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清清盯著眼前人,她原以為這人理當是如他人所說,對自己恨之入骨,但是如今一看,卻不似描述中那樣不饒人。


    甚至她的叫囂都帶著一點虛張聲勢的味道。


    容清清定了定,再這樣下去就應該被人察覺到了,在眾人是注視下,緩緩挪開身子,站了起來。


    她低頭看著文七,居高臨下地,有一點點壓迫感。


    容伯母在一邊說道:“清清,你沒事吧?!”


    迴頭看了她一眼,冷淡的眼神留在她身上幾秒,最終在他人的注視下,微微一個眯眼,露出一個與她不相符的笑容來,“沒什麽大事,還好你們來的及時。”


    不容疑她。


    容伯母點了點頭,上前拉過她的手,容清清手裏的匕首被人抽了出去,也沒有多少反應,低頭看了容伯母一眼,笑道:“看來今天七七有點不太穩定,我還是改天再來吧。”


    說著也不管對方要說什麽,便轉身離開。


    燈光之下的匕首帶著一點寒意,根本讓人無法明白容清清的意圖。


    等到次日她去的時候,那人又變成了顧八,站在屋子裏等了她好一會兒,等人進屋之後,或許是認識到自己的錯誤了,低頭看著地麵,說道:“你生氣了嗎?”


    容清清半晌沒能迴過神來。


    最終嗤笑出聲道:“在你眼裏,人命是不是很不值錢?”


    顧八抬眼看她,道,“我不知道,九九,我隻是想跟你在一起。”


    容清清閉上了眼睛,不想再聽他的話,將東西放在了地麵上,轉而坐在了沙發,拿著一本書來看。


    空氣中十分安靜。


    顧八看了她一眼,又一眼。


    “九九……”


    容清清道:“我想警察很快就會查到你頭上的,我隻是覺得沒有必要我親自動手。”


    “你不喜歡我了嗎?”


    容清清抬眼看向他,麵色冷淡地說道:“我不會和殺人犯在一起。”


    說完眼前的人一個抽氣,容清清的視線在他身上繞了一圈,還做出補充道:“何況你現在是個女人。”


    “……”


    顧八大約是第一次思考這個問題。


    低頭看了自己一眼,眼神中還帶有一些懊惱,眉頭一皺,抬頭看向她道:“我……”


    容清清卻沒有要繼續再聽的意思。


    見她沒有一點理人的*,顧八兩眼一橫,坐在她對麵的位置上,他似乎一點也不擔心有警察來抓他,隻是順著女人的話題,繼續說道:“那你為什麽還要每天來容家找我?”


    容清清沒有迴應。


    那邊自言自語了一會兒,嘀嘀咕咕不知說了些什麽,表情原本還有些哀怨,但是突然又跟想起了什麽一樣,抬頭看著她說道:“九九,你又嘴硬了是不是?表麵上說不在意,其實還是很擔心我的是不是?”


    被煩的受不了,容清清不耐煩地說道:“我隻是想來看看,能不能找迴點有用的東西。”


    “什麽東西?”她有什麽落在他這了嗎?


    顧八一臉天真。


    這樣子看起來真的不像是幹出那樣殘忍的事情的人,但是想了想重拾和言家,她又有些釋然了,這一堆人裏麵,又有哪個是精神正常的。


    她看著他,似乎是要透過他看到什麽,她開始思考自己從前是個什麽樣的人,是不是也跟他們一樣,對人命麻木,對情感麻木,說實話她無法想象這樣的自己,如果做什麽都無法觸動內心,那麽她和行屍走肉有什麽區別?


    容清清第一次想要知道答案,卻又害怕答案。


    半晌,也沒有迴答顧八的問題。


    隻是又繼續低頭,看起了自己的書,女孩一直在她身邊周旋,吵吵鬧鬧地比麻雀都要煩,不過這具身體的精神似乎不怎麽樣,在大約一兩個小時之後,顧八終於忍不住困意,睡了過去。


    容清清迴過神來的時候,人已經趴在自己旁邊睡著了,低頭看了她一眼,她正側臉對著她,唿吸勻稱。容清清沒有移開視線,她不確定這人什麽時候會醒過來,如果顧八睡著了,那麽很有可能,下一次睜眼的便是文七。


