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聽見這話。


    周執臉色一沉。


    他不自覺地眯了眯狹長而又幽沉的眼睛,因為怒意而繃緊了下頜,那目光頃刻間便是如同雪亮鋒利的利刃般向著眼前的阿淮掃射而去。


    好似要將他的身上紮上幾個血窟窿才好。


    “夠了。”


    他打斷了阿淮的話。


    然後又是沉著聲音說道,“歡歡對你好,僅僅隻是因為他人本來就很好,但這並不意味著你可以拿他對你的好,在這裏挑撥離間。”


    “這樣——”


    “隻會襯得你很幼稚。”


    就好似是拿到糖的孩子在其他小朋友的麵前不停炫耀般。


    一開始。


    聽見阿淮的話周執的內心裏的確有幾分不易察覺的失落以及小小的嫉妒,畢竟歡歡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參與了其他人的人生。


    對方的身上也發生了太多他所不知道的事情。


    但是轉念一想。


    如此一來才像是歡歡。


    他所認識的路馳歡原本就是個陽光、積極以及熱心腸的人。


    他的心格外的軟。


    因為有一身武力。


    所以在遇見力所能及的事情時也總會主動幫忙。


    在進入起義軍的臨時據點之前,歡歡的身旁就已然是站了許多他從各處救出來的同伴了,包括他先前偽裝出來的那個奴隸身份泊蒼。


    也是歡歡從奴隸營裏救出來的。


    想起在進入起義軍之前眾人看向路馳歡時那信任、敬仰以及崇拜的目光,周執的心中也不自覺地萌生出了幾分與有榮焉以及自豪。


    他喜歡的人——


    就應該站在陽光裏、站在最高處迎接所有人的愛戴。


    不能因為自己的一己私欲。


    而將他拉下神壇。


    所以現如今的周執雖說心中依舊有幾分怒火,卻並不是衝著路馳歡去的,而是衝著麵前的阿淮,“不要讓他後悔曾經幫了你。”


    聽見這話。


    阿淮那雙好似翠綠色蛇鱗般的眼瞳不由得陰沉了下來。


    他抿了抿沒什麽血色的唇,下意識地低頭去看路馳歡臉上的表情,似乎不願意從對方的麵上看見類似於後悔,又或者討厭的表情。


    嘖。


    不愧是他哥。


    即便是闊別了這麽多年的時間,依舊知道…從什麽地方攻擊自己才是最狠最痛的。


    雖說心口似乎被這寥寥幾句話給刺了下,但此時阿淮依舊不願意在周執的麵前落下風,於是冷笑了聲,“好一個無私的皇帝陛下啊。”


    “這種冠冕堂皇的話也說得出口。”


    “不過你憑什麽教訓我,咱們倆早就不是兄弟了,你在我的麵前擺什麽哥哥的架子,再說了我就不信…你的心裏半點私心也沒有。”


    說到這裏。


    他不由自主地停頓了下。


    然後附在路馳歡的耳邊,用那溫柔而又脆弱的少年音低聲開口說道,“路星哥哥。”


    “你可千萬不要被周執這副義正言辭的樣子給騙了。”


    “他可不是什麽好人。”


    “別看他現在嘴上說著因為你人很好所以才對我好,似乎是半點也不吃醋,但實際上他心裏估計早就計劃好…要把你關在哪個暗無天日的地下室裏,不讓你見任何人了……”


    路馳歡感覺著濕熱的氣息從自己的耳旁吹拂而過。


    隻覺得眼前這個蒼白而又秀麗的少年就如同吐著蛇信子的竹葉青般,那雙眼睛裏閃爍著粘稠的惡意,好似要將他一口吞噬掉。


    他定了定神。


    臉上的表情依舊沒什麽變化,似乎並不把阿淮的話放在心上。


    見狀。


    阿淮不由得磨了磨後槽牙。


    這人——


    就那麽信任周執麽。


    想到這裏他剛準備再度開口,就見周執擰著眉頭垂下眼眸看過來,那雙淺灰色的眼瞳裏帶著幾分冰冷的殺意,“不要再說廢話了。”


    “你這迴來主星到底有什麽目的,有什麽事情直接說,不要把我們之間的恩怨牽扯到歡歡身上。”


    “趕緊放了他。”


    阿淮聽見這話輕聳了下自己的肩膀,“我還能有什麽目的。”


    “自然是你身上有我們神國的神所需要的一樣東西,所以它特地拜托我來取走嘍。”


    “至於歡歡。”


    他蒼白的指尖勾過路馳歡那細軟而又烏黑的發絲,然後不緊不慢地迴答道,“我和他許久沒有見麵,所以甚是想念,現在與他敘敘舊……”


    “你也不肯麽。”


    “那你剛才裝什麽大方呢。”


    他故意歪曲了周執的意思,然後毫不留情地嘲笑了對方。


    不過。


    嘲笑到一半時阿淮才驟然反應過來自己剛才叫出了個什麽稱唿,他猝然抬頭看向眼前的周執,翠綠色的眼瞳裏帶著幾分難以置信。


    “你剛才……”


    “叫他什麽?”


