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恭喜趙大人,恭喜月姨,這是有了身孕了。剛剛一個月左右,月姨平日裏可要仔細些了。”葉婉笑意爬上眼角,想不到月姨成親不到兩個月就有了身孕,再過九個月他們就能有小寶寶了。


    “當真?”趙興聞言,一激動霍地站起身來,將酒杯都碰翻了。大嗓門一亮,全酒樓的人都望了過來。“你是說我要當爹了?”


    “是。你就要當爹了。”葉婉掩嘴輕笑,趙興雖是粗人,卻是對林茹月出奇的溫柔,為人也是豪爽得可愛。


    趙興大手小心地攬過林茹月的纖腰,那小心翼翼的樣子,生怕一個用力會將林茹月碰碎一般。拿起桌上的杯子,想讓林茹月喝點水,猛地省起杯中的是酒,連連喚著夥計上茶。“茹月,你聽見了麽?咱們有孩子了。我就要當爹啦!”趙興極力壓抑著興奮,放柔聲音與林茹月道。


    林茹月酡紅了臉,掩飾不住的喜意與嬌羞,眼含熱淚地連連點頭。


    酒樓中的客人見狀,紛紛舉杯恭賀趙興,趙興哈哈笑著也舉起酒杯,一杯清酒下肚,直覺的五髒六腑都是*辣的,說不出的暢快。猛然得知這件大喜事,趙興屁股下就像是長了釘子,哪還坐得住,不過片刻就要扶著林茹月迴家。再怎麽精明能幹,葉婉也隻是個小丫頭,還是找個郎中再好好看看,他才能放心。


    “夫君急什麽?剛上來菜,我還沒吃幾口呢。這酸菜魚很是可口,吃完再迴去吧。”林茹月經過最開始的驚喜,很快就冷靜下來。她月事已遲了好幾日,心裏多少有些猜測,隻是沒診過脈,她也不敢確定。


    趙興大手一揮,“夫人喜歡就打包帶迴家吃,外麵人多,鬧哄哄的,再吵著咱兒子。還是迴家吧。”說著半扶半抱地擁著林茹月往外走去。


    林茹月無法,隻得依了,迴頭歉疚地看了葉婉一眼,他們本是來給葉婉撐場麵的,這才坐了多大一會就走了,心裏很是過意不去。


    “月姨就聽趙大人的吧,我讓夥計將菜打包給你送到家去。”葉婉衝著林茹月笑笑,迴頭讓夥計將菜裝進食盒,送去衙門。


    才一個月就有了害喜的症狀,迴頭她得琢磨幾道適合孕婦吃的菜,讓廚娘學會了專門做給月姨吃。轉念一想,每天送菜去衙門折騰不說,天越來越冷,等到了衙門菜都涼透了,幹脆送個廚娘去衙門吧。葉婉心裏對趙興很是讚賞,能如此疼月姨,她欣慰不已。


    夥計手腳麻利地將幾樣菜裝進食盒,提著正要走,又被葉婉叫住了。葉婉到櫃台處抻出一張紙,拿了炭條刷刷寫了幾張補身子的藥方,一並交給夥計帶過去。剛剛診脈發現,林茹月胎象很穩,就是身子稍有些虛,要是不好好補補,怕是生產時會艱難。


    抬腳上了二樓的一間包間,裏麵隻有藥癲一個人,正對著滿桌子的菜大吃特吃。“師父,月姨有了身孕,迴頭你去給瞧瞧。”


    “恩。”藥癲邊吃著邊含糊地應了一聲,過了片刻才反應過來,伸出去的筷子一頓,瞪大眼睛盯向葉婉:“你說林丫頭懷了身孕?”


    “是。師父也注意著點吃相,也沒人跟你搶。”對於藥癲的饞樣,葉婉直搖頭,要說藥癲什麽沒見過,怎麽不管見到什麽好吃的,都跟餓死鬼投胎似的。


    藥癲扔下筷子,隨手拿起手邊的巾帕,擦了擦嘴,不以為然道:“為師就這麽點嗜好,你也嘮嘮叨叨的,真是掃興。”又掃了一眼桌上的殘局,吧嗒吧嗒嘴,還是離了餐桌,走到葉婉跟前,“走吧。”藥癲吃了不少林茹月做的菜,對她自然就親切了,聽說她有喜了心裏也為她高興。反正酒樓是自家徒弟開的,往後想吃多少沒有啊,這頓少吃點也沒關係。


    看出了藥癲眼中的深意,葉婉禁不住嘴角抽了抽,攤上這麽個師父真是作了孽了。“師父自己去吧,我這這麽忙,哪脫得開身。”藥癲頰邊沾著醬汁,衣襟都滴上油了,這幅邋遢的樣子,葉婉羞與為伍,她決定還是晚些時候再過去看望月姨。


    葉婉嫌棄的眼神流連於藥癲的前襟,藥癲順著她的眼神低頭看了一眼,不在意地撇撇嘴,不就是點油漬麽,換了衣服就是,用得著拿那種眼神看自己麽?


    目送藥癲下樓走了,葉婉不禁歎了一口氣,還是要給師父找點事情做,不然整天這麽無所事事的就知道吃吃吃,發胖是無可避免的,人老了什麽病都會找上門來。雖然這個師父奇葩了點,她還是希望他能多活幾年。


    酒樓第一天的生意不錯,客人一波接著一波的,忙得幾個夥計和廚娘暈頭轉向的。期間也有過幾迴上錯菜之類的事情發生,好在大家都知道這家酒樓的東家和縣太爺家關係密切,倒沒有太過為難。


    天色漸暗,酒樓的客人漸漸少了,隻有一桌客人慢條斯理地喝著小酒不肯走。一個叫鋤頭的夥計湊到葉婉身邊,悄聲道:“東家,這桌客人坐了一天了,我看他們還帶著劍,別是找麻煩的吧?”


