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寧的雙手交握,手指在慢慢地蠕動著,動作細微地難以被發現,手心裏是一個光滑的刀柄和一個小布包包著的刀片。


    剛才她聽到外麵的動靜不對時,就機警地拿了手術刀放身上,又給雙子塞了不少急救和外傷藥,卻是沒敢給她們利刃,以雲寧對她們的了解,這時候給她們利器,說不準最先傷到的會是她們自己。


    她的手術刀都是清揚找人專門特製的,每一把都不是一次性使用,但製作時依舊選擇刀柄和刀片分開,二者皆有幾個型號,有不同的長短大小。刀片都是由黑曜石製成,鋒利無比,平常用小厚布包包著,她也沒挑,直接就拿了一個,刀柄是能看見的,她就拿了個最長的。


    雲寧用衣袖遮擋,將刀柄和刀片拚接到一起,再巧妙地將手術刀卡在袖口的位置,既方便隨時使用,又不會劃傷到自己。


    躲藏起來的每一分一秒都像度日如年,看不見局勢,心裏更為擔憂,特別是她們獨自在山林裏,萬一遇到什麽意外,都無法抵抗,不過她們都沒有一點怪霍青山,雙子是能設身處地地理解,雲寧是親眼見過他對霍子衡的情義的。


    她還記得那天霍青山在醫館外等她的模樣,風塵仆仆,兩眼泛紅,滿臉的疲憊。後來她也聽說了,在禦醫下了診斷後,霍青山完全沒有放棄,親自帶著人出外尋醫,在整個定州裏奔騰尋訪,日夜不休,最後才找到的雲寧。


    樹叢外忽地傳來了枯枝落葉被踩踏發出的聲音,猶如一聲巨響,震得三人不禁屏住了唿吸。


    聲音越發的近了,雲寧攥緊手術刀,手心裏的冷汗讓刀柄變得滑溜起來。


    倏忽間,一把彎刀刺入,雲寧迅速地抱著身後兩人往後躲避。


    彎刀並未繼續往裏刺,而是往兩邊的樹、草上砍,不過兩下,所有的屏障消失,三人被完整地暴露出來。


    雲寧抬眼望去,隻見這人像牛一樣高壯,一身外族人打扮,身上不少的圖騰飾品,顯而易見,這人的身份比外麵領頭的大祿更高。


    男人俯視著她們,嘴角帶著邪笑,將彎刀往前送了送,用不太流暢的漢語命令著她們:“把臉露出來!”


    三人沒敢反抗,將口罩摘了下來。


    果然人不到絕境是不知道自己的潛力的,雲寧一開始僵硬,但很快就冷靜了下來,腦子裏想得全是怎麽逃脫,眼睛也不停地尋找破綻,就是雙子,她們自己都沒想過居然能忍住驚恐,沒大叫出來。


    男人笑得更邪氣:“霍子衡的女人?”


    雲寧皺眉,想了想,用自己唯一會的胡語,假裝柔弱地說道:“我們都是出家人,隻是到軍營裏誦經,超度亡魂,跟鎮北軍並沒有什麽關係。”


    柔軟是女人天然的武器,她自然不會傻得這時候硬碰硬,雖然這份“軟弱”不會讓人放過自己,但好歹也能降低幾分戒備。


    男人一臉的嘲諷,也說起胡語:“你當我傻呢,和尚都是沒頭發的,再說了,誰家的出家人有這麽標致的。”


    雲寧還想再解釋,直接被他打斷:“實話告訴你們,我是獵貴靡,是烏莫族的昆彌王,和霍子衡有深仇大恨,你要是他女人,就乖乖地束手就擒,等他來救你,你們要隻是普通漢人,我現在就能解決了你們。”


    彎刀抵在了雲寧的脖子上,若非她用力按著雲真和雲靜,隻怕兩人能衝動地衝上去送死。


    這個獵貴靡到現在還沒動手,雲寧可以肯定,他一定不會輕易動自己,隻是她們三人間的主從地位非常明顯,他不動自己,卻是可以輕易地殺了雙子。


    雲寧哀求著:“請你放了她們吧,她們隻是我的侍女,抓著她們沒有什麽用的。”


    “哦?”


    雲寧繼續說:“我對於霍將軍十分重要,為了我,他什麽條件都會答應你的,請求你放了她們,隻抓我一個,如果她們有事,我也不會苟活的,我要是死了,霍將軍必定會報複整個烏莫族,外麵那些人根本攔截不住將軍,他隻要有心,就能即時返迴軍營,調集兵馬,再次踏上烏莫族的地盤,說不定會比昆彌王你趕迴去更快呢。”


    眼下沒有辦法,雲寧隻能拿霍子衡的名號來嚇唬嚇唬他了,她們三個對上獵貴靡,完全沒有任何勝算,隻能先應付著,等待霍將軍的救援。


    雲寧平常也有研究藥物,自製的成藥品種眾多,還真是從來沒有見過、研究過什麽能撒出去就讓人動彈不得的藥物,就是有,此刻她也是不敢用的,獵貴靡十分小心防備,彎刀就沒有鬆懈過,更別說練武之人都反應敏捷,隻怕她藥還沒撒出去,手就被剁下來了,就是運氣好,人中招了,他隻要拚著力劃兩下刀,她們的小命也是不保,所以她不敢有一絲輕舉妄動,隻盼著事情有轉機。


    獵貴靡用彎刀的一麵輕拍雲寧的臉,怒笑:“不愧是霍子衡的女人,居然敢威脅我!好!我正需要有人給我送信呢!”


