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太醫離開後,雲寧還在原地思考著,王太醫能不能接受她的說法,後續會如何都不在她的考慮範圍內,她想的是那團鬼火。


    若真的是鬼火,那裏必定有屍骸,但宮裏可是死個動物,屍骨都要送到宮外的,也不知道那處荒殿是在前殿還是後宮。


    這本不關她的事,可霍子衡擔任過禁軍統領,甚至最近才剛剛將工作全部轉迴給前統領,宮內的安全、巡邏是禁軍負責的,萬一到時被人查了出來,說不定就是霍子衡的失職。


    雲寧也不太懂他們官場那些事,想著還是告訴霍子衡一聲吧,讓他自己去衡量,打定主意後,她才起身,準備出宮。


    不想,方姑姑找了過來。


    “可讓我好找,顧小姐快隨我來,陛下召見。”


    雲寧也沒多想,皇上時不時就會召見她,無非是給看看病、把把脈。


    等進了大殿內,行過禮,抬起頭才發現,霍子衡也在這裏。


    皇上臉色沉重:“有件事要你們來辦,莊親王的遺孤一直養在宮裏,今日被發現在屋內懸梁自盡,你們去查一查他是自殺還是他殺。”


    雲寧看向霍子衡,霍子衡也正好看向她,兩人都看到了對方眼裏的疑惑,霍子衡問道:“陛下,查案理應交由大理寺來辦,若牽涉到後宮,也該宗人府、皇城司或是內侍來辦。”怎麽就用到他們倆呢,他自己還能理解,把雲寧叫上就太奇怪了。


    “這件事有些為難你們,須得隱秘查探,不能泄露出半點消息,其他人我都不放心,你們來正好,不用擔心,並不需要你們抓兇手什麽的,隻要你們去看看現場,找找線索,理清一個思路,後續會有其他人去查的。”


    沒等他們再多問多說,陳總管就帶著他們出去了。


    一路往現場去,陳總管一邊給他們介紹:“十多年前,莊親王去南邊平亂,立了大功,可也因為瘴氣而死,親王妃當時正懷著世子,聽到噩耗後胎動早產,自己也因此而去,皇上憐惜世子剛出世就失恃失怙,便將世子接進宮裏,和皇子們一同教育,當養子對待。”


    “世子平日裏性情乖巧,聽話得很,半點都不淘氣,就是偶爾有些沉悶,喜歡一個人待著,他和麗妃情同母子,往來較多。”


    霍子衡問道:“陳總管,這條路不是去世子那裏的吧?”他對宮裏熟悉,大致方向一走就知道要去哪裏。


    陳總管迴答:“不是,是角落裏一處荒廢了很久的宮殿,不過一個小跨院大小,有一間小屋子,所以平時也沒鎖起來,人來人往的,沒想到世子會到那裏去。”


    雲寧想到不久前王太醫所說的鬼火,皇宮雖大,但戒備森嚴,空著且沒上鎖的屋子怕是少有,就問:“那處跨院可是在從後宮到太醫院路上的?若是走那裏,會近一些的?”


    “對,”陳總管點頭,“到別處也會近一些,一開始就想著方便所以沒有封起來,後來也不知怎麽的,大家都不走那裏了,聽說是裏麵的樹太大,把光線都遮擋住,大家就都不敢過去了。”


    霍子衡輕輕捏了捏雲寧的手,她來皇宮的次數不少,卻從來不會亂走,忽然間知道了一個偏僻的地方,還拿出來問,必然是知道了什麽相關的東西。


    雲寧反握住他的手,對他安撫地笑了笑,悄悄說:“一會兒告訴你。”


    陳總管笑眯眯地偷瞄著,皇上還擔心他們倆的感情,現在看來是可以放心了。


    到了地方,跨院外的各處已經有人守住,這些人不知道裏麵發生了什麽,但是單單守在外麵,他們就覺得夠恐怖的了,神色中都帶著慌張,此時見到有人來才鎮定下來,特別是來人是定遠將軍,有這個殺神在,他們就跟吃了定心丸一樣。


    三人往裏走,一股涼風迎麵而來,與外麵的陽光和煦太反差,讓人不由打了個冷戰,雲寧抬眼往四周望去,這個院子草木蔥蔥,一前一後有兩棵大樹,高大茂密,正好把院子嚴嚴實實地給遮蓋住,怪道這般陰涼,地上已經落了一層的落葉,踩起來還有枯枝的折斷聲,院子必定很久沒人打理,青石板間都長滿了嫩草。


    霍子衡:“這裏正好能有穿堂風,估計風氣都能嚇得很多人不敢來。”


    “陳總管。”倏地,一個宮女在她們麵前行禮,嚇了雲寧一跳,這裏木高草長的,很容易被遮擋住視線,陳總管是知道有人的,霍子衡是能察覺到,目光也銳利,唯獨她一個一直沒留意到院裏還有其他人。


    “沒事吧?要不你先迴去,我一個人就可以了!”霍子衡把手搭在她肩上,輕拍著安撫她。


    雲寧搖頭:“沒事,我人都來了,不看一眼說不過去。”


    陳總管給兩人介紹:“這個是芙蓉,是世子的貼身宮女,她知道的事情最多,這裏也是她找到的。”


    說完,帶著兩人進屋。


    屋內並沒有想象中的灰塵滿蓋,反而很幹淨,就是簡陋了些,一段紅綢仍掛在房梁上,屍體已放在兩張桌子拚成的桌麵上,用白布蓋著,但也能隱約透出內裏的大紅顏色,屋裏十分陰涼,還得點著蠟燭照明,門開後,風往裏灌,吹得蠟燭忽明忽暗,更顯陰森。