    葉婉微皺了眉,看那幾人的打扮不像是地痞流氓,難道是衝蔚淩羽來的?“先不管他們,你們隻做好自己的事就行。”抬步上了二樓,雖說對付區區的四個人不是難事,葉婉還是要跟哥哥說一聲,不能輕忽大意了。


    進到專門給葉婉休息的房間,葉睿晨和蔚淩羽正坐在桌前,手上比比劃劃地過招。葉婉頓時怨氣大生:“你們倒是清閑,讓我一個在外麵忙得腳打後腦勺。”


    葉睿晨淡淡笑著,貼心地給葉婉倒了杯水。而蔚淩羽則是嘻嘻笑著:“快讓我看看你後腦勺,被打成什麽樣了?要不要給你上點藥?”


    葉婉咬牙,恨不能上前給他一巴掌。粗喘好幾口氣,生生忍下蠢蠢欲動的手,沒好氣地白了蔚淩羽一眼,道:“樓下有一桌客人,坐了一天了,看那樣子是有身手的,別又是來找你的吧?”


    “就是那四個穿灰色衣服,坐在門邊位置的?”蔚淩羽不緊不慢地喝了口茶,神色間渾不在意。


    “就是他們。你見過了?”


    “他們幾個是父王派來找我的,是自己人。我擔心有人看咱們酒樓生意紅火,特意讓他們過來盯著點。”蔚淩羽心裏還是有些遺憾的,等了一天都沒有他表現的機會。這才第一天生意就這麽好,能賺大把的銀子是肯定的,他還想著多展現下自己的重要性,好能多從葉婉手裏摳點紅利。


    “你少咱們咱們的昂,酒樓是我們的,你隻不過是分點銀子罷了,手別伸得太長。”葉婉冷哼一聲,起身出去叫掌櫃的過來,清算這一天的賬目。


    葉婉沒有另尋掌櫃。原月揚樓的掌櫃是個四十來歲的中年人,姓徐,在月揚樓幹了近二十年,鄭康將酒樓賣給了葉婉,葉婉得知掌櫃的願意在她的酒樓繼續當掌櫃,就順勢留下了他。


    “東家,這是今天的賬目。今兒生意不錯,進賬很可觀。”徐掌櫃將銀匣子、賬冊和算盤放到桌上,臉上始終笑眯眯的,讓人觀之可親。


    葉婉拿過賬冊翻看著,葉睿晨坐在一邊淡定地喝茶,蔚淩羽則是拖過銀匣子打開,開始清點數目。葉婉瞥了蔚淩羽一眼,還真是不拿自己當外人啊。垂下眼眸繼續算賬。


    葉婉沒有用算盤,讓徐掌櫃愣了一下,旋即皺眉,這東家年紀雖小,敢砸銀子開酒樓應是有點本事才對,怎麽看那架勢竟是連算盤都不會用,這不是瞎胡鬧麽?不會打算盤怎麽算賬?難不成要他每日算好了給她過目?幸好他不是個藏奸的,不然用不上一年半載,這酒樓就得倒閉。


    “今兒個共收入二百一十七兩零三吊錢。”葉婉合上賬冊,說出了她計算出的結果。正在心裏不住碎碎念的徐掌櫃一驚,他先前算的也是這個數。這東家厲害啊,不用算盤比他用算盤算得還快。


    那邊蔚淩羽也點算好了銀子,“二百一十二兩。”跟葉婉說的數目差了五兩三吊。


    葉婉看向徐掌櫃,徐掌櫃拿過賬冊翻看著,腦中飛速地迴想著今天的收入和支出。翻了兩頁,一拍頭,“啊呀,看我這記性,今兒個下晌店裏的梅子酒沒了,我就讓老陳送來十壇。其他幾種酒也一起都送了些。正是付了五兩三吊銀子。一忙活竟是忘了記在賬上。”


    葉婉點點頭,“迴頭記上就是了。今兒個是頭天開業,收入還不錯,往後可就不一定天天這麽忙了。徐掌櫃可要替我管好這銀匣子,賬目記錄清楚些。”葉婉沉吟著,想是不是應該改進下記賬的方式,現代的表格要比這賬冊好用,一目了然。


    “東家放心吧。”徐掌櫃嗬嗬笑著接過銀匣子,拿了賬本和算盤下去了,酒樓已經打烊了,他得到下麵去看看,關了店門,打掃幹淨了他才能放心迴去休息。


    迴味著剛剛摸著銀子,指尖冰涼微澀的觸感,蔚淩羽心中觸動很大。他從小錦衣玉食,從不知為銀子發愁是什麽滋味,更沒自己賺過一文錢。剛剛他點算著銀子,一想到其中有一部分是屬於自己的,就止不住地高興,恨不得馬上迴到誠王府,告訴父王,他有了自己的私房了,是自己賺來的。蔚淩羽完全忽視了葉婉是看重誠王府,才與他合作的。


