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你幹嘛呢?”


    差點被突然停下來的海洋撞歪了鼻梁,捂著鼻子的海川向自己的哥哥投去了埋怨的眼神。見哥哥直勾勾地盯著前方,他不耐煩地從海洋背後伸出個腦袋,然後和自己的哥哥一樣石化在了原地。


    “呃……”


    壓在梅仁瑜身上的笙歌看看木雕泥塑的海洋和海川,再看看自己身下的梅仁瑜,他很快舉起手來,對著門口那對臉色發黑的兄弟打招唿:“你們好?”


    笙歌身下的梅仁瑜再一次覺得笙歌這條魚的心,有這————麽大。


    海洋不是內心戲太豐富的人。這一刻除外。


    他甫一開門就看見地板上的梅仁瑜,接著就看見了梅仁瑜身上的人,那人沒穿衣服,光/裸的胸膛平滑緊實。雖然一頭黑發像電視機裏爬出來的貞子一樣長,但海洋的生物本/能、近來總是被他哥們兒些調侃成“直男天線”的第六感非常清晰地判斷出了對方的性別——那絕對是男人,不,那玩意兒絕對是個公的。


    啪嗒啪嗒——


    對,說他是“那玩意兒”是因為那條尾巴,那條怎麽看都是魚尾巴的東西在那玩意兒說“你們好”的時候在地上啪嗒啪嗒地拍了兩下。


    海川的內心戲,或者說是臉上的表情可比海洋豐富多了。


    起初他隻看見梅仁瑜被人壓倒在地,所以略微一愣。等他依稀分辨出那是個公的零點一秒後他整個人都炸了:“你……!!”


    抖著手指向梅仁瑜身上的“東西”,腦漿都沸騰了的海川隻想衝上去揪住那不要臉的*變態男的惡心頭發然後把他扔出門去!然而就在他要推開海洋衝進門的那個瞬間,他忽地想起梅仁瑜和乳臭未幹的自己不一樣,她是成年人,是任何時候結婚都不奇怪的成熟/女性。即使他們是家住隔壁的青梅竹馬,她也沒有義務告知他們自己是否有男朋友。


    再說,沒有男朋友也可以有炮/友啊。學長跟他說過:女人二十五如狼似虎,坐地吸土。梅仁瑜過不了幾個月就要二十五了。她會有生理上的需求,那是再正常不過。……她家裏有別的男人,那也是……嗯?男人?


    不對吧?!有哪個男人能長尾巴?!那個根本不是人能長的尾巴!!那是什麽?!魚尾?!魚尾巴?!為什麽人會有魚尾巴?!不對有魚尾巴的那還是人?!


    梅仁瑜萬萬想不到海家兄弟的內心戲會如此豐富。尤其是海川非但把自己想象成如狼似虎坐地吸土的女人,還在內心用滿屏的彈幕激烈地吐槽。她掙紮著從地板上爬了起來,忍著痛道:“——都給我進來,把門關上!”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還有,坦白從寬,抗拒從嚴。既然瞞不下去了,那就認慫吧。


    “梅仁瑜你撿小貓小狗迴來也就算了,你居然撿了條人魚迴來——”


    海川雙手抱胸陰沉著臉,說不上是一身戾氣也能算是風雨欲來。梅仁瑜見他生氣,自覺不去跟他對視,免得火上澆油。


    “……他在你家裏就一直這種打扮?”


    海洋不像海川那麽殺氣騰騰。但是他打量笙歌的眼神也有些怪怪的。笙歌倒是不在意海洋是不是拿著自己看,先前他的麵包還沒吃完,這會兒就坐在梅仁瑜身邊吃麵包。


    “笙歌平時都在浴缸裏泡著。你總不能讓他穿著衣服泡水吧?”


    梅仁瑜怕笙歌噎著了,一邊說話一邊從冰箱裏拿了盒牛奶給他。笙歌笑著接過,道了聲謝就大口大口地把牛奶喝了下去,喝完還打了個嗝。其豪邁程度可見他絲毫沒有受到秘密曝光的影響。梅仁瑜頓時覺得這條魚何止是心大,根本是個沒心沒肺的。


    “濕衣服黏糊糊的糊在身上,那能好受嗎?”


    看著笙歌想象了一下他穿著衣服泡在浴缸裏的模樣,海洋頭痛似的點了點頭。梅仁瑜以為他這是同意自己濕衣服糊在身上不好受的意見,不知海洋和她想的完全是南轅北轍。


    ——穿著衣服在浴缸裏濕/身誘/惑那比光/著上半身人魚在水裏還不可描述一百倍好嗎?後者還能說是藝術性的美,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奇幻世界的自然生態;前者那就是明擺著的官/能性/刺激,刺激人的眼球刺激人的腦垂體刺激人的內分泌,完全偏向於不可言說的情趣了。


    “那就穿泳裝。衝浪潛水都能用的那種。”


    海川蹙著眉:“我去買。”


    隻買長袖高領露不出皮膚的。海川心裏補了一句。


    梅仁瑜不太清楚泳裝的事情,在她印象裏男用泳裝除了平角褲就是三角褲。既然海川主動承包了笙歌的衣服問題,她也就索性把這份心交給海川來/操。


    “買好了我報賬給你。”


    見梅仁瑜沒拒絕給笙歌穿衣服,海川的臉色這才好看了一點。


    笙歌啃完了麵包,連手上的麵包屑都舔幹淨了這才揚起小臉問:“你們不趕我出去啊?”