    在她的注視下,這個人的眼皮微微顫了顫。


    容清清合上了書。


    那人逐漸睜開了眼,第一時間還有一些迷茫,看著周圍一眼,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容清清的存在,兩眼一下子瞪得老大,咬牙切齒的模樣,一眼就讓人看出來兩人是有仇的。


    也不知道她每次做這個表情累不累。


    容清清從桌上拿了杯水,遞過去道:“先清清嗓子。”


    “啪嗒”一聲。


    文七一手甩掉了她的好意,怒氣衝衝地說道:“你這是在嘲諷我嗎?!昨天拿刀要殺我,今天怎麽不敢了?哈……你也知道,門口有那麽多人看著你吧?!鳳九,你……”


    容清清低頭看著地上的碎片,有些出神的,良久才抬起頭來,看著文七的樣子,說道:“你不累嗎?”


    “什麽?”文七懷疑自己沒聽清。


    她正在說正經事呢,為什麽感覺自己總是跟不上鳳九的思緒?


    容清清看著她,說道,“你說的這些我都聽出繭了,如果真的那麽恨我,現在這裏就有把刀,你有本事就拿過來。”


    文七尖叫道,“你瘋了?!”


    “我沒瘋,我是怕你瘋了。”容清清從自己的位置上站了起來,越過她彎腰拿起一個短小的刀具,她迴過身,把東西遞了過去。


    文七低頭看著它,雙眼發直,無法理解容清清的這個行為到底是為什麽,眼神中透露著不可置信,長大了雙眼看著她道:“你這是什麽意思?”


    容清清笑笑,“給你機會。”


    “……”


    “你要是能拿這把刀殺了我,我毫無怨言。”容清清如此說道。


    文七沒想到她會這麽說,手剛要伸出去,又是一頓,連忙收迴了手,警惕地看了一眼四周,然後說道:“你又在耍什麽花招?”


    容清清聳聳肩,“天地良心,我可是真心實意的。”


    文七看著她半晌卻沒有說出話來,探究地看了她許久,刀子就放在她手上,女人站在原地坦然的樣子,也十分地讓人覺得奇怪。


    然而還是有些猶豫。


    容清清眯了眯眼睛,手上的動作一轉,原本刀尖對著自己,下一秒便把東西對準了文七,這個動作很快,也充滿威脅性。


    隻見她站在原地笑,“如果你不想要的話,我就不客氣了。”


    文七立馬一個瞪眼,心尖一顫,連忙伸手去奪了過來,“拿來!”


    手背被人狠狠一拍,容清清卻沒有多生氣,隻是眼神冷了冷,看著她拿刀的樣子,隨後後退了一步,將自己的所有都呈現在她的視線範圍內。


    看到她這個動作,文七覺得被挑釁,仰頭狂笑了一陣,手上拿著利器,眼裏的恨意也更有底氣了一點。


    “鳳九,你未免太過自信了!”


    她的聲音重重壓在她的耳邊。


    容清清感覺到她討厭自己,也能察覺這股殺意的劣性,然而卻依舊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仿佛之前說的就是那樣,一點也沒有要改動的意思。


    無論是什麽時候都是這麽從容!


    這讓文七的記憶迴到了從前,一想到那場爆炸,她握著刀的手便緊了一點,腳下的步子猛然一轉,她出手的動作也一如既往的快!


    文七衝著她疾速奔來,她原本已經做好容清清會反抗的準備,然而跑了一半卻發現這人真的就是站在那裏,一動不動,瞳孔驟然一縮,刀尖距離她還有幾毫米的位置,卻猛然給停住了!


    幾縷發絲被刀鋒滑落。


    容清清緩緩睜開了眼,她的視線之中沒有一點害怕,就那麽隔著刀子看向文七,道:“怎麽?手軟了?”


    “鳳九——”


    她的聲音在發抖,然而這手卻無論如何也刺不下去。


    可奇怪的是她明明感覺不到顧八的存在,拚命地告訴自己不能錯過這個機會,隻需要一點點的力氣,鳳九就會死在她麵前了,她可以為天賜報仇,也可以為自己報仇!


    然而心底默念百遍,最後還是敗在了那雙冷然的視線中。


    容清清笑了笑道,“你下不了手。”


    伸手落在刀麵上,她隻輕輕一推,完全沒有用力,刀子就順勢啪嗒落地,文七兩眼發紅地看著她,後者卻越過她,從容地坐迴了沙發上。


    “就算我站在這裏讓你砍,你也下不了手不是嗎?”