    葉睿晨一直微笑著在旁看著葉婉,他的妹妹不管在哪裏都是那麽的光芒四射,他由衷感到驕傲,沒見連徐掌櫃都是一副歎服的表情麽。


    是夜,蔚淩羽帶著四名護衛趕迴了溪水村。葉婉家的柴房還關著四個刺客,他這幾天就要迴京城了,走之前要將這幾人料理幹淨。


    翌日,葉婉早早起床,到廚房巡視了一圈,一切都是井然有序的,她很滿意。在酒樓裏逛遊了一圈,見沒什麽事就迴到房間,提起筆寫了十來道適合孕婦吃的菜譜,打算每天打烊後教給幾個廚娘。等廚娘都學會了,就選一個手藝最好的給林茹月送去。


    吃過早飯,葉婉在房間裏打坐修習內功,以她現在的內力,縱身躍起丈餘不是問題,但像傳說中的那樣飛簷走壁還差點火候。這一打坐,不知不覺就過去了近兩個時辰。直到門口傳來“篤篤”的敲門聲,葉婉才緩緩睜開湛然有神的雙眼。


    起身開了房門,來人是薛掌櫃。“薛掌櫃不是要去江平鎮麽?這是沒雇著車?”


    薛掌櫃滿麵的春風,不住地搓著手,很是興奮的樣子。“早上那會我剛收拾好,正準備去雇車,銀樓來了位貴客。”


    “貴客?”葉婉將薛掌櫃請進房間,給他倒了杯茶,她則是拈起一塊桂花糕吃著,練了這半日內功,有些餓了。


    “是澤城的大商戶劉家的人,劉博達劉少爺。”薛掌櫃激動得麵上通紅,連連喝了兩杯水,才略略平複些,接著道:“不知他在哪瞧見了咱們的燒藍首飾,找到我說想要訂一批別致的首飾頭麵,拿到京城去走禮。”


    葉婉聞言卻並沒有薛掌櫃那般樂觀,送禮送女人的首飾總覺有些怪異。何況還想要“一批”,別是碰上二道販子了吧?“人呢?我親自去會會他。”


    “人下榻在吉祥客棧。我說來問問東家的意思再約時間商談。”薛掌櫃見葉婉一片淡然,心裏有些急,現在福隆的生意是好上不少,若能拿下這個大客戶,那豈不是能更上一層樓?他看葉婉的樣子不是很熱絡,有些擔心葉婉一個猶豫,放走這條大魚。


    “咱們奇貨可居,不必顯得太心急,約在後日吧。”葉婉拿出手帕擦淨手上的點心渣,喝著茶水潤喉,半點不著急。


    “拖上兩日是不是太久了?不如約在明日吧?”薛掌櫃試探著問道,依著他的意思是越早定下這單生意越好。看那劉博達無可無不可的態度,怕也是捎帶腳過來問問,談得攏就拿貨交錢,談不攏就算了。暗暗盤算下銀樓的庫存,薛掌櫃心中有了些底,幸好存著不少現貨,應是能拿下這單生意。


    “薛掌櫃怎麽也蠍蠍螫螫起來,你想想誰家走禮是送女人首飾的?”見薛掌櫃恁個老成的人,卻是這樣患得患失的模樣,葉婉不禁哭笑不得。


    “啊,”薛掌櫃一愣,心中也升起一絲疑惑,但很快拋去那點疑心,替劉博達找理由:“定是與其他物件放在一起送吧。”


    “那也用不上訂‘一批’那麽多。他還要送遍京城的貴胄官吏不成?”葉婉搖頭失笑,通常能論“批”的數量怎麽也得二十來件往上。要走禮,首飾這點小玩意隻能做小頭兒,而光這一項就得花近千兩銀子了。在這炎麟國,大手筆送禮的不是沒有,但這其中絕對不包括澤城的劉家。退一步說,就算有那個財力,也不可能大小官吏挨個兒地送,官場上誰沒個對頭?雙方的禮都送到的結果就是,兩頭不討好。


    “這…”薛掌櫃垮下臉,還尋思能趁這個機會多賺些銀子,看葉婉的態度八成是沒指望了。對於倉庫屯下那麽多貨,卻是雷打不動每月隻賣三支,他心裏還是有些微詞的。念頭一轉,眼睛忽地亮了:“那劉家家大業大,女眷不少,興許這劉少爺順帶著買給他家女眷長輩呢。”


    “或許吧。”葉婉笑得輕巧,不管這劉博達打的什麽主意,總要見了才知道。“這事就這麽定了,上趕著不是買賣,總要抻一抻才好抬價。”薛掌櫃一想也是這麽個理,便應下了忙忙去找劉博達,約定後日在龍門酒樓二樓的包廂見麵,詳細商談。


    大大地伸了個懶腰,眼見快到午飯時候了,好久沒跟葉睿晨一起吃飯了,葉婉抬腳出了房門去找葉睿晨。


    葉睿晨也是練了一上午的內功,聽見葉婉來敲門才收了功。“哥,去吃飯吧。我聽說你早上隻吃了一碗粥?”葉婉是女孩子,年紀又小,飯量小是正常的,葉睿晨一個大小夥子隻吃這麽點可不行。


    “他們早餐做得太油膩了,隻有粥還算合胃口。”低頭瞧見葉婉一臉的不讚同,葉睿晨輕笑一聲接著道:“我還吃了些點心。”


    葉婉聞言這才鬆開緊皺的眉頭,“迴頭我跟廚房說一聲,早飯做得清淡些。”


    這餐午飯很是豐盛,因為有藥癲在。才過巳時藥癲就巴巴地去廚房一頓叮囑,中午多做幾個菜,什麽鐵板茄子、醬肘子、五花肉靠腰子什麽的他都要吃。對著一桌子的菜,葉婉臉色鐵青,她這酒樓前腳剛開起來,怕是後腳就要被藥癲吃黃了啊。


