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雖三尺,卻重逾數斤。


    師煙煙單手接下,纖手一揮,狂飲沙場千斤血的玄鐵重劍,在她手中乖順輕柔,於半空劃出一個漂亮的圓弧,青光耀眼。


    她眉目一展,輕揚嘴角,“還是爹爹想得周到——”


    在師夜白一臉疑惑之時,她輕輕轉身,朝君玄齡微微躬身,行了一個簡單的江湖禮節,端的是瀟灑恣意,百般風流似男兒。


    “皇上,臣女幼時沒學過什麽才藝,倒曾多次觀摩爹爹練劍,有幸習得幾招花架子!如今,借爹爹的這柄好劍,隻能班門弄斧,獻醜呈上一支劍舞,以謝皇恩!”


    “劍舞?”皇上也暫時忘了剛才的詭異氛圍,對這劍舞有了些興趣。


    “是!”師煙煙輕靈的嗓音在大殿之中悠然響起,“可有人會奏一曲《將軍令》?”


    左側席位中一人遙遙站起,笑容雅致,滿麵謙和,正是四皇子君飛寒。


    “啟稟父皇,兒臣會!”


    “哦?寒兒竟會此曲?”皇上欣慰點頭,“那便由你來彈奏此曲,助陣師小姐!”


    “是!”


    話音一停,劍光驟起。


    她爹為了她在禦前亮劍,險些觸犯龍顏,今次,她就為他出劍,舞一曲刀光劍影。


    師煙煙沒學過什麽劍招花架子,腦中僅存的就是原身遺留的技藝,每招每式全都出自師夜白。


    以至於,這劍舞毫無女子嬌柔造作之風,全是男兒凜然正氣。


    冰冷鋒利的劍刃,在空中發出清銳的聲響。


    劍身寬厚,將師煙煙瓷白的手腕,襯托得無比纖細。


    一白一青,一剛一柔,竟如此契合,仿佛這本就是屬於她的劍。


    劍尖劃過地麵,師煙煙迴眸看了君飛寒一眼。


    對方接收到她的目光,報以微微一笑。


    修長的雙手覆於琴麵,不待試音,琴聲突起,人影隨動。


    青灰色的身影,如一道疾風,在殿內輕盈舞動。


    方才的宮廷舞曲、華貴樂音,全部散去,在殿內眾人的腦中,隻餘那一抹青影,再無其它。


    這裏不是深宮殿宇,不是縹緲江湖,而是血色戰場!


    激進的琴音飛揚,師煙煙素腕輕旋,劍身如同閃電般快速移動。


    劍光在殿內分閃,與那青色的身影糅合為一體。


    還有那一截露出袖袍的秀美手腕,吸引著所有人的目光隨之舞動。


    每一幕,每一個動作,都帶著極致的鋒芒和難言的美感。


    青色流光在空中貫穿出一道圓弧,師煙煙的身形也隨著劍光倒去,如山河突變,如沙場驚險,卻又突然旋身翻轉,身子輕盈騰起,人影與劍光,都有些辨不清晰。


    琴曲漸漸緩和,恰似婦人與即將出征的丈夫敘情,師煙煙的身子婉轉不停,劍勢亦漸趨柔和,如燕子輕挑,將這感人的琴曲,演繹得恰到好處。


    待戰場鳴兵,欲要出征,聲勢磅礴,劍氣橫貫大殿,這一刻,師煙煙體內的殺氣也潛藏不住,劍勢凜然,鋒芒畢露。


    禦前侍衛緊張地立在皇上身旁,怕這劍氣傷到龍體。


    師煙煙淡定的神色,就如她手中緊握的劍,隻有寒冷的鋒芒,不需旁的點綴。


    青色劍光在大殿中纏繞,待到英雄氣概盡顯,戰場上大無畏的精神皆在琴音中表現,山河都在這琴聲中崩碎,師煙煙的劍舞,就如在戰場中刀光血影,慷慨激昂,踏碎江河。


    琴音瞬間滑落,師煙煙毫無遲疑,反手將手中的劍身一甩,正中師夜白放於桌上的劍鞘中。


    一舞畢,劍鋒迴。


    而後輕旋身子,朝著高座上的皇帝遙遙一敬,不待其開口,已經步入席間,無聲無息。


    眾人未從這一場驚心動魄的劍舞中迴魂,直到君飛寒自琴案前起身,才都恍然驚醒。


    一嬌柔女子,舞起劍來,摒棄所有陰柔之態,隻餘劍動四方,劍氣襲人。觀者如山色沮喪,天地為之久低昂。


    師夜白也沒說話,內心驚歎,因為隻有他自己知道,那柄劍即便是普通男子,也很難提起,更別說舞劍,特別是將這劍勢舞得浩然廣闊,氣吞山河!


    這確實是他的劍招,小煙兒記得一招不差,但她劍中的殺伐之氣,滾滾洶湧,毫不遜色於他。


    她一直養在深閨,自幼不喜練劍,也不愛習武,怎麽突然間能有這樣的劍術造詣?


    而準備看笑話的師玥兒,看著師煙煙根本就像見了鬼,壓根搞不清,她怎麽從之前那傻樣,變成了如今的奪人眼目。


    “師愛卿生了個好女兒——”皇上長歎一聲,“這般氣魄不輸於任何男子,將軍府後繼有人!”


    最後這四個字,皇上語氣悠長,意味難言,似乎是欣慰,又好似戒備。


    突然,他朗聲一笑,看向師煙煙,龍顏已經掛上了些許慈愛表情。


    “也不知是誰,能有這福氣,得到你的青睞!你說說,方才那首詩,究竟為誰而作?”


    看熱鬧看得正一臉激動的九皇子君飛陽,立即起身,嘴快地替師煙煙答了。


    “啟稟父皇,百花盛宴上兒臣也在,這詩呀,是師小姐念給四哥聽的——”


    興奮地迴答完,發現旁邊君飛羽一臉陰寒地看著他,暗罵了一聲莫名其妙。


    又轉頭,看向主角之一的君飛寒,發現他表情莫辨。奇怪,剛才還主動給人家伴奏,這會子裝什麽高深莫測……


    難道他還說錯了?真是搞不懂!


    隻得悻悻地摸著鼻子,坐了迴去。


    可是皇上聽聞之後,似乎心情不錯,興致高昂地問君飛寒,“寒兒,果真如此?”


    君飛寒一時無語,臨到當下,不知該如何迴答。


    若說以前,他定是不願與師煙煙牽扯到一起的。


    但現在——


    情況有些不同了,師煙煙不同以往,是真;她在師夜白心中地位重要,也是真。


    如今的師煙煙,興許當得起他的四皇妃。


    皇上見他並未反駁,隻當他是默認。


    頓時大笑一聲,“好,好,前有情詩為媒,後有琴音劍舞,實乃天作之合!既然你們如此情投意合,朕今日就下旨,給你們賜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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