    “你別以為……”


    文七還想說什麽,容清清卻打斷了她,道:“事實就是這樣,不是嗎?”


    文七站在原地,卻無話可說。


    她的手在發顫,人在發抖,恨意幾乎可以將她的腦袋崩裂,可是就算她不想承認,容清清還是說對了。


    她不會動手。起碼不會在這種時候,這種情況下動手。


    因為太奇怪了。


    容清清為什麽要平白無故讓她報仇?難道是因為愧疚嗎?被開玩笑了,她根本什麽都不記得,這其中必定有詐。


    文七最大的缺點就是多疑。


    如果這個時候是她自己謀劃來的,她絕對會毫不猶豫地要了容清清的命,然而卻不是,容清清送上門來給她殺,她思來想去,最終還是鬆了手。


    容清清坐在沙發上,衝她笑了笑。


    剛剛那一瞬間,她似乎想起了什麽,一些畫麵從她腦海裏閃過,雖然還不是很清晰,但是也足夠讓人迴憶了。


    她一直沒有從容家離開,除了要親眼看著容七七這具身體受到懲罰之外,也想著要找迴自己的記憶。


    重拾不肯幫忙,言宸也不肯幫忙。


    那就隻能她自己來了。


    她垂眸看了一眼地上的刀,伸腳把它往外一踢,滑進了沙發底下,容清清才又悠然地坐了下來,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表,隨意說道:“還有兩個小時,我就再配配你吧,好姐妹。”


    “……”


    *


    這天容清清正在超市買菜。


    電話又響了兩聲,她低頭看了一眼,沒有接,就繼續逛,那天之後沒多久,容七七就被人抓了,雖然她做的很隱蔽,但是奈何人都已經知道是你了,查了幾天證據之後,這案也很快破了。


    不過可惜的是,容家以容七七的精神分裂為借口,向法院申請了上訴,因為容七七的體內確實有兩個人格,所以這個案子的判定,還有待取證。


    但是這樣一鬧,容清清還是閑了好一陣子。


    組合的事情也有一段日子沒有過問了,這幾天基本就是過著老年人的生活,偶爾下樓跟樓下大爺下下圍棋,把對方地盤全占完之後,才心情愉快地迴屋燒飯。


    她誰的電話都沒有接。


    在思考自己接下來該做些什麽。


    說容清清記憶恢複了吧,也不是那麽一會兒事,模模糊糊有些東西都記得,但是卻跟看別人的故事一樣,無法將自己完全代入。


    她心想,或許這是老天爺真的,再給了她一次重生的機會。


    總之言家的事情已經不由得她操心了,這幾天來也沒有碰到所有相關的人物,程星辰等人發展的似乎還比較順利,因為她不在,幾乎全權交接給了丁曉。


    重拾還問她說,“你都做了兩個組合了,可是現在有哪個是你帶著的?這樣半途而廢真的好嗎?”


    容清清聳了聳肩,吃了一口自己燒的,鹹的要死的炒豬肝之後,說道:“有什麽不好?反正他們也不是沒了我就活不下去。”


    重拾咬咬牙,道:“你這人有沒有一點良心?”


    容清清就笑,“你也應該清楚,我不喜歡和人走太近。”


    “……”


    明明之前和幾個孩子相處的都很好,重拾不明白她這個改變是怎麽來的,看著她的樣子也停了話語,半晌之後,才冷冷出聲道,“那言宸呢?”


    容清清夾菜的手一頓。


    “為什麽會提到他?”


    “別裝傻。”容清清的笑容在她眼裏,也就是非常生硬地,“你難道不知道他的狀況嗎?沒有你在幾乎每天都是低氣壓。”


    尤其是最近在公司裏,重拾覺得自己真的快要幹不下去這活了。


    “跟我沒關係。”


    容清清把筷子往桌麵上一放,笑容終於停了下來,眼神略有一些暗沉,讓人看不清她真正的情緒究竟是如何。


    她沒有看重拾,似乎是不想再提這個話題,將桌麵上的東西都收拾了起來,往廚房走去,重拾眉頭一壓,看不懂她的這個動作,也起身跟上。


    “我不明白,言宸他究竟做了什麽,讓你這麽生氣?你現在連聽都不想聽到他的事了嗎?”