    “師父,我給你找點事做吧。”葉婉頭疼地開口了。


    “不幹不幹!為師年紀大了,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幹不動活。”藥癲根本不想問葉婉想給他找什麽活兒,斷言拒絕。他這樣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挺好,才不要去給徒弟賣力氣,不夠丟臉的。


    “唉,算了,先吃飯吧。”葉婉無奈地歎口氣,她也有些拿藥癲無法了。隻是白吃飽的風氣不能助長,她定要好好想個法子治治他。


    飯才吃到一半,蔚淩羽迴來了。算準了葉睿晨在吃飯,他緊趕慢趕地將將趕上飯點。“啊呀,這麽多菜,怎不說等等我。”絲毫不客氣,蔚淩羽叫跟隨著他一道迴來的侍衛去給他拿碗筷,一屁股坐下,準備一起吃。


    “還以為你不過來了。程肅他們處理幹淨了?”葉睿晨夾起一塊五花肉放進嘴裏,抬眼看了蔚淩羽纖塵不染的白衣,淡淡問道。


    “那程肅被打擊的夠嗆,我們迴去時他都斷氣兒有幾個時辰了。”想起程肅那撞得血肉模糊的頭,蔚淩羽有些戚戚然,不著痕跡地瞟了葉婉一眼,見她依舊是淡定地吃著飯,心裏有點發毛,能將鐵錚錚一個漢子硬生生刺激的自行了斷了,這丫頭真是絕了。


    “你是不知道啊,昨兒個晚上我推開柴房門一看,好家夥,程肅那腦袋都撞得都看不出形了,血淌了一地。死了得有三個多時辰了吧,血都凝固發黑了。嘖嘖,真是慘不忍睹。”蔚淩羽發著壞心,想惡心惡心葉婉,不想葉婉眉頭都不皺一下,卻是藥癲摔了筷子。


    “沒看見吃飯呢嘛?嘮嘮叨叨說什麽死人!”藥癲身為醫者,也見過無數的死人了,可是行醫幾十年,依舊習慣不了血腥的氣味和場麵。本來這頓飯吃得正高興,被蔚淩羽這麽一說,就是給他龍肝鳳腦也提不起胃口了。


    “是是是,老爺子你繼續吃,我不說了。”蔚淩羽一縮脖子,住了口。這位可是連他父王都禮讓三分的,他可沒葉睿晨那膽子,敢去捋虎須。


    “還吃什麽吃?胃口都被你倒盡了。”說著,藥癲站起身來一踢凳子就要走人。


    葉婉及時出聲叫住了他:“師父知道為什麽程肅號稱大內第一高手,卻敵不過我一番的連唬帶詐麽?”葉婉撂下筷子,心中突然有了一個絕妙的主意,既能拴住藥癲,不讓他太過折騰,又能發揮出他作用。


    “哼,你這丫頭鬼心眼最是多,我才不耐煩理會你那些破事。”藥癲與葉婉相處這幾個月,多少對她有了些了解,她絕對是個不見兔子不撒鷹的主兒。這會兒與他提起程肅的事,他可不信隻是在與他閑聊。


    葉婉手腕輕抖,指間出現一支閃著幽藍暗芒的銀針,起身湊到藥癲跟前,誇張地炫耀道:“師父瞧瞧,這銀針上我淬了我的獨家秘藥--半步迷情。”


    “什麽?你才多大個小丫頭,怎麽玩起春藥來?!”藥癲起先還對那銀針有三分興趣,聽了這曖昧的名稱,頓時跳腳了。


    葉婉翻了個白眼,收起銀針,一把拽住上躥下跳的藥癲,不悅道:“說你是個老不正經你還不樂意,什麽春藥,這是迷藥。隻要進入血液那麽一丟丟,幾息之間就能使人半邊身子麻痹、行動遲緩。”


    藥癲聽說是迷藥,稍稍冷靜了下來,又聽葉婉說這半步迷情藥效如此強,頓時興趣大增。


    “這點功效不算什麽,最重要的是它還能麻痹人的神經,使人意誌十分脆弱。”葉婉嘴邊勾起一絲極淡的冷笑,這也是程肅為何會那麽不堪一擊的原因所在。能在人才濟濟的大內侍衛中出頭,如何會連那點不入流的刑訊手段都扛不住?


    “嘶,想不到這世上還有這般神奇的毒藥?”藥癲吸了一口冷氣,怪異地眼神不住地瞄著葉婉,他將師父畢生研究所得的《毒經》交給葉婉才多少日子,再是絕頂的天才也領會不到她這般地步。況且《毒經》中根本沒有如此強勁的迷藥,她是從何而得那半步迷情的?難不成是自創的?


    想至此,藥癲瞳孔微縮,葉婉的天賦真有這麽妖孽?若是師父在世,恐怕會連他那張老臉都不要了,哭著喊著跟自己搶徒弟吧?


