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秋水醒來的時候已經月上柳梢頭了,他一度懷疑自己出現了幻覺,獨自坐在門檻上發呆,當他把兩本書從未知的空間裏召喚出來時,才相信那些經曆不是虛無的一場幻夢。


    無字天書依舊是無字天書,任憑他怎麽絞盡腦汁也看不到一個字符,倒是那本《西遊釋厄傳》,密密麻麻地寫滿了蠅頭小子。


    他還在迴味猴子斜月三星洞學藝的故事,那一字一句的描寫都令人心神向往,唯一遺憾的是,主角是一隻猴子,這是沈秋水難以理解的。


    大夏國也流傳有妖物興風作亂的故事,甚至西南邊界也時常傳來妖兵犯境的消息。


    這個世界是真實存在著妖怪的,朝廷也將妖物宣傳為邪惡的敵對勢力。


    猴子算不算妖怪呢?會說話,通人性,這算是妖怪了吧。可是,書中猴子的拜師經曆卻帶給了沈書生淡淡的感動。


    當祖師問猴子姓什麽時,猴王說:“我無性。人若罵我,我也不惱;若打我,我也不嗔,隻是陪個禮兒就罷了。一生無性。”


    看到這裏,沈秋水已經喜歡上了這個猴子,在他心中,猴王的形象正在一點一點豐滿,他的身上,散發著別樣的魅力。


    上次,沈秋水就看到祖師講道,卻被猴子挑三揀四,氣得祖師打了那猴王三下,背手離去。


    他暗惱猴子不知好歹,祖師所說的那些神仙妙法,尋常人誰見了不都要感歎三生有幸,這猴子卻固執地要那虛無縹緲的長生不老術。


    看到祖師生氣,沈秋水為猴子著急,又為猴子能夠堅守本心稱讚。他有些期待下麵的內容了,看猴子能否求得長生不老術。


    古往今來,不管多少能人異士、帝王將相,無論生時多麽風光,到頭來還不是難逃一個死字,令人悲歎。


    沈秋水心中百爪撓心,無奈沒有燈火,而字跡又小,在月光下難以識別,隻能抱著書本浮想聯翩。這時候,他還不知道可以在夢中讀此書。


    文人墨客,得了好書,恨不得讓所有人都知道。


    無聊之餘,沈秋水也想跟人分享書中的故事,可惜他的名聲早已臭了,十裏八鄉也找不到一個知心之人。這時,他想起這個簡陋的家中還有另一個生命存在著。


    他走進房裏,借著微弱的光線,找到了那隻小豬崽。


    它依舊執拗地反抗著別人的親近,沈秋水看不到它的目光,心裏也沒有那麽害怕,一邊防備著小豬崽地啃咬,一邊把它抱在懷裏。


    他摸索著找到了那隻碗,碗裏的雞蛋羹已經冰涼,小豬崽並沒有吃它。


    書生歎息一聲,心裏想著下次再去那個神奇的夢幻基地時,尋求一個幫助小豬崽的辦法。


    可是陳諾已經交代了,必須找齊了五個同伴後才可以返迴夢幻基地,他隻能想辦法盡快完成任務。


    眼下,肚子開始咕咕直叫,沈秋水點火加熱雞蛋羹。


    他把書中的故事講給小豬崽聽,令人驚異的是,它好像真的聽進去了,不再試圖掙脫沈秋水的懷抱。


    沈秋水笑著說道:“原來你喜歡聽故事啊,那麽我每天晚上就給你講故事吧,不過有個條件,你要好好吃飯。”


    他把熱乎乎的雞蛋羹湊到小豬崽麵前,可是他又失望了,小豬崽傲嬌地撇開了頭。他把雞蛋羹送進嘴裏,那鮮美的味道令他渾身的毛孔都舒展開。


    他不明白,小豬崽為什麽會嫌棄這樣的美味。


    他也沒有看到,那小豬崽在聽故事時,兇狠的目光中漸漸多出了一絲靈性。


    夜色已深,沈秋水再次入眠時,月光如水,小豬崽蹲坐在門前,兩行清淚滑落。


    這,不是一頭普通的豬。


    第二天,沈秋水就匆匆出門了。


    陳諾告訴他那個充滿怪物的秘境是試煉之地,他信以為真,當然不會選擇一般人作為同伴,他認為那是屬於讀書人的神聖試煉,就連夢幻基地也是獨屬於讀書人的機緣。


    陳諾哪裏料到,本是隨口說出用以鼓勵沈秋水戰鬥的話,竟然無意間定下了第一批玩家的身份。


    紅葉鎮的同窗李誌文是沈秋水眼裏最有才華的同輩讀書人,如果連李誌文都沒有資格為那個偉大的夢想而努力,那麽沈秋水就不知道整個紅葉鎮還有誰能滿足條件。


    大王村的王文斌也有一些才華,雖然與沈秋水互相看不對眼,但是沈秋水認為自己當以大局為重,私人恩怨可以擱棄在一邊了。


    雲牧村的齊子君吟詩作對不擅長,倒是擅長作畫,據說與古時候的畫聖齊芬達還有一些血脈牽連,是個很好的人選。


    這三人還算當得起讀書人的名頭。剩餘的那些同輩,雖然也讀了些聖人經典,其實肚子裏卻沒幾點墨水,壞水倒是不少。他們中還流傳著狐仙鬼事,沈秋水曾看了一眼,滿紙汙言碎語,實在是有辱斯文。


