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宸見她哭的費勁,替她擦著眼淚但似乎反而打開了她什麽開關。


    最後實在哄不好了,摸索著打開了床頭燈。


    拿過一些紙巾,在人的臉上一下輕一下重的,容清清長大了眼,一動不動地看著眼前人,言宸像是沒有發現一般,隻是盯著她的臉蛋,將上頭的淚痕都擦得差不多了。


    才停下了手。


    卻沒有立刻離開。


    指尖與她隻有幾厘米的距離,她幾乎能夠聽見言宸的唿吸聲,隻看到他的眼眸微微一動,跟著緩緩抬眼看了過來,像是有無數暗流在裏麵湧動,隻是一眼,短短幾秒的時間,又挪開了視線。


    “你啊……”


    聲音有些無奈。


    言宸將她身側的被子往上拉了拉,看人紅著眼睛看著自己,麵色卻怎麽也冷不下來了,隻能清冷地說了一句,“睡吧。”


    便打算睡去。


    容清清知道這是還在生氣。


    一時間也不知道怎麽辦,身體卻快過大腦地,伸出一隻手抓住了人的衣角。


    穿過了楚河漢界,急著要說些什麽,還稍微用力過猛了一些,差一點掐到對方的肉,其實也差不多了,一下子碰過人的癢癢肉,不過言宸背對著她,看不出是什麽反應。


    頭腦一熱抓住了,人卻不知道說什麽。


    言宸生氣的理由很明顯,要哄好他也很簡單,可是那意味著容清清要違背自己原來的意願,如此一來,話到了嘴邊卻是怎麽也說不出口。


    麵前的人也沒有反應,似乎是在等她放棄。


    容清清揪了一會兒,小手輕輕動了動,扯了扯他的衣角。


    不理人。


    再扯一扯。


    還是不理。


    如此反複幾次之後,容清清的動作是越發大了,言宸背對著她半晌沒有反應,如果不是剛剛還看見他醒著,容清清都要懷疑這人是不是已經睡著了。


    到最後也有些鬧脾氣了。


    幹脆撩開被子一把壓在了人身上,言宸還沒反應過來,就覺得眼前視線一轉,對上了天花板沒幾秒,又看到了容清清委屈的模樣,她正跨坐在他的腰腹上,雙手撐在他的兩側,低頭下來,長發散亂地遮住了一些光亮,使人的眼裏光影不定。


    言宸剛要挪開視線,就聽到一句。


    “你看著我。”


    一下子像是被喊魂了一樣,動不了了。


    目光筆直地看著容清清,因為剛剛才哭了一場,這人的眼角是紅的,鼻尖也是紅的,瞪人的樣子像是隻發狠的兔子,徒然生出一副可憐樣來。


    所以怎麽說這長得討巧呢。


    明明言宸覺得自己才是委屈的那個。


    而他們姐卻一點也不這麽想,拿一副審問犯人的樣子,好像下一秒就會用什麽話來審問他,言宸安安靜靜等了一會兒,卻發現並不是如此。


    容清清隻是看著她。


    一雙眸子跟小鹿似得,微微泛著光亮,薄唇抿了又抿,糾結得不行,漂亮的臉蛋上頭一次露出這麽傷心的表情,就算是在她最難受的時候,也不曾見過。


    言宸反應過來的瞬間,也愣在了那裏。


    就聽見容清清說:“不要再這樣冷冰冰的了。”


    她第一次提出這樣的要求,“我是什麽樣的人,你從一開始不就知道了嗎?是,我知道你很想要這個孩子,可是我有什麽辦法,我沒有資格……”


    “……”


    “我從小到大,過得都是勾心鬥角的日子,害了那麽多人的命,你覺得我真的能這麽好好地過下去嗎?”容清清這麽說著,又覺得有些壓抑,她那些下流卑鄙的手段,終歸不會因為她那一死而消逝,她的所作所為,著實當得起一個惡字,無論她出於什麽目的,那些被她親手殺死的人,一條條命,一個個冤魂也都要背在她的身上。


    如今和言宸的這一段日子,也已經是偷來的了。


    容清清說道:“我不想有,也不能有,我憑什麽,和你結婚生子,過上家庭和睦的日子?”


    言宸愣了愣。


    苦笑了一聲,他伸手,摸上了容清清的臉頰,她的臉蛋很柔軟,仿佛能一捏就碎。


    她始終放不下那些過往。


    言宸說道:“那是在懲罰我嗎?”