    藥癲卻是不知,這種迷藥之所以叫“半步迷情”,是因為它的功效隻有“迷情”的一半而已。迷情是葉婉在現代時研究出的一種毒藥,不但可以使人在片刻間身體麻痹,更是隻需五分鍾左右,就摧毀人的中樞神經。稍微加大一點計量,就可迅速致人於死地。在這古代有很多化學物質提取不出來,葉婉隻得退而求其次,配製出了一些半成品。事實證明,僅是半成品就足夠用了。


    藥癲眼神發亮,一把拽住葉婉的衣袖,“藥方給我研究研究。”


    頰邊浮起一絲得逞的笑意,葉婉將袖子用力扯了出來,閑閑道:“師父剛剛可是說對我很不耐煩呢。”


    瞥見葉睿晨和蔚淩羽都在一旁狀似津津有味地吃著飯,實則暗暗看他的笑話,藥癲紫漲了臉,一甩袖子走了。徒弟是自家的,那藥方還能長腿跑了?遲早會到他手裏的,不必急於一時。


    見藥癲走了,葉睿晨和蔚淩羽再也憋不住笑意,嗤嗤地悶笑出聲。“藥癲不是你師父麽?看那情形倒像你才是師父似的。”蔚淩羽笑夠了,拿起筷子繼續吃飯。


    葉婉被問得一愣,暗惱自己有些得意忘形,竟在這點小事上出了紕漏。幹笑兩聲,隨口找了個說辭:“師父專注醫道,師爺更擅長的毒術卻是沒學。師爺留下的毒經他也從沒翻過,我卻是都吃透了的。”


    “你倒是天賦異稟。”蔚淩羽看似不經意的一句話,其中暗含試探,半步迷情那種高級迷藥沒有個十年八年毒術功底的人絕對配製不出來,哪怕藥方已爛熟於心也很難把握計量。難道葉婉身後還有高人?


    “好了,快吃飯吧,菜都涼了。”葉睿晨見氣氛有些微妙,輕咳一聲,岔開了話題。


    下晌,薛掌櫃與劉博達約好了時間,就雇了車往江平鎮去。葉婉就在平安鎮,銀樓有什麽事她自會照應,倒不用他太擔心了。


    今日龍門酒樓依舊是熱鬧非凡,雖比不得昨日那般賓客滿門的盛況,卻也足以讓六個夥計忙得腳不沾地了。


    “葉小姐,”一個清脆的聲音喚住了來大堂巡視的葉婉,“真是生意興隆啊。”


    葉婉轉過頭去一看,原來是李縣丞的妻子。“是李夫人啊。瞧你的臉色是越來越嬌嫩了。”葉婉扯出一個笑臉,熟絡地與她寒暄著。


    “葉小姐真是會說話,我都是個黃臉婆了,倒讓你說成了一朵花呢。”李夫人咯咯笑起來,話雖如此說著,臉上的笑意卻是更真實了幾分。“我聽說你這兒的酸菜魚很是美味,也過來嚐個新鮮呢。”她嫁給李達快半年了,肚子一點動靜都沒有,婆婆明裏暗裏地催她,她自己也心焦不已。剛聽說林茹月才成親兩個月,昨兒個發現有了身孕,更是急得不行。再一打聽,說是在這龍門酒樓吃了兩口酸菜魚才害了喜,她就有些急病亂投醫,也過來嚐嚐,說不準她也能有好消息。


    葉婉自是不知道她心裏的小九九,笑著與她說了幾句,叫住一個經過的夥計道:“給李夫人加盤皮蛋豆腐,免單。”


    “誒喲,葉小姐真真是客氣。”李夫人笑眼彎彎地道了聲謝,道:“葉小姐忙去吧,不必特意在這招唿我了,咱們也算不得是外人。”她點的酸菜魚上來了,葉婉在這她也不好意思動筷,索性就不拉著葉婉談笑了。


    “好,那李夫人慢用,有什麽吩咐盡管招唿夥計就是。”葉婉含笑點點頭,轉身上了二樓。


    這一天無波無瀾地過去了,打烊後清點了賬目,今天進賬一百六十九兩銀子,比葉婉預計的多了不少。幾人中屬徐掌櫃和蔚淩羽最是高興:當年月揚樓最紅火的時候,一天進賬也不過百兩,如今竟是能有一百六十多兩,樂得徐掌櫃嘴都合不攏;蔚淩羽則是頓時更相信葉婉的話了,跟她合作,他確實可以坐收大把的銀子。


    第二日,葉婉照常吃過早飯就開始練功,練了兩個時辰後,想著薛掌櫃去了江平還沒迴來,就打算到福隆去看看。


    酒樓開張那天鐵柱娘還沒等跟葉婉說上幾句話,葉婉就被人叫走了。今兒個她做了些栗子糕,正想讓小寶給葉婉送去,見葉婉來了,她很是高興,忙將栗子糕裝了一碟端給葉婉:“東家嚐嚐,這是俺們老家那邊的點心,可好吃呢。”


    剛出鍋不久的栗子糕還冒著熱氣,拈起一塊吃進嘴裏,香甜綿軟,很可口。“味道真是不錯。還有麽?我待會帶些迴去,也給我哥和師父嚐嚐。”鐵柱娘熱情,葉婉也不客氣。


    “有!這就是特意給東家做的,正好東家過來了,省得小寶跑趟腿子呢。”鐵柱娘爽朗地笑著,自從鐵柱爹的腿好了,她就一掃往日的陰霾,整天都是喜氣盈腮的,讓她整個人看起來都年輕了不少。


    鐵柱娘拉著葉婉和小寶順著糕點就聊起了天,正聊得熱乎,門口進來一位藍袍玉帶的青年,二十七八歲的樣子,身後跟著一個黑衣小廝。青年臉上帶著溫和的笑意,不同於最初蔚淩羽見葉婉時裝出的溫和,那是真正發自內心的一股暖意。墨發高高束起,劍眉星目,俊逸不凡。