    容清清打開了水龍頭,把盤子一個個放了下去,水流滑過盤麵,上頭的汙漬一點點地褪去,容清清卻從頭到尾沒有出聲。


    “清清,你真的不要太任性了……”


    容清清道:“跟你也沒關係。”


    “……”


    她拒絕人好意的本領果然是一流的。


    重拾的話到了嘴邊,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氣的轉身想走,然而剛邁出一步,又頓了頓,迴過頭去說道,“我知道我勸不了你,但是起碼,你總該讓人家知道,理由是什麽吧?讓人死也死個明白。”


    “……”


    見她不出聲,重拾將她的手機掏出來,後者停下了動作,轉頭看著她,重拾一邊在上麵打下一串數字,一邊退後了兩步,等保存完畢之後,才又給遞了過去。


    “呐,言宸的手機號。”


    容清清接過來,通訊錄裏果然多出了一個名字,眉頭一壓剛想要刪除,就聽見人大叫一聲,“你可別想刪,你要是刪了我就把你的住址告訴言宸!你以為他真的找不到你嗎?隻是尊重你不來打擾而已。”


    容清清的動作一愣,抬頭看了她好一會兒。


    四目相對。


    最終歎了口氣,把手機放進了口袋。


    然而雖然這樣,這個號碼她也一直沒有撥出過,甚至手機號也是新的,對方根本不知道她現在的聯係方式,如今打過來的,也隻有重拾和丁曉兩人。


    容清清逛了一圈超市,口袋裏的手機震動也逐漸停了,前方卻突然傳來一聲大叫,劈裏啪啦一陣聲響,一堆易拉罐倒在了她麵前。


    緊跟著一個女人被推到了。


    “你以為你是個什麽東西?!我在問你話你居然還給我裝聽不懂?!”


    倒在地上的那人連忙起身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然而誰理她,怒吼聲更加理直氣壯地,“他媽的說對不起能解決,那還要警察做什麽!你,去把你們經理給我找來,我要投訴你!”


    在容清清麵前發生的這一幕,是兩個女人,發火的那個看起來十分富態,估摸著一米五幾的身高,有些微胖,帶著珍珠大鏈子,身上穿的也都價值不菲,典型的闊太太打扮,然而在道歉的那個,就又完全相反了,她長得又瘦又高,穿著是超市工作人員的製服,如果稍微打扮一下,一定很漂亮,但是眼下看來卻是唇色蒼白,皮膚焦黃,氣色相當不好。


    再加之一臉苦怏怏的模樣,看了也不叫人討喜。


    容清清本來不打算管閑事的。


    然而正要走的時候,卻聽到遠遠的一聲怒吼,“柳藝馨!”


    三個字讓她愣在了原地,再看過去的時候,被換做柳藝馨的女人正低著頭,挨著上司的罵,容清清皺了皺眉,視線在她身上掃了一圈。


    這個名字她聽著耳熟,在腦內搜索了一番,過了好一會兒才發現她的位置,心想當初第一眼見到時她囂張跋扈的那個模樣,如今卻變成這個模樣,說不讓人震驚是假的。


    但是如果由她來同情的話,未免也太虛情假意了一點。


    這麽想著,腳下的步子卻沒有邁開。


    那個男經理正用手戳著她的腦袋,一邊戳一邊罵道,語氣相當的不屑,“你怎麽連這點事情都做不好?這是這個月來第幾次了?叫你服務態度好一點你就聽不懂嗎?你給我笑,給我笑一個看看!”


    柳藝馨低著頭卻說不出話,頭一次覺得原來笑也是一個苦力活。


    心裏苦怏怏的,但是還是努力地扯出一個弧度來。


    結果人看了,又說道,“你這是笑嗎?!你他媽還不如給我哭!我真是受夠了!你……”


    他的話還在繼續,更難聽的話也在後麵。


    越看越覺得眼前這個丫頭讓人惱火,手上的動作也不自覺加大了力度,剛要戳到她腦袋上的時候,眼前的人卻突然一空。


    容清清將人往自己的方向一拉,柳藝馨顯然還沒反應過來,迴頭一看撞上這個熟悉的模樣,霎時愣在了原地。


    還不等她從懵逼中迴過神來。


    就看到容清清上前一步,跟經理說道,“不好意思,打擾一下。”


    經理看著她也愣了,好一會兒才皺著眉頭開口道,“你誰啊?”