    雲寧從醫藥箱裏取出隨身帶的口罩和手套,戴上後直接掀開白布,查驗屍體。世子不過十來歲,臉上還帶著稚嫩,身體倒是發育得好,手長腳長,骨架不小,讓人奇怪的是世子穿的是一身女裝,一身女式的大紅色袍子,這次驚到的是霍子衡,雖然沒看出動靜,但他眼睛眯了起來,等他反應過來,就見雲寧看著他偷笑。


    霍子衡幹笑:“這兇手也太……”


    “興許是他自己愛穿的。”異裝癖也不是沒可能,雲寧繼續查看,雖然仵作這行當,她是半桶水都不到,但也足夠發現問題,頭頸部沒有其他外傷,眼鼻粘膜充血,頸部有勒痕,往下看,雙腳被束縛,吊著一個秤砣。


    雲寧拉開他的大紅外袍,裏麵穿的是繡花肚兜和女式褻褲,她輕輕磨搓了一下衣料,外袍和裏麵的布料差別極大,繡工手藝都明顯不一樣。


    有霍子衡在,她就沒有全部自己檢查完,讓霍子衡和陳總管看一下身上還有沒有其他的傷口,不忘提醒道:“留意一下下麵有沒有精斑。”


    陳總管還有些不好意思呢,霍子衡卻是坦然得很,他跟在雲寧身邊多了,連來求子、無能的男性病人都見了不少,早就習慣了。


    “有的,這個說明了什麽?”霍子衡看完後將房梁上的紅綢拽了下來,“從屍體來看是自縊身亡,房梁上有摩擦的痕跡,他吊的時候意識應該是清醒的,這段綢布並不是特別結實,要是不想死,弄斷並不難。”


    陳總管補充道:“已經驗過毒,世子並沒有中毒。”


    他們倆檢查的時候,雲寧在屋裏轉了一大圈,屋內東西簡單,一目了然,唯獨一個華美的大箱子跟周圍格格不入,打開一看,是各式華麗的衣裳,翻檢開來,每一件都是綾羅綢緞所製,繡工精致。


    陳總管看了幾眼,連忙上前跟著查驗:“這些都是麗妃的。”


    有了結論後,雲寧迴到桌子邊上,將白布蓋好,用消毒液給霍子衡消毒雙手。


    霍子衡正問著芙蓉是怎麽發現這裏的,芙蓉鎮定地迴道:“世子平時會去的地方不多,就那麽幾個,早上他把我們都遣散開了,自己待在屋裏,我去各處替世子請安、辦事,跑了不少地方,迴去後,發現世子還是一個人躲在屋內,我不放心,就進去查看,這才發現世子不見了,我也沒敢聲張,自己一個地方一個地方地找,世子曾說過這裏沒人,十分安靜,很適合一個人待著,所以我才找到這。”


    “世子以往也經常遣開你們,一個人獨處嗎?”


    “是的。”芙蓉也許是站了很久,瞧著身子開始有些晃悠,嘴唇有些發白。


    雲寧見她手不自覺地放到小腹上,便上前給她診了診脈,喜脈,脈象清晰,再一看,肚子還不算明顯,估計起碼有三個月了:“是世子的嗎?”


    芙蓉點頭。


    雲寧心道:怪不得這宮女一直都這麽鎮定,原來是有了,世子已死,這就是莊親王唯一的血脈,她這是知道皇上不會拿她怎麽樣呢,要換成一般的宮女,就是和世子再親近,這時候都得恐慌死。


    雲寧問她:“你跟世子這麽親近,一定知道他的癖好吧,他平時應該都是在自己屋裏玩,這是第一次到這裏嗎?”


    芙蓉驚訝地看了雲寧一眼,她沒想到雲寧一個女子還能知道這種事,接著又低下了頭,好半響後才萬般不願地點頭,世子已死,她是不太願意讓外人知道他的另一麵的。


    “世子身上的褻衣褻褲是你的嗎?”


    芙蓉點頭。


    “世子屋裏有藏有麗妃的衣服嗎?”


    芙蓉連忙搖頭:“沒有,這個我肯定,世子的東西都是我幫忙收著的,麗妃之於世子就是母親一樣,世子絕不會做出那種事的,其實,世子今天會來這裏,我都覺得十分奇怪。”


    雲寧點頭,對陳總管說道:“芙蓉身上有世子的遺腹子,不如先送她出去吧,這裏不太適合孕婦待著。”


    陳總管才知道原來芙蓉還懷著身孕,便親自帶她出院子,找人照顧她,就算芙蓉有嫌疑,那也得等孩子生下來再處置。


    趁著陳總管出去,雲寧把王太醫的事跟霍子衡詳細說了,特別是鬼火一事。


    “外麵院子裏可能還有屍骨,不知道是人的還是動物的,世子的屍體會出現在這裏,說不定也跟那些有關聯。”


    霍子衡察覺到她話裏的意思:“你也覺得世子是死後被轉移到這裏的?”


    “屋裏麗妃的東西出現得太蹊蹺了,世子身上的東西確實會讓人很迷惑,但理清後就特別簡單,不過還得到世子宮殿和後宮各處調查後才能肯定,倒是可以把我們的想法跟陳總管說一說,後麵就讓陳總管去調查核實。”


    兩人默契一笑,都猜中對方的想法,後宮的事,他們還是躲遠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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