    壓抑的抱怨停住了,容清清抬眼看了他一下,說道:“什麽?”


    “你說的這些,不都是因為我嗎?”


    “不是……”


    “如果不是我,或許爸也不會讓你當繼承人,你藏拙的很好,也不會有人與你作對,可能時間一到,你就能從言氏出來了,有一個自己想要的安穩工作,也不必背上那些人命。”


    他這麽說著,心裏有一絲空蕩蕩的感覺,卻怎麽也揮灑不去。


    再怎麽裝作不知道,其實心裏還是明白的,鳳九上輩子痛苦得不行的一生,包括其他養子的結局,都是因為他出現在這個世界,若不是老年得子,言平輿也不會突然改變主意,要是言宸出現得再早一些,也可能一切都會有不同。


    可偏偏他在那個時候出生。


    偏偏在酒會上拉住了鳳九。


    偏偏讓言平輿起了這個主意,偏偏又讓鳳九,不得不來充當他的保護者。


    那這一切,都是因為他嗎?


    言宸的這雙眼睛,很漂亮,也會說話,所以當他這樣一動不動盯著人看的時候,容清清從中讀懂了一點痛意。


    不是這樣的。


    容清清想開口跟他解釋,卻隻看到他慢慢伸手,手掌壓在了自己的眼上,硬生生將一切給遮住了,他微微仰著頭,看起來的樣子,也有些疲倦。


    喉結上下一動。


    跟著輕笑了兩聲。


    在安靜的房間內,他的笑聲格外明顯,沙啞的聲音卻一點也不像是高興,空曠而淒涼的氣氛下,他說道:“夠了。”


    “真的夠了。”


    …


    容清清坐在沙發上發呆。


    她和言宸已經好一陣子沒有說話了,具體多久連她自己也記不太清楚,隻是反應過來之後,日子一天又一天的過著,那些甜蜜又酸澀的過往,像是一瞬間被投入了一座冰湖,凍骨的寒冷肆意侵染,落入一片暗色。


    言宸說的那些話,總是翻來覆去地在她腦內重播。


    可是他有什麽錯?


    不過是言平輿想要個繼承人,把他生下來了而已,那之後的事情,也不是那麽小的一個娃娃能想到的,難不成言宸還能天賦異稟,為了不造成這種局麵,先在肚子裏把自己掐死不成?


    容清清覺得懷孕了之後,自己的腦子也不夠用了,似乎情緒變得格外敏感,當她陷入一件事情的時候,就很容易鑽牛角尖,她迴想起上輩子的那些關係。


    亂的很。


    誰的身上都有利益糾紛。


    過著一層皮,到底鬧成了什麽樣子,也沒有人知道。


    想起這些,容清清突然覺得有些頭疼,一手揉著太陽穴,正想著讓自己平靜下來。


    眼前突然多了一杯水。


    容清清的動作跟著一愣,抬眼便看到了靈町。


    靈町站在她身側,表情還是一如既往的高冷,但看樣子似乎還是有些擔心她。


    “您沒事吧?要不要喝口水?”


    容清清扯了扯嘴角,跟人道了謝,靈町又說道:“您現在的身體可不比以前,如今這個時候,更應該小心一點才是,不要讓不好的情緒,影響了您的身體。”


    她這話說的情真意切。


    容清清也隻好笑著點了點頭。


    不知怎麽的,又在沙發上睡著了,迷迷糊糊之間,覺得有人給她蓋了一層毛毯,指尖的溫度讓人非常熟悉,順著她的頭發慢慢地往下。


    是言宸?


    不知什麽時候起,他就喜歡這樣摸她的頭。


    容清清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被人給摸順手了,除了言宸應該也沒有別人了,隻有他才會這樣溫柔地摸她的頭。


    容清清想要睜開眼來看一看對方,但困意還是占了上風,掙紮了幾次,眼皮子還是昏沉沉地壓在那裏,感覺身子有一陣子騰空,隨後又被放在了一張柔軟的床上。


    容清清動了動。


    很快有人壓了下來,手掌貼著她的額頭,將人輕輕壓了迴去。


    “……”