    “我是她姐姐。”


    “……”


    這是被親屬撞見了?


    柳藝馨被她拉在身後,兩眼發直地看著容清清,腦子一時間還轉不過彎來,眼前這人,是容清清吧?容清清為什麽會站在這裏,還幫她說話?


    還有,姐?


    她居然說自己是她姐?她可能還沒她大吧?!


    柳藝馨剛要推開她開口解釋一下,誰知道才剛用力了一把,就又被人給擠了迴來,轉眼看向容清清,後者卻一臉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一臉正經地看著經理,說道:“不知道我妹妹犯了什麽錯,你要這樣戳著腦袋罵?”


    容清清的態度看起來比較強勢,也很不好欺負的樣子,原本還趾高氣昂地經理一下子有些弱了下來,顯然是個欺軟怕硬的,“這個……”


    他支支吾吾了一會兒,沒有說出理由來。


    反而是他身後的那個小胖子,看不過去了,上來就是一腳,懟著容清清挺胸說道:“我問著小妮子菜刀在哪,她居然給我說不知道!你說這像話嗎?!”


    容清清聽了,略微一愣。


    迴頭看了一眼柳藝馨,這人原本還想著不跟容清清扯上關係,然而那小老太婆一說,就又給縮到了容清清身後,比起被罵她更願意丟一點麵子,起碼後者是撕過逼的關係,之後吵起來也不會那麽尷尬。


    “你看,知道自己錯了吧!”


    對方還不饒人。


    容清清歎了一口氣,迴頭看向她道,“我看是你太小題大做了一點。”


    那人哼了一聲,有些不屑地說道,“你是她親戚,自然是向著她講話,但是小姑娘你可別怪我沒奉勸過你,有些事情,你最好還是不要強出頭。”


    說著她扭了扭自己的珍珠鏈子。


    一副好了不起的模樣,容清清在一旁看著眯了眯眼,周圍已經有不少圍觀群眾,先是有人被容清清的形象給吸引了,隨後再看一眼她麵前的人,便覺得這有些仗勢欺人的模樣。然而對那小個子來說,也不是十分冤枉,她確實是這樣打算的。


    身邊的經理對於這位闊太太是認識的,心裏也向著她,衝人討好地笑了笑,隨後又板起臉看向柳藝馨道,“柳藝馨你真是胡鬧!還不來給王太太道個歉?”


    話音剛落,王太太便伸手擋了擋,說道,“道什麽歉,我不需要她道歉,你們這個員工真是太差勁了,我覺得還是直接開除了吧!”


    那人點頭哈腰,“是是是,您說的對。”


    兩人像是演了一場拙劣的戲碼,容清清在一旁看著,險些發笑,然而她的視線也沒有一點偏離,看著兩人思索了半晌,等人迴過頭來剛要顯示自己的厲害的時候,就看到容清清做出一副可惜的模樣。


    她低頭,將柳藝馨從背後拉了出來,把人拉倒自己麵前,然後伸手理了理她的頭發,有些為難道:“藝馨啊,我看你要不還是算了吧,你哥也一直在找你呢,你何必為了賭氣,來這裏給人欺負呢。”


    她這話沒頭沒腦,一群人都聽不太懂。


    隻有經理這個方向看去,女人似乎是比他想象中要更有身份一點,雖然沒有帶珍珠鏈子,也沒有一點富貴的東西,但是仔細一看她身上的衣服,都是格外細致的作料,估計光是這一身,就能夠買十個王太太的行頭!


    容清清勾了勾唇,當著大眾的麵,瞎說道:“言宸雖然管你管得兇,但是他這也是親情的一種表達啊,你看啊,你在這裏給人挨罵,指不定到時候他知道了,得多心疼呢……”


    經理很會挑重點,顫抖著說道,“言言言言……您剛剛說什麽?”


    聽見他發問了,容清清的動作才一愣,跟著迴頭過來,笑容優雅特別有氣質,一看就跟這裏的凡夫俗子不同,這下經理更加相信自己的猜測了,就聽到她說:“您認識言宸嗎?”


    認識!怎麽不認識!