    “這位小哥,在下姓劉,想見見你們東家。”青年的聲音渾厚富有磁性,如春日裏的一道陽光,直擊人心底。


    鐵柱聞言下意識地朝葉婉望了過來,青年的視線也隨之落在葉婉身上,視線相對,青年禮貌地對葉婉點點頭,然後就移開眼去,等著鐵柱的答複。


    葉婉對這青年的印象很好,他給人的感覺就如一塊溫玉,有光澤卻不刺眼,不冷不熱得剛剛好。“你好,我就是福隆的東家。”


    青年聞言又轉過視線,怔怔望著葉婉,再看站在一旁的鐵柱,也沒有出聲反駁,一副確實如此的模樣,這才相信葉婉的話。他實在是沒想到,福隆的東家竟會是這樣一個剔透玲瓏的小姑娘。“咳,在下失禮了。”青年輕咳一聲,很快收迴心神,毫不介意葉婉隻是個小女孩,雙手抱拳,拱了拱手。


    “無妨。不知公子找我有何貴幹?”葉婉嫣然一笑,伸手延請青年樓上看茶。小寶很有眼色,悄然退下去泡茶,這位公子不論是穿著還是氣度,俱是不俗,想來是有些來頭,她可不能怠慢了。


    上到二樓落座,小寶端著茶托,將上好的雨前龍井奉上,然後規矩地退了下去。青年微微顰眉,盯著小寶的背影看了好幾眼。


    “這位公子,請喝茶。”葉婉出言打斷了青年的思緒,她看的出來他並無惡意,隻是小寶就像是她的妹妹,無論什麽原因,她都不願意她被人覬覦。


    “哦、哦。好。”青年若有所思地依言端起茶盞呷了一口茶,嫋嫋的熱氣和淡淡的清香讓他腦子清醒過來,他那般盯著人家一個小姑娘看,怕是會讓葉婉誤會。“在下隻是覺得方才上茶那孩子有些像在下的一位故人。”青年特意將小寶說成是孩子,暗示葉婉他並無邪念。


    葉婉淡笑著點點頭,再次問道:“公子此來有何貴幹?”


    青年優雅地放下茶盞,自我介紹道:“在下是澤城劉家的少主,劉博遠。此來是想與福隆談一筆生意。”


    “哦?”葉婉端起茶盞,用盞蓋輕輕拂著盞中起伏不定的茶葉,淡淡問道:“澤城劉家?不知這劉博達,公子可認得?”


    “正是家兄。”劉博遠微不可見地蹙了下眉頭,躊躇一瞬,開口問道:“敢問小姐可是見過家兄了?”


    葉婉輕笑,“並沒有。令兄昨兒個找到我們掌櫃的,說想見見我。我這兩日著實有些忙亂,推到明日再行會見。不知你兄弟二人的來意是否一致?”


    劉博遠神色慎重起來,微微點了點頭。


    葉婉心中嗤笑一聲,果然那個劉博達是想做個二道販子,竟還出言誆騙,說什麽要買燒藍首飾走禮用。


    劉博遠見葉婉臉上並無異色,硬著頭皮開口道:“我劉家想與貴銀樓做筆生意,不知小姐意下如何?”


    “我們福隆隻是一間名不見經傳的小銀樓罷了。不知劉公子要與我們做什麽生意?”葉婉明知故問,暗暗打量著劉博遠每一個細微的表情和動作,從而評判他的為人。


    “小姐莫要妄自菲薄,貴銀樓的燒藍首飾在澤城可是轟動一時,多少夫人小姐欲求一釵而不得。今日在下來,就是想與貴銀樓建立合作關係,將燒藍首飾販賣到澤城。如此,我劉家能獲得不少利益,而你們福隆也可以多賺些銀子,何樂而不為呢?”


    葉婉見劉博遠神色坦然,語氣誠懇,心下滿意他沒有花言巧語哄騙自己,連連點頭,道:“倒是無不可。隻是這價位你覺得應該怎麽定?”葉婉撂下了一直拿在手中把玩的茶盞,肅下神色,定定望向劉博遠,霎時間自她身上散發出一股淩然的氣息。


    劉博遠眉梢跳了一跳,吃驚地看著眼前這個轉眼就將二人之間的氣場牢牢掌控在手中的女子,他以為,一直以來自己都不曾小覷過任何人,如今他發現他錯了,他到底還是小看了眼前這個嬌軟可愛的女孩。那渾身傲然的氣質,連他的父親都稍有不如。脊背雖有些酥麻,劉博遠毫不示弱地挺起身板,微向前傾,道:“小姐看該如何定價?”


    收了周身的氣勢,葉婉頰邊露出淺淺的梨渦,神態恢複了一貫的乖巧,一度讓劉博遠懷疑剛才那個如傲雪青鬆的女子是他臆想出來的。“劉公子是個明白人。做生意不一定就非得無奸不商才能發財,你我互相信任,實實在在的,合作才能長久。”忖度片刻,葉婉接著道:“公子開門見山,我便也不多囉嗦。想必我家的首飾公子也有些了解了,至於價位嘛,這是你我二人第一次合作,就按我福隆現在售價的七成算,當是我迴報劉公子的一番赤誠。往後就按八成吧。我福隆自明日起,燒藍首飾的價格會提高一成,這樣你劉家跟福隆的售價一般,也能賺到至少三成利益。”燒藍首飾都是福隆製作的,劉家拿現成的去賣,平白就能賺到三成,已是不少了。