    紅葉鎮唯一一位有功名在身的就是那位林秀才,不過那林秀才年事已高,沈秋水不認為他老胳膊老腿經得起夢魘怪物的折騰。


    倒是林秀才的孫女,把一本《子語》背得滾瓜爛熟,常被人稱作女先生。並且她還懂一些拳腳功夫,她的父親是一名武師。


    這個世界,還沒有人提出“女子無才便是德”的說法,曆史上也出過很有名氣的女學問家。隻可惜很多人家連男孩子都讀不起書,自然顧不上培養女孩了。


    沈秋水曾經與這女孩走的倒是很久,後來接連落榜,淪為笑柄,沈秋水就基本上沒有走出過大柳村,也就斷了聯係。


    接連確定了四人,沈秋水找了各種借口見到他們一麵,暗中就按照陳諾教給他的方法,把【紅木#如夢令】打入了他們意識深處。


    這東西是不在現實中顯形的,因為沒有必要。


    陳諾為了讓沈秋水把造價5神晶幣的無字天書帶出夢境,就耗費了數十點神晶幣進行改造,可想而知這有多麽浪費資源。


    沈秋水把四個【木#如夢令】發放完畢,這四人他知根知底,也曾有關係往來,還是比較放心的。


    然後,他實在想不起還有誰是合適的目標,就決定出個遠門,到虞城中尋找有德之士。


    迴到家中,沈秋水一邊讀著《西遊釋厄傳》,一邊把他抄寫下來。


    他準備到虞城時,順便把這個故事帶到書商那裏,他相信這麽精彩的故事能夠出版,所以他需要把故事抄寫下來,如果帶著原本前去,很可能就會貪婪的書商據為己有,那才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迴了。


    隻給書商一部分內容,這樣他才能在這場交易中掌握主動權。


    一天的時光轉眼即逝。


    這時候他還不知道自己迎來了新一波臭名。


    就算知道了也不放在心上,他已經習以為常了。現在拜入了吳先生這樣的神仙門下,沈秋水相信自己終將成為人上人,到時謠言不攻自破。


    入了夢,現在他的夢境也不像以往那樣朦朧了,在如夢令的影響下,他能清醒地意識到自己正在夢中。


    他沒有地球二十一世紀人們的腦洞,不知道一個清醒的夢境會讓他的時間與常人相比,等同於憑空多出了三分之一生命。


    這一夜,與他有相同體驗的還有四人。


    直到腰間掛著的如夢令提醒他隨時可以連接夢幻基地的傳送陣時,沈秋水才想起其餘四人已經擁有了通往夢幻基地的鑰匙,或許會捷足先登,不再認可他這個引路人的身份。


    沈秋水有些焦急。


    他還是選擇了退出夢境。


    畢竟有吳先生與陳師兄做後台,就算不做引路人,也可以有機會樹立威望。現在,重要的是完成師兄交代的任務。


    沈秋水讀書讀傻了,是大柳村都認可的傳聞。這仿佛讓人們有了一個借口,他們對讀書不再那麽重視,或者說,他們心裏認為寒門子弟讀書沒有什麽意義。


    整個大柳村,除了沈秋水,居然沒有一個識字過百的年輕人。沈秋水不知道要把誰拉進夢幻基地了,要不按原計劃,等明天進城?


    這時,他看到了月光下發呆的小豬崽,這是一個喜歡聽故事的小豬崽,沈秋水把它當作了訴說心事的朋友。


    沈秋水生就聖母心,處於差點就能頓悟出“眾生平等”的佛家理念的高深層次。


    當時,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麽想的,腦子一抽,智商下線,就把如夢令拍進了小豬崽識海裏。


    奇怪的是,如夢令竟然真的認小豬崽為主了。


    實際上,陳諾設計如夢令的時候根本沒有考慮種族之分,因為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沈秋水會把他寄予厚望的如夢令對一頭豬使用。


    陰差陽錯,小豬崽獲得了一次改變命運的機會。


    要不怎麽說小豬崽氣運值高呢?


    簡直就是家畜中的真命天子。


    沈秋水見自己犯傻鑄成大錯,已經無力彌補,心中寬慰自己:“就像把螞蟻靈魂收進印記中一樣,既然如夢令可以對小豬崽使用,那就說明我的做法不算犯錯。”


    於是,迴到屋裏再次入睡。


    陳諾那裏還不知道沈秋水給玩家人選限定了範圍,“有才識的讀書人”。心道不過是尋找五個人而已,為何遲遲不見人歸來?


    沈秋水從這裏離開時,大夏國正是夜晚,這時人們應該正處於夢鄉,為什麽感受不到如夢令存在的痕跡?


    一直等待了一天一夜,加上沈秋水一共六名玩家終於上線,陳諾總算鬆了一口氣。他不知道,勇士們當中混進了一個奇怪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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