    堂堂言家大總裁,錢多的就算想買下他們的超市,也隻是分分鍾的事!


    經理的聲音有些顫抖,“您您您是……”


    容清清笑道,“我妹妹以前受過言總的資助,不過現在十八歲成年了,就想著不再靠家裏的力量,要自己出來闖蕩,你說這孩子是不是傻,如果早知道外頭的世界這麽難熬,一定不會想從言家出來吧?”


    柳藝馨在一旁已經看呆了,眼珠子都快給瞪出來。


    就看著容清清又胡亂瞎說了兩句,把眼前人給說的一愣一愣的,說道最後還有些心疼地扭過頭來,對上她的視線,一邊賣著慘,一邊用隻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說了一句,“哭。”


    柳藝馨下意識就掉起了眼淚。


    這個說哭就哭的白蓮花技能,無論人看了多少次,都還是覺得神奇。


    一邊哭得抽氣,一邊被容清清摟在懷裏,然而她的話也不是每個人都信,王太太一看兩人這麽吹,便跳起來要打她的頭,“我靠我聽你瞎說?!”


    然而被人攔了下來。


    經理顯然已經被說服了,甚至還彎腰討好道歉,遞了一包紙巾過來,然後讓人把王太太給扯了出去,直接丟出了超市大門。


    這一幕發生的太突然,柳藝馨還沒能反應過來。


    就見容清清笑著伸手,跟經理握了握手道,“您真是個好上司。”


    “哪裏哪裏,還請小姐在言總麵前,替我美言兩句。”


    “有機會的話一定。”


    *


    柳藝馨被特許準假了一個下午。


    兩人坐在商場的甜品店內,音樂聲在耳邊迴響,節奏輕鬆愉快,然而兩人的氣氛卻僵硬的很。容清清看了她一眼,拿起了一邊的勺子,順便吃起了甜食。


    “你不用這麽拘謹。”


    柳藝馨便放鬆了身子。


    然而容清清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搖搖頭道:“你還是拘謹著吧,故意放鬆看起來更奇怪。”


    “……”


    柳藝馨陷入了沉默。


    隻剩下勺碗碰撞的聲音,過了好一會兒,柳藝馨才率先耐不住沉默,開口說道,“沒想到會在這碰到你。”


    容清清點點頭,“你怎麽被人欺負了?”


    就是她之前那個性子,出來去給人打架挑食還差不多,怎麽會做這樣一份正經工作,而且被人欺負了,還不出聲,簡直就是神奇。


    被這麽一問,柳藝馨的臉麵有些掛不住。


    被言家趕出來之後,她才發現原來自己真的是離了言家,就什麽都不是了,起初她以為她年輕貌美,哪裏沒有她容身之處,但是在經曆了上司性騷擾,老板打罵挑剔的一係列事情之後,她便清楚明白地意識到自己錯了。


    而且錯的離譜。


    容清清見她沉默了,說道:“你不想說就算了。”


    “……”


    柳藝馨安靜了一陣。


    猶豫半天開口說道,“也沒什麽好瞞的,以前我一直以為,言宸資助我,是因為喜歡我,但是看了你之後我才明白,是我自作多情了。”


    容清清有些不明白話題怎麽跳到這裏。


    “我從言家出來之後,幹什麽都不行,不管走到哪裏,起初大家還會和善對待我,可是到了後來,估計也是受不了我的脾氣,細細碎碎的流言傳出來,最後我就被上司辭退了。”柳藝馨這麽說著,又頓了頓,道,“我以為是我的脾氣問題,有人和我說,如果不改我這輩子都找不到工作,就等著餓死街頭,你知道嗎?我當時口袋裏連買個泡麵的錢都沒有,所以我就想著改變。”


    容清清看著她,繼續吃了一口甜品。


    柳藝馨見她這幅模樣,便有些自嘲地笑了笑,和她說有什麽用呢?人家現在是言氏的未來女主人,根本不知道這種口袋裏分文沒有的感覺,便又有些興趣乏然,側過頭不起看她,隨後從位置上站了起來。


    “謝謝你今天替我解圍。”


    容清清伸手拉住了她,等人迴過頭來,便衝她揚了揚下巴,指著她位置上的東西說道,“既然知道賺錢不容易,就別浪費了,先吃了吧。”


    “……”