    劉博遠聽聞葉婉說的是“你我二人”的合作,心下頓時一喜,他明白葉婉這意思就是,這項合作隻會與他談,沒他那個不省心的哥哥啥事了。“多謝小姐成全。”劉博遠站起身來,抱拳道謝。他的父親很是看重這燒藍首飾,特特將這樁生意交給他來談。誰知他那哥哥在中間橫插一腳,使人絆住了他,自己先來了平安鎮。當他聽葉婉提起劉博達之時,心裏著實一緊,生恐叫他搶了先去。


    “劉公子也不必如此客氣。我叫葉婉,往後稱唿我名字就好。”葉婉淺笑著,起身去喚了鐵柱,叫他去庫房挑二十件各式燒藍發簪、三十對耳墜、五副手鐲、七件腰佩和三套頭麵拿過來。轉身走到案旁,執筆寫了兩份契約書給劉博遠過目。


    劉博遠接過契約書,紙上幾行銀鉤鐵劃的字跡,帶著一股金戈鐵馬的氣勢撲麵而來。再次驚愕地看了葉婉一眼,幾乎不敢相信這樣剛勁有力的字,是這樣一個軟糯嬌小的女子所書。再看內容,清楚簡潔地說明了每季度福隆供應各樣首飾的數量及售價,和雙方應遵循的條約。


    反複看了幾遍,條條框框縝密嚴謹,竟滴水不漏。劉博遠也不猶豫,從荷包中拿出自己的私章,沾了隨身攜帶的小盒印泥,在兩張契約書上分別蓋了印。葉婉也在契約書上簽下名字,雙方的合約正式達成了。


    看過鐵柱送來的各樣燒藍首飾,劉博遠不禁讚歎連連,件件都是做工精美,燒藍深淺有致,簡直是美輪美奐。這麽一批首飾,他劉家足可賺將近七百兩。


    付清了這次交易的銀兩,劉博遠滿意而歸。而葉婉手裏拿著一千二百兩的銀票,亦是笑意連連。


    明兒個還有一樁生意要做,葉婉嘴角勾起壞壞的笑,她就是個屬貔貅的,到了手邊的銀子,她怎會不抓緊呢?


    翌日,薛掌櫃帶著滿麵的笑意迴來了。一迴到福隆,鐵柱迎上前去,極有眼色地將薛掌櫃手裏的包袱接過去提拎著,邊道:“掌櫃的,東家讓你迴來後去龍門酒樓一趟,她有事跟你說。”


    “哦?東家沒說是什麽事?”薛掌櫃快步走迴供他休息的房間,換下風塵仆仆的衣裳,又打水洗了把臉。晌午約了劉博達談燒藍首飾的事,他得好好打理下。


    “沒說。”猶豫一下,鐵柱還是開口透露了一點他知道的事:“可能跟澤城的劉家有關吧。昨兒個劉家的少爺來了,買走不少燒藍首飾。”


    “劉博達?不是約好今天談的麽?”薛掌櫃洗臉的動作一頓,疑惑地嘀咕了一句,“我知道了,這就去龍門看看。你迴前麵照看著吧。”


    薛掌櫃換了一身石青長衫,從包袱中拿出一盒胭脂揣進袖袋,那是他在江平買的,準備送給葉婉的。上下看看自己周身並無不妥,這才出了房門,往龍門酒樓去。


    見到葉婉,薛掌櫃將胭脂拿出來遞給她,道:“江平可是比咱們平安鎮熱鬧不少。我聽說人家錦繡胭脂鋪的胭脂水粉要比張記的好呢,就給東家買了一盒。這是鋪子裏的人替我挑的,說這種顏色、香味的,最是適合小姑娘家用。”


    葉婉接過胭脂,那是一個巴掌大的木盒,盒蓋上繪著一枝梅花。旋開盒蓋,飄出一股淡淡的梅香,好聞又不刺鼻。合上蓋子,葉婉笑得燦爛,她平時從不用這些個胭脂水粉,古代的脂粉含鉛太多。但薛掌櫃去趟江平,還能想著給自己帶些禮物,她心裏覺得很是熨帖:“謝謝薛掌櫃,我很喜歡。”


    薛掌櫃也感老懷大慰,此時葉婉臉上的笑意才是她這個年紀該有的。為了生計,一個十來歲的孩子像個大人似的與人周旋,他在一旁看了,心裏佩服的同時也有些酸酸的。


    “薛掌櫃過來坐,跟你說點事。”葉婉收好胭脂,臉上不禁勾起壞笑,想想即將到手的白花花的銀子,她心裏像開了花似的。


    “昨兒個劉家的劉博遠找到我,想跟咱們福隆做生意。我看他人品不錯,就答應了。”葉婉將合約拿給薛掌櫃過目。


    薛掌櫃接過合約,來迴看了幾遍,喜得眉毛都要飛起來了,這次與劉家的合作可不是一錘子買賣,而是長久的。這樣一來福隆每個月的盈利可是要翻上一番都不止。正翹著胡子樂嗬,薛掌櫃想起劉家喧囂塵上的嫡庶之爭,劉博達雖是庶子,卻也占著長子的名頭,處處排擠打壓劉博遠。那麽這次與福隆的合作,是否也在這兩兄弟的爭奪之列呢?難道真讓東家說中了,劉博達來買燒藍首飾並不是如他所說,是用來走禮的?


