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殷低著頭,渾身顫抖著。


    仿佛在壓抑著自己的情緒。


    朱棣好整以暇的看著梅殷,仿佛猜到了梅殷心中所想。


    但實際上,他並沒有。


    梅殷渾身顫抖著,不是在憤怒,而是在發笑。


    因為事情的發展,真的和朱允炆所預料的一模一樣。


    準確的說,這對於朱棣而言,是一個陰謀。


    為了將朱允炆推到前麵,給他擋住藍昭,朱棣可以直接舍棄了安南。


    若是朱允炆稱帝,他甚至可以再次舍棄了暹羅,也就是現在的泰國。


    這就表明了一點兒,現在的朱棣,可以為了躲避藍昭,做很多事情。


    這其中,自然也包括主動割讓一部分地盤。


    甚至於,間隔了許久,沒有提及的交割中南半島的事情,現在也提上了章程。


    而條件,僅僅是朱允炆稱帝。


    過了許久之後,梅殷終於整理好了情緒。


    他的臉上,已然沒有半分笑容,取而代之的,是無盡的憤怒、


    “朱棣,當初你勾結藍昭,聯合朱柏,朱權兩人,趁著陛下集結全國兵力,征繳藍昭的時候,偷偷撤軍南下,偷襲應天府,為的,不就是有朝一日可以登基稱帝嗎?”


    “如今陛下願意尊奉你為帝,你現在卻又不肯了?”


    朱棣笑了笑,沒有說話,隻是意味深長的看著梅殷。


    梅殷並沒有說話,他隻是冷冷的看了眼朱棣,轉身朝著外麵走去。


    眼瞅著即將走出帳篷的時候,才緩緩停下了腳步。


    “朱棣,你想清楚了,陛下現在願意將尊奉你為帝,這或許是你最後一次可以名正言順的登基稱帝的機會,你現在若是不要,那以後也就安安分分的做好大明的燕王!”


    說罷,轉身離開。


    外麵的張輔,立刻引著梅殷,到一處空閑的帳篷中休息。


    當梅殷離開後,張玉走了進來。


    他輕喝道。


    “王爺,梅殷的話,末將覺得有幾分道理,這是王爺最好的一次稱帝機會了。”


    張玉他們願意追隨朱棣南下,如今又不遠萬裏的離開大明,先是在中南半島東征西討。


    隨後,張玉暗戳戳的收拾了朱柏和朱權的部下,隨後就開始進攻印度。


    眨眼間,時間已經過去了五年了。


    可忙活了這麽久,付出了這麽多,跑了這麽遠,也打了這麽遠。


    到現在,朱棣依舊還隻是個王爺。


    那他們這些人,追隨朱棣圖什麽?


    圖四處奔波?


    朱棣自然知道張玉心中所想。


    有時候,當到了一定位置的時候,不是上位者想怎麽做,就能怎麽做的。


    和朱允炆打了那麽久,損失的兵力已經超過五位數了。


    結果後來,朱棣直接將安南讓給了朱允炆!


    雖然大家都清楚,這是為了用空間來換取發育的時間。


    將朱允炆推到前麵,去直接和藍昭對線。


    但大家的心中,肯定多少還是不爽的。


    可張玉在外麵聽得清楚,朱棣現在不僅要拒絕帝位,甚至朱允炆若是稱帝,朱棣甚至願意直接將暹羅讓給朱允炆!


    這是幹什麽?


    真的要當一個忠心耿耿的王爺,自己打下來的地盤,迴頭直接送給朱允炆?


    朱棣知道,張玉現在心中的煩悶,並不僅僅是張玉一人,除了張玉外。


    張輔,朱能,丘福,孟善,柳升等人,心中恐怕也都是這麽想的。


    若是不解釋清楚的話,這些人縱然已經跟隨朱棣多年,也難免心中會生出不滿的情緒,最終可能會導致出現讓朱棣損失慘重的後果。


    歎息一聲,朱棣拉著張玉,走到旁邊的凳子上,扶著張玉,讓他坐下。


    張玉慌忙推辭,卻被朱棣強行摁下去。


    張玉隻敢半個屁股挨著凳子,不敢完全坐上去。


    朱棣也不在意,他迴到自己的位置上,摸索了一陣子,找到了一張地圖,隨後拿到張玉位置旁邊的桌案上,將地圖攤開。


    張玉扭頭看了眼,地圖上的赧然是當今大明及周遭的勢力分布圖。


    朱棣伸手在上麵畫了一大圈。


    “這裏,是咱們離開江南前,藍昭的地盤,他徹底平定了草原隱患,雖然有不少瓦剌人和韃靼人逃走了,但算上塞外遼東的女真各部,還有留下來的一部分瓦剌人,藍昭從草原上,劫掠了至少百萬人口,填充到江北各地,當然,他的地盤,現在也囊括了昔日瓦剌和韃靼的地盤。”


    看著地圖上的北部那一大片,張玉的唿吸,忍不住急促了幾分。


    那是漠北。


    那是塞外草原!


    同樣的,那也是所有漢人將領的夢想!


    飲馬瀚海,封狼居胥!


    從古至今,隻有五個人做到了。


    但現在,因為藍昭將草原已經開發了出來,未來至少百餘年內,中原王朝是不會讓出草原的。


    然而朱棣並沒有給張玉思索的機會,而後又將大明的西北和西南劃了一圈。


    “這裏是亦力把裏和烏思藏,這兩處的加起來,至少占據太祖時期大明麵積的三分之一還多,亦力把裏有十幾萬大軍,都城別失八裏,黑的兒火者至少囤積了小十萬大軍,然後藍昭,隻用了不到一天的時間,就將城牆給轟炸開了!”


    “亦力把裏的大汗黑的兒火著,被藍昭的大炮直接炸死在了城牆上,當天亦力把裏就直接投降了,至於烏思藏……現在應該有投降了。”


    張玉長了張嘴,原本心中的怒焰,也在這一刻徹底煙消雲散。


    他的臉上,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朱棣的手,又開始劃拉。


    “這裏,你應該很熟悉,咱們占有了幾年,剛剛離開的江南,現在藍昭唆使土司和江南士大夫們相互爭鬥,也不知道藍昭用了什麽辦法,竟然讓土司們心甘情願的去和士大夫們相互廝殺……”


    歎了口氣,朱棣忽然看著張玉。


    “世美(張玉的字),你說,這藍昭比本王年輕了十一歲,本王現在虛歲已經三十九歲了,再過幾個月,過了年後,虛歲就四十歲了,可藍昭怎麽就能在這麽年輕的情況下,還能做出這麽讓人敬佩的功績呢?”


    張玉沉默不語。


    朱棣的心中,這是已經生出了一些恐懼的心思了。


    但張玉卻並不覺得意外。


    張玉雖然沒有去過別失八裏,但卻也知道,那裏的城防還是很堅固的。


    普通的火炮,沒有十天時間,根本轟炸不開城牆!


    可藍昭僅僅用了一天,就將別失八裏的城牆炸開了。


    這就意味著,藍昭現在擁有的火炮威力,是可以在一天內轟炸開現在朱棣的所有城牆的!


    在絕對的裝備差距麵前,朱棣萌生畏懼退縮的心思,是很正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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