    言宸從屋裏出來,看見靈町還等在門口。


    當下皺了皺眉,如果不是她嘴快,或許兩人也不會鬧成這樣,言宸前兩天被容清清說的,整個人情緒都不太好,等反應過來的時候,也覺得有些不好受。


    他因為生氣而想氣一氣容清清。


    結果對方真的難過了,反而是自己顯得比較揪心。


    這兩天也不知道該怎麽麵對她,想著沒準這人一看到自己會更加難受,就幹脆躲開了一點,今天要不是迴來的早,容清清估計就能在沙發上將就一晚。


    這麽一想,又覺得眼前的人照顧不周。


    他瞥了一眼靈町,說道:“這裏沒有你的事了。”


    靈町低下頭,一副老實得不行的作派,也沒有多問,隻是點了點頭,也就退了下去。


    然而剛走了兩步,又被喊住了。


    言宸說道:“叫人準備些吃的送上來。”


    靈町的眼神微微一晃,道:“是,先生。”


    …


    廚房裏的空氣還有些冷清。


    靈町下樓的時候,周圍的人都帶著好奇的眼神瞧了過來,但是她平日裏在這個屋子裏的地位高慣了,一個眼神撇過去,就讓那些好奇的打量給收了迴去。


    其實從她第一眼看見容清清,就有種感覺了,她給人的氣氛非常特別,靈町以前隻在鳳九身上感受到過,她從小長在傭人堆裏,對這些東西格外敏感,所以當言宸那樣對容清清的時候,她就察覺過來其中可能有些不對。


    重生這種事情,雖然小說漫畫裏經常有,但發生在現實中,還是讓人難以接受的。


    但是靈町從小遇到的那些事情,也算得上的奇特,所以當看到容清清的時候,也不覺得有多不可能,花了一些時間也接受了這個設定。


    靈町是個普通人。


    可她也不算太普通。


    七八歲的時候,她能看到一些別人看不到的東西。當時家裏人迷信,生活在鄉下,又沒有那麽普及科學,都說她是什麽陰陽師轉世,以後肯定有大作為。


    窮鄉僻壤也有好處。


    起碼別人不會把你當怪物來看。


    可是再長大些的時候,她就發覺不對勁了,村子裏的小學被征用做敬老院了,她們這些疙瘩角落的人,也隻能大老遠坐著車,去小鎮上讀書。


    鎮上的那些人又不太一樣。


    不像是平常大家都能流著鼻涕打著滾兒一起玩耍的人,如果在鎮子上這麽做,立馬會有人出來,用嫌棄的語氣來說你髒,靈町雖然不會這麽做,但她有個更讓人排斥的一點。


    她總說自己能看到靈魂。


    剛開始大家還當她開玩笑,可是時間久了之後,這人神神叨叨的樣子讓人怕的不行,如果說她看到的是諸如神鬼之類的也好,偏偏她能看到的,是生人的魂魄。


    因為軀體還在。


    大多數的時間,她能看到的也是一陣朦朧的光。


    人的心思變化會造成光顏色的不同,黃色代表活潑,白色代表安靜,藍色是憂鬱,黑色是陰沉,她像是能一眼看穿人的內心,讓人覺得恐怖。


    當時班裏發生過一件事。


    管理班費的一個女孩子把錢丟了,說是放在書包裏,但是上完體育課迴來就不見了,誰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她隻好哭哭啼啼地去找老師。


    老師知道之後,連忙出來尋找盜竊者。


    沒有人承認。


    班主任發火了,在那邊絮絮叨叨了半個小時,眼看著天就要黑下去,靈町不想跟人繼續耗下去,她說她知道小偷是誰。那人身上的光已經偏向深色了,剛開始班主任進來的時候,她的心情還是很陰沉的,灰蒙蒙的一片像是隨時能壓下來。


    可是當好一陣子之後,誰也沒能出來指認她,這人的情緒又變成了紅色,有些得意洋洋。


    這裏麵隻有她的情緒波動最大。


    靈町自然而然就說了是她。


    可是偏偏她指認的這個人,也不是別人,是班裏的班長,班長平日裏為人很好,同學之間有什麽困難,也時常會去幫助,偶爾有什麽小過失,也會幫著打掩護。


    可以說是非常得人心。


    在老師眼裏更是個乖乖女,平常各科成績都不錯,班級排名也總是在前三,所以當她這麽一說的時候,全場的人都愣住了。


    誰也不肯相信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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