    “昨兒個劉博遠當即就拿了一批首飾,總共是一千二百兩銀子,刨去成本咱們淨賺八百四十多兩呢。”葉婉笑得一本滿足,家底越厚她心裏越是踏實。“薛掌櫃不是還約了劉博達麽?待會見了他,不必提及合作之事,隻當什麽都沒發生。”


    “啊,”薛掌櫃愕然地看向葉婉,見她笑得像隻小狐狸,“東家是說…”不是吧?應該不是他想的那樣吧?


    “沒錯。這劉博達不是口口聲聲跟你說要買首飾走禮麽?那咱們就把做工最精美的都給賣給他。該多少銀子,一個子兒都不能少,這才能體現出送禮的誠意嘛。”葉婉冷冷一笑,這劉博達是把他們都當傻子呢。她倒要看看,到底誰是傻子。


    薛掌櫃晃晃混沌的腦袋,看來他真是老了,還是東家精明啊,這招揣著明白裝糊塗,說不準還真能把劉博達涮進去。轉念他心裏又隱隱有些不安,能坑一把劉博達固然又會有不少銀子進賬,同時怕也會得罪他了。以他劉家的勢力,想弄倒他們福隆也不過是抬抬手指的事。


    一品軒中,劉博達早早到了二樓的雅間。他手裏拿著一塊桃紅色的絲帕,深嗅一口上麵的香氣,一臉的陶醉。


    身後侍候的小廝很有眼色地遞上茶水,滿臉諂媚討好:“少爺請用茶。這平安鎮是個小地方,沒什麽好東西,雨前龍井就是頂了天兒的好茶了。也就是少爺您來了,他們才有機會聞聞這太平猴魁的味兒,若不然,那些個鄉巴佬怕是到死都不知道太平猴魁長什麽樣呢。”想起剛剛他讓一品軒的掌櫃親自去衝泡自家帶來的茶,起初掌櫃的還一臉的鬱色,可一聽他說是太平猴魁,立馬就變了臉色,小心翼翼地捧著去了。小廝忍不住撇嘴,真以為這破茶樓上得什麽台麵呢,雨前龍井也就配給他家少爺漱漱口。


    劉博達嘴邊浮現一絲輕蔑,要不是父親看中了那什麽燒藍首飾,想跟福隆那小銀樓合作,他又不想讓劉博遠專美於前,他才不來這破地方呢。不過…劉博達猥瑣地笑了兩聲,“地方雖小,卻是著實有幾個美人兒。”


    “說的是呢。”小廝也跟著猥瑣地笑了:“虧得少爺體恤下人,小的也能一親美人兒芳澤呢。”


    主仆兩人臭味相投,嘻嘻哈哈地談論著昨兒個留宿的拾花館裏,哪個姑娘臉蛋白,哪個姑娘屁股翹。不知不覺,一盞茶見了底,劉博達臉上現出不耐來,小小一個福隆銀樓的東家,架子倒是大,讓他等了兩日才肯露麵不說,都快到了約定的時辰了,還沒過來。在他看來,葉婉就應該提前至少一個時辰來等著迎接他才像話。


    劉博達心裏愈發煩躁起來,要不是他的小廝打聽到,父親對燒藍首飾的生意很是看重,他又想趁這個機會遠離父親的管製,好好鬆乏鬆乏,他才不想攬這個破差事呢。迴想起他要求將這事交給自己辦時,劉博遠那張虛偽的臉差點扭曲的模樣,他就一陣暢快。嫡子又怎樣,少主又如何,劉家早晚是他的。又想起父親總是偏向劉博遠,他又忍不住暗恨,這點小事就幹脆地交給他就好,偏偏還讓那小子一起來。幸好他的小廝機靈,使人絆住了他,不然這一路都要看著他那張討人厭的臉,還不折磨死他。


    劉博達臉色忽陰忽晴,小廝在一旁很是疑惑,不知自家少爺又想到了什麽事,臉色那麽奇怪。正愁著該怎麽討好,葉婉和薛掌櫃到了。


    劉博達懶懶地倚靠在供客人休息賞景的靠椅上,聽見小廝說薛掌櫃到了,眼皮都沒抬,傲然地對著小廝一擺手,示意小廝開去招唿著。


    葉婉冷眸微眯,打量著在那閉目裝13的劉博達,心裏冷笑一聲,麵上卻是半絲不露,依舊淡淡笑著。


    又過了半晌,劉博達才緩緩睜開眼睛,看向葉婉和薛掌櫃。薛掌櫃他是認識了,葉婉卻是第一次見,隻見眼前的小女孩也就十歲左右的年紀。身披一件湖藍色薄披風,頭上梳著雙丫髻,隻紮了兩根發帶,很是簡單清爽。略帶嬰兒肥的臉蛋兒白嫩嫩的,像是都能掐出水來。大大的眼睛黑亮有神,長長的睫毛忽閃忽閃的,讓他的心都跟著癢起來了。


    “咳,劉少爺,這是我們東家。”薛掌櫃皺眉輕咳一聲,開口介紹道。他竟在劉博達的眼神中看到了垂涎之色,這讓他厭惡不已,葉婉才隻有十歲,還是個孩子,他怎麽能用那種眼神看著她?他突然有些後悔,真不該讓葉婉親自過來。


    “哦?這女娃竟是你們東家?”劉博達吃驚不小,他還道福隆的東家應是個老頭子,想不到竟是這樣嬌滴滴的一個女孩子。說著話,他的視線卻是半點沒有離開葉婉,他在心裏已經盤算著,想個法子將葉婉弄迴家去,他還沒有嚐過這麽小的丫頭是個什麽