁裝,濃厚的發髻隻用一根大金簪子束著,利落又幹練,說話也是快言快語,聲音爽快:“在屋子裏悶得我骨頭癢,出來耍耍槍,出了一身的汗,在這裏坐著落落汗。”


    說著,用手抹了下額上還未幹透的熱汗。


    這不講究的小動作落在二夫人眼裏,二夫人眼神裏頓時帶上了嫌棄,甩了下帕子,看向六姑娘的眼神兒卻透著慈愛:“是六丫頭啊。”轉而含笑著道:“春陽嬌媚,嬸母見花園子裏的花開了不少,出來賞花,走累了腳,躲在這裏享半刻清閑。”


    說著,衝著六姑娘和秦曉檸招手笑道:“丫鬟們剛烹好的梅霜茶,你們兩個快過來嚐嚐。”


    國公夫人睨著二夫人,冷哼了下:“喝個茶還要用什麽霜啊雪啊露水啥的弄,嗬,還是去年采的的霜呢吧,可別喝壞了肚子。”


    麵對國公夫人的不解風情,二夫人正要開口反駁,隻聽國公夫人高著嗓子詫異道:“晴兒,你領著的這姑娘是誰啊?長得這麽俊,看著好像有點眼熟。”


    上一次見國公夫人,還是兩年前為陸戟選侍妾的時候呢。


    國公夫人不同於那些總愛盯著兒子房中的事的深宅婦人,再加上陸戟也是個省心的,故而,諸如敲打磋磨兒子妾室這類事情,國公夫人是不會做的。


    這不,眼下都不認得她了。


    聽了國公夫人這話,二夫人給逗得險些一口茶噴出來,金絲帕子拭著嘴,訕笑著道:“我可真是見識了,居然還有不認得自己兒婦的?”


    國公夫人聞言眨了兩下眼,一拍手,爽快一笑:“我說怎的看著這樣眼熟呢,原來是我兒房裏頭的人。”


    說著,朝著秦曉檸招手:“來來,快過來丫頭,好陣子沒見了,瞧我這記性,都給忘了這茬了。”


    秦曉檸緩步上前,規規矩矩的向兩位夫人見了禮,國公夫人將她拉在身邊,上下打量著,嘴上讚道:“瞧瞧這姑娘,長得可真是太俊了。”


    “多謝夫人誇讚。”秦曉檸又是微微一禮,柔聲道謝後立在一旁,柔順乖巧的模樣,仿佛連唿吸都是輕的。


    “叫什麽名字來著?”國公夫人問。


    二夫人捂著帕子在一旁偷笑,五姑娘不好笑出來,強憋著,六姑娘再也看不下去了,歎著氣道:“秦姐姐單名‘曉檸’二字。”說著,又嗔著道:“母親,您可真是好記性。”


    “你少編排我。”國公夫人白了女兒一眼,轉而又看向秦曉檸,聲音刻意壓低了些,好像生怕一個大喘氣,將這嬌軟的小美人給吹飛了一樣:“今年多大了?”


    “再有三個月,就滿十七了。”秦曉檸規規矩矩的迴道。


    高門裏的主母,最討厭的就是那些長相狐媚的妾室,可秦曉檸偏生不一樣,她雖美,卻是清純明麗那類,一雙秋水似的眸子,舉手投足溫溫柔柔的,像一隻小白兔,看著就是絕不會禍害後宅那種。


    國公夫人臉上帶著笑,看著秦曉檸,點了點頭,自言自語似的道:“好模樣,人又溫柔,是個好孩子。”說著,從頭上拔下那大金簪,慷慨的塞進秦曉檸手裏:“上次你隨著戟兒出發倉促,沒來得及給你備見麵禮,這個,算是母親補給你的。”


    秦曉檸暗自琢磨著,這國公夫人十有八九都忘了她半道做了“逃兵”的事兒了,心裏下意識的就是心虛。


    既然國公夫人在她跟前自稱母親,可見沒拿她見外,那秦曉檸自然也不會裝腔作勢的拿喬。


    “阿檸不好受母親的禮。”她推辭著,語氣溫柔大方。


    “跟母親客氣什麽。”說著,國公夫人拿過金簪子,不由分說的插在秦曉檸的發髻上,嘴上道:“你這頭飾太素了,戴上這個,好看。”


    秦曉檸本來還要再推辭,一旁的二夫人開口打趣道:“阿檸且收著罷,往後見了你婆母,記得帶上這簪子,省得她又記不住人。”


    國公夫人白了二夫人一眼,二夫人似乎懶得再與她口角,起身要走:“罷了,我也歇夠了,去前院看看老夫人去。”


    見二夫人要走,五姑娘也跟著起了身,國公夫人沒留二夫人,卻對著五姑娘熱絡道:“我從外頭新弄來個藩外廚子,今晚要做烤全羊,五丫頭去我那一起用吧。”


    五姑娘道:“多謝大伯母,隻是我出來偷閑好陣子了,現下得迴去練琴了。”


    五姑娘是二夫人的女兒,性子自然是隨娘的,她舉止端莊,是典型的大家閨秀,人又刻苦,琴棋書畫,樣樣精通。


    國公夫人道:“用功也不差這一時。”


    五姑娘迴道:“明日私塾要來新的琴藝先生,聽聞曾是宮裏的琴師,我得抓緊了。”


    說著,規規矩矩的向國公夫人道別,隨著二夫人走了。


    時辰不早了,秦曉檸也不再多留,二夫人和五姑娘走後,也跟著道別要走,臨走前,六姑娘拉著她,邀請道:“我知曉姐姐喜歡聽琴,不如明日跟我去私塾裏聽新先生奏曲,怎樣?”


    “多謝六姑娘的好意。”秦曉檸笑道:“我就不去了,不太合適。”


    秦曉檸迴到青鬆苑,進了院門便見陸戟立在廊下,正負手瞧著養在籠子裏的,那隻前兩日捉迴來的小兔子。


    今日歸來的倒是早。


    秦曉檸臉上不自覺的噙上笑意,悄悄走上前,也沒打擾他,靜悄悄的立在他身後,看人,也看兔子。


    夕陽西下,金燦燦的餘暉灑在男人棱角分明的麵上,給那冷肅的人,添了幾分柔光。


    他沒有發覺她,她也不出聲,等著他來發現。


    男人身姿筆挺的立在那裏,像是在想事情,卻又像百無聊賴似的,一會兒,他從懷中掏出個油紙包,從裏麵揀出一顆小果子丟給籠中的小獸。


    那兔子上前聞了聞,隨即貪婪的吃了起來。


    接著,他又開始丟,圓滾滾的小果子,裹著金燦燦的蜜糖,看著就饞人。


    秦曉檸再也忍不住了,上去從他手中奪下那油紙包,哼著道:“我最愛的蜜糖栗子,你卻拿去喂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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