    放在桌麵上的是芒果班戟,柳藝馨以前這些玩意兒都是吃膩了的,但是最近好久沒有動過了,加上中午沒有怎麽吃飽,看著也真的有點流口水。


    想了想,又在容清清的注視下,慢慢給坐了迴去。


    “謝謝……”


    她聲音有些輕,然後拿起了勺子。


    見她這個樣子,容清清也笑了笑,按理來說,她是鳳九在這個世上唯一的親人了,雖然不喜歡她囂張的模樣,但是離開言家之後,女孩已經被磨掉了棱角,像是一個渾身是刺的玫瑰,卻被花匠硬生生剪短了刺,失去了她原有的風采。


    這並不是她想看到的。


    容清清這個人大多數時間非常任性,她不喜歡的事情,就算是給扭三百六十度,也要給她扭迴來。


    讓人一邊吃著東西,一邊腦內思考了好一陣子。


    最終她想來想去,還是想到一個法子,說道,“如果你覺得現在的生活不好的話,我有一個工作,不知道你願不願意接。”


    吃東西的人立馬停了下來,抬頭看她一眼,疑惑道:“……什麽工作?”


    容清清笑了笑,從手機裏翻出丁曉的號碼,雷厲風行地給打了過去,還不等柳藝馨完全迴過神來,就聽見那邊很快接通了。


    “喂?”


    “是我,容清清。”


    “哦哦,清清啊,什麽事啊?我們這正在錄製呢?”


    “是這樣的……”


    容清清把事情說了一遍,然後問道:“我這個朋友想要找個新工作,不知道你那邊還缺人嗎?”


    丁曉是聽得一把鼻涕一把淚,連連點頭道:“缺缺,就讓你朋友過來吧,我正好缺個助理。”


    “……”


    身家大事就這樣被敲定了。


    柳藝馨再看過去的時候,就看到容清清笑著,她瞪大了眼睛,整個手拍在桌子上,一把站起身來說道:“你你你就這麽替我決定了?”


    “你要是不願意的話,也可以不去。”容清清說道,柳藝馨剛想吼一句當然不願意,然而話還沒說出口,就被容清清的一個手勢吸引了過去。


    她有些不解地看了一眼,道:“這是什麽意思?”


    容清清笑笑,比著一個三字道,“每月工資。”


    “三千?”


    “三萬。”


    “哐當!”


    一聲巨響之後,椅子倒了。


    柳藝馨站在原地不敢相信地看著她,手指還在發抖,然而話到了嘴邊留了半天又沒能說出口,就這麽保持著震驚的姿勢。


    容清清笑了笑道,“你去還是不去?”


    去去去去去!當然去!


    柳藝馨的眼神代替迴答道!


    這世上居然還有這麽好的事情!


    容清清話還沒有說完,她道:“當然不是白給你這個機會的,你的工資,一部分由我來出,你要做的就是好好學習這方麵的事情。”


    看對麵的人有些疑惑,容清清想了想,更詳細地解釋道,“丁曉是個優秀的經紀人,你隻要跟著他學就可以了。”


    柳藝馨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容清清看起來比較滿意,她其實也隻是想給程星辰等人再找一個管事的,像是柳藝馨這個樣子的,她也隻是順手幫個忙而已,如果經紀人培訓成功了,就讓她去帶著那五人。


    這幾人太能鬧騰了,光是一個人管著肯定不夠。


    然而此時容清清的如意算盤打得響,怎麽也想不到在不遠的前方,還有一件讓人覺得荒唐的事情正在等著她。


    而此時無意間種下的果子,在這之後,卻生長成了一顆參天大樹。遮陰避陽無所不能,也為她之後,行了不少的方便。


    *


    花菜電視台。


    策劃坐在電腦桌前,一個個黑眼圈都可以跟國寶媲美了,然而上傳之後的文件,卻又是得到了否決的迴複。


    幾乎將近要崩潰。


    然而看著上頭幾個“選秀不如跳舞”的大字,又不得不給鑽迴了文檔裏,恨不得把腦子一個掰開成兩個用,關於投資方,執行方還有大眾熱度都要一起考慮,連續兩個通宵,已經讓大腦超負荷了。


    打了兩個字,幹脆有人噗通一聲昏死了過去。


    現在想要辦個選秀節目,還真是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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