    “趕你出去?”


    “啊?”


    “你想被我們趕出去?”


    梅仁瑜海洋對視一眼,原來笙歌剛才那麽努力的吃東西是未雨綢繆,想趕在被趕出去以前先多吃點兒東西,好在外麵少餓一會兒肚子?海川就沒梅仁瑜和海洋那麽客氣了,他直接不答反問,皺著的眉頭足夠夾死飛蟲。


    “我當然不想被趕出去,外麵已經沒有我們人魚能安心生存的地方了。”


    笙歌說著咧了咧嘴,露出一口雪白的貝齒。他的神情中既沒有什麽痛楚難過,也沒有什麽不舍仇恨。他隻是爽朗一笑,道:“但我現在沒什麽生產性。留在這兒就是個吃軟飯的小白臉。”


    “哼。你還知道自己是吃軟飯的小白臉啊?”


    “川!”


    梅仁瑜實在不喜歡海川和笙歌針鋒相對。她能感覺得到海川對笙歌有敵意,也或多或少能理解那種敵意從何而來。然而理解歸理解,她一點兒也不喜歡海川這樣咄咄逼人。


    在她的印象裏,海川是個軟綿綿的、像棉花糖一樣可愛的孩子。縱使他長大了,她也希望他的心依舊柔軟甜美,而不是變得冰冷堅硬,銳利得好似刀鋒一般,見了不喜歡的人、遇到了不待見的事就出鞘傷人。


    被梅仁瑜一吼,海川把頭擰到了一邊。梅仁瑜看得出他委屈,卻不想哄著他慣著他,便直接隨他去了。


    海洋躊躇了一下,看得出他其實並不想給梅仁瑜潑冷水:“仁瑜姐,我知道這句話你不愛聽,但我還是認為有些事情交給專業的人來做比較好。”


    梅仁瑜忽然就對著海洋笑了:“你想讓我把笙歌上繳國家?我不幹。”


    “……那要是有關部門找上門來了呢?”


    “那到我被請到有關部門裏喝茶的時候再說。”


    梅仁瑜油鹽不進、水火不侵,她的決然令海洋和海川越發不安。


    “不會的。”


    冰冰涼涼的手掌和半透明的蹼握住了梅仁瑜的手。笙歌笑嘻嘻地道:“要是真到了那種時候,我會舉手投降自己出去的。”


    “別嘴巴上說得那麽好聽。你真不怕被人逮了拿去做實驗?”


    海川的口氣還是冷冷的。笙歌聽了他的話又是一笑:“活了八百多年,我也算夠本了。真有個三長兩短那也不過是天道循環,往複不息。活著的東西遲早都要塵歸塵土歸土,我作為這世上的一員也理當如此。”


    “……等等、等等,笙歌,你剛才說什麽來著?”


    梅仁瑜打斷了笙歌那講禪般的話。


    “塵歸塵土歸土?”


    “不是,前麵那個。”


    “天道循環往複不息?”


    “不是,再前麵那句!”


    “我活了八百多年?”


    盯著笙歌那張水靈靈、嬌嫩嫩,白皙的仿佛透明的小臉,梅仁瑜隻覺得自己要嘔血了。


    “笙、笙歌……你、你今年幾歲?”


    笙歌歪過腦袋,他臉上的紅斑和疹子褪得不仔細分辨已經看不出來了。臉蛋兒那稚嫩的弧線隻令人覺得吹彈可破。


    “嗯……具體的我記不清楚了。九百歲不到一點,就是個八百五十歲的感覺吧?”


    八百五十歲八百五十歲……敢情這個一直被自己當小學森弟弟來愛護的正太是個童顏老妖怪?!靠,靠靠靠,靠靠靠靠靠!!這他爺爺的比自己祖宗還大了好嗎?!八百年前……八百年前究竟是哪個朝代?!自己的祖宗生出來了沒有?!


    梅仁瑜有點崩潰。海洋和海川也有點小崩潰。


    見在場三個人類對自己的年齡有如此大的反應,笙歌的尾巴好像有點愉快似的輕輕地拍了拍地板。


    “你們沒有聽過龍生九子的故事?”


    “呃……就是倒黴龍一連生了九個孩子都沒生出龍來的那故事吧?”


    梅仁瑜直白的解說讓海洋微微失笑:“這隻是個比喻。是說孩子各有各的優缺點,不都像父母。”


    “這誰都知道。”


    海川嗆了海洋一句,海洋莞爾:看來弟弟還在鬧別扭。


    “我們人魚是龍子螭吻的後代,也算是龍的一種,所以壽命比人類要長一點點。”


    八百年哪裏算是一點點啊……梅仁瑜海洋和海川都有這麽說的衝動。


    “遠親的鮫人魚人和塞壬的壽命就稍短一些。”


    “結果鮫人魚人塞壬和人魚還不是一迴事喔?”


    梅仁瑜簡直被笙歌刷新了世界觀。


    “就算同樣都長著尾巴,海豚和鯊魚也不是同一個物種啊。”


    笙歌說著拍了拍梅仁瑜的手。以前梅仁瑜不會把笙歌的這種動作當成一迴事,現在才覺得笙歌做這種動作的時候充滿了慈愛,猶如滿臉皺紋的老爺子親熱地拍了拍小孫女的手。


    梅仁瑜整個人都有點不好。確切地說是有點風中淩亂。


    究竟什麽東西才是眼睛看上去的那樣?究竟什麽事情才是她想象中的那樣?她已經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自己的判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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