    雲真、雲靜緊盯著那把刀,唯恐那刀一個不小心就劃傷了臉,雙手緊拽著雲寧的手臂,聲音梗咽:“道長,我們不走,我們要跟你一起!”


    雲寧握緊她們的手,低聲道:“你們要聽話,快出去找鎮北軍的將士們,叫霍將軍來救我。”


    見她們拚命地搖頭,哭了出來,她又狠狠地掐住她們的手:“聽話!按我說的做,不然日後就不要你們了!出去後,就說我被昆彌王劫持了,之後你們就躲在後麵,小心被誤傷了。”


    兩人看著雲寧,滿眼的茫然不安,但到底是妥協了,又被她狠狠地推了一把,這才跌跌撞撞地往外走去。


    雲寧在心裏歎了一口氣,又省了點心,雙子的優點很多,但最大的缺點就是膽小,又受過心理創傷,遇事很難冷靜下來,她們繼續留在這裏隻會成為她的累贅,雖然不知道她自己最後能不能成功逃脫,但是一個人死總好過三個一起死。


    獵貴靡頗為不耐煩,將她的雙手反綁在背後,推著她繞路出去,往大祿的那個方向走。


    全程雲寧都很順從,就是手被藤蔓勒得青紫,也沒敢哼出一聲。柔弱也是要有度的,獵貴靡是個憎恨漢人的外族人,若一味地表現軟弱,隻會讓他更想欺負她。


    獵貴靡確實挺滿意雲寧的“乖巧”,不然,再標致的美人,他都不介意用身上的鞭子去教訓幾下。


    烏莫族是北幽的大族,占地廣,物產豐富,獵貴靡作為昆彌王,野心十足,是北幽聯盟軍的核心人物,可自從戰敗後,他的威信就一落千丈,底下的貴族、大臣、族民們都開始對他多有質疑,他想重新征戰,奈何連自家的族民都不同意,隻能再想其他的辦法,恰好,他收到定州的重要線報,說是霍子衡重病,心中大喜,他自然不會輕易放過這個機會。


    獵貴靡與鎮北軍交戰多年,非常清楚鎮北軍的核心靈魂就是霍家父子,原以為老子死了,這仗就要大勝了,沒想到小的比老的更有膽量、心計,竟將聯盟軍步步逼退,如今霍子衡重病,他要是能補上一刀,提著霍子衡的人頭迴北幽,那就不愁其他的部落不同意聯盟了。


    獵貴靡想著,再怎麽樣,重病應該是要到定州城裏頭看病養病的,於是,他帶著人馬,潛進了定州,雖不知軍營在哪裏,但進城必經的兩條路,他還是清楚的,選了最適合埋伏的路線,再將另一條路用各種方式破壞掉,他們這一埋伏就埋伏了將近大半個月,每天受盡了山林的蚊蟲叮咬,卻也誤打誤撞地真的遇上了霍子衡。


    雖然霍子衡身體健康地騎著馬出現,大大地出乎了他們的意料,但在喂了大半個月的蚊子後,所有人都沒想過要退縮或者改變計劃,為了以防萬一,獵貴靡決定繼續潛伏在山林裏,由大祿帶著人出去襲擊。


    等他躲在草叢裏看到霍青山護著幾個女人的時候,獵貴靡隻覺得蒼天真是太眷顧他的,能讓霍青山親自保護的,恐怕不是小人物,而且他們應該是從軍營的方向來,能進出軍營的年輕女人,隻能是霍子衡的女人了。


    北幽的部落各有各的圖騰信仰,最多也就聽說過佛教,見過和尚的,獵貴靡漢話說的還行,但哪裏見過道袍,哪裏知道大周朝的道教,故此,直接就將雲寧三人誤認為是霍子衡的女人了,特別是看到了雲寧摘下麵罩後,就是她再解釋,獵貴靡也不會信的,這一身的氣度,肯定不是尋常人。


    那一頭,霍青山出去後直接纏上了大祿,慢慢地向霍子衡方向靠攏,圍攻的人在出現死傷後,配合開始散亂,慢慢就落了下風,在霍子衡看來,不過是困獸猶鬥。


    霍子衡看到霍青山時還楞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他必定是關心則亂,可也異常氣惱,大聲喝道:“青山,你怎麽在這裏,還不快迴去!”


    大祿他們之前就埋伏在山林裏,誰知道還有沒有沒出來的,這時候倘若沒有人護著雲寧道長她們,隻怕會有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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