    這僅僅隻是自言自語而已。


    他的聽力並沒有出問題,因此也不需要周執重複第二遍。


    歡歡。


    路馳歡。


    這個名字太遙遠了。


    遙遠到他迴憶起來時甚至還有幾分恍若隔世的陌生。


    在離開家前往療養院休養以後,他經曆了太多的事情,記憶已然是被消磨得所剩無幾。


    以至於現在迴憶起有關路馳歡的記憶,他僅僅隻記得那個跟在他們的身後、抱著小皮球在自己家院子裏跑來跑去的小孩兒了。


    烏溜溜的眼睛。


    白皙的皮膚以及淡粉色的唇,即便是摔倒了也不哭不鬧,無論做什麽都是乖乖的。


    一副很討人喜歡的樣子。


    在他進入到這個世界以後,他聽說這個世界的路馳歡七歲左右就去世了,溺死在了湖中。


    不知道是誰的手筆。


    當時的阿淮還去那座小小的墓碑前為他放了一束鮮花。


    但是。


    他怎麽也沒有想到——


    路馳歡竟然又重新活了過來。


    不對。


    也可能並不是活過來,而是如同他一般從其他的世界來到這裏,出於某種目的而執行任務。


    一瞬間。


    他腦海裏警鍾長鳴。


    當初親自從神像手中取下的神諭內容又是迅速地浮現在了他的腦海之中…不屬於這個世界的靈魂踏足了這個世界,務必抓住他。


    又或者是親手殺了他。


    否則的話對方就會反過來要了你自己的性命。


    這幾句話阿淮印象深刻,因此也牢牢記在了自己的腦海裏。


    但是他怎麽也沒有想到這個陌生的靈魂竟然是路馳歡,而他們已然是在彼此不知情的情況下,成為了“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關係。


    現在仔細想來。


    在沙漠當中看見路馳歡的第一眼,命運就開始悄無聲息地轉動,但是他們誰也沒有察覺。


    因為過度震驚。


    阿淮的手不自覺地鬆了鬆。


    路馳歡察覺到這一瞬間的鬆動以後,屈起的手肘狠狠向後一撞,然後腰部用力,一個翻身拉開了與阿淮的距離,那足尖輕輕一勾。


    原本掉落在地上的武器也重新迴到了他的手中。


    成了!


    路馳歡不自在地撫摸了下自己的脖頸,輕輕嗆咳了兩聲,那雙烏黑漂亮的杏核眼裏帶著幾分小小的狡黠與得意,好似隻小狐狸般。


    總算是從阿淮的魔爪下逃出來了,他最討人的就是受人操控。


    周執幾步上前。


    將路馳歡擋在了自己的身後,洶湧磅礴的精神力如同潮水般向著阿淮鋪天蓋地地壓了下去,動作帶著幾分無情以及狠絕。


    阿淮迅速反應了過來。


    無形的精神力向四周蔓延開來,正麵與周執互相對抗。


    兩人的精神力都太強了。


    因此一瞬間四周的空氣好似凝滯了下來,讓人幾乎是無法唿吸,房間裏的物品被震得咣當作響,牆壁哢嚓哢嚓的裂出了幾道黑色的縫隙,好似下一刻就會因為這力量而坍塌。


    不過。


    阿淮的實力與周執相比還是弱了那麽一兩分。


    他原本身子骨似乎就不太好。


    現下竭盡全力釋放出精神力以後,那張秀麗的麵容就更顯得蒼白,堅持了幾分鍾以後,他終於是無法承受周執這股龐大精神力帶來的攻擊。


    一瞬間。


    被洶湧的精神力撞到了牆壁上,然後捂著胸口吐出口血來。


    不過。


    阿淮似乎並不在意。


    他抬起手擦了擦自己唇邊的血跡,翠綠色的眼瞳深深地凝視了路馳歡一眼以後,蒼白的臉上又是浮現出一抹病態的笑容,“周執。”


    “這一迴是你贏了。”


    “但是事情遠遠還沒有結束,我為你準備了份大禮。”


    “過幾日……”


    “你就可以簽收了。”


    說完這幾句話以後他又是後退到了露台上,一個縱身向下躍去,僅僅隻是片刻的功夫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估計是被同伴接應走了。


    路馳歡看著被精神力衝擊得亂糟糟的房間,不由得露出了個無奈的笑容來,“看來這間房間是不能住人了,我們換個房間吧。”


    說著。


    他看向周執。


    剛準備問問對方、宮殿裏還有沒有空餘的房間,就見周執低不可聞地應答了聲,然後又是從浴室裏麵取來了打濕的毛巾走到他麵前來。


    周執比他高了大半個頭。


    身材也很好。


    因此低頭俯下身、用那雙冰涼的淺灰色眼瞳居高臨下地看過來時,倒是不自覺地給人帶來幾分淡淡的壓迫感,讓人不敢直視。


    路馳歡略有點別扭。


    他下意識地後退了幾步,卻是不曾想身後就是那張大床。


    因此。


    一下子跌坐在床上。


    “躲什麽。”


    周執微涼的手指扣住路馳歡的下頜,然後用毛巾仔仔細細地擦拭起了他臉上以及唇上已經半幹的血跡,“你臉上髒兮兮的。”


    “就這麽出去的話,指不定會嚇到侍從以及護衛。”


    路馳歡慢了半拍。


    才是後知後覺的想起來阿淮剛才不知道是犯了什麽病,將他手上淌出來的鮮血塗抹到了他的臉上,一想到這裏他略有點嫌棄。


    因此對周執捏著他下巴的動作倒也不是那麽抗拒了。


    不僅如此。


    路馳歡反而還主動把自己的臉頰往周執的手裏送了送。


    那雙烏玉般的眼睛乖巧地看著他,鴉羽般纖長濃密的睫毛輕顫了幾下,一副任由周執處理的樣子,“那你周哥擦吧,麻煩你了。”


    周執目光沉靜從容。


    那唇角的弧度不著痕跡地向上翹了下,然後放鬆了自己手上的動作,盡量不讓路馳歡感覺到不適。


    “仰頭。”


    路馳歡聽話地仰頭。


    隻不過他一抬眼就會與周執那雙淺灰色的眼睛對上視線。


    不知道為什麽他的心跳有些快,白皙修長的手指微微蜷縮,到最後索性是閉上了自己的眼睛,然後隨意提起了個話題,“誒。”


    “周哥。”


    “你給我講講阿淮的事情吧,你們不是兄弟麽,那為什麽會變成現在這水火不容的樣子,是發生了什麽事情導致你們決裂了嗎?”


    在主世界裏。


    路馳歡似乎從來沒有見到過阿淮,因此在沙漠當中看見他的時候,才沒有認出他來。


    當初。


    世界意識給他看的記憶裏,阿淮似乎出現了那麽一兩秒的時間,但是路馳歡當時已經被世界意識接二連三拋出來的真相弄得頭暈目眩,因此壓根就沒有注意到。


    周執聽見這話。


    手上的動作不由得頓了頓,片刻以後他才是用平淡而又沒有任何波瀾的聲音開口說道:


    “他一出生。”


    “似乎就擁有了特殊的能力。”


    “因為小時候尚且不會開口說話,所以我們都沒有察覺,等到他稍微大一點以後,我和爸媽才發現阿淮偶爾會哭鬧不止。”


    “詢問以後才從他的口中得知,他每迴看見其他人時,腦海裏就閃過了對方遭遇的危險。”


    “那畫麵太可怕。”


    “所以他會忍不住害怕。”


    “也就是那個時候我們才知道,阿淮擁有著可以預視其他人危險的能力,而隨著他慢慢長大,這個能力又變成了可以窺見其他人的命運。”


    說到這裏時。


    周執的目光一瞬間變得有幾分複雜,他低垂下眼瞼、掩藏起了自己目光中的情緒,“這個能力如果讓帝國高層知道的話,阿淮肯定會被帶入實驗室裏研究。”


    “所以。”


    “我們一致讓他掩藏起這個能力,不要告訴其他人。”


    “但是——”


    “這個能力依舊是給他帶來了許多的痛苦。”


    “他會不受控製地窺見其他人死亡又或者是受傷的命運,恐怖而又扭曲的畫麵幾乎每時每刻都在他的麵前浮現,以至於他幾乎整晚都在做噩夢,不僅睡眠質量很差。”


    “而且也不喜歡與人打交道。”


    路馳歡若有所思。


    他在世界意識看見的畫麵裏,阿淮似乎的確不怎麽出門。


    “不過。”


    “在家人以及你、還有你哥哥他們幾個的陪伴之下,阿淮對外麵世界的抗拒少了許多,這之後也慢慢願意主動出門接觸外麵的一切。”


    “然而。”


    “當時的他實在太小了,心也很軟,因此並不知道該如何妥善的運用自己的能力,在窺見其他人命運時忍不住告知他們。”


    “但迎來的……”


    “隻有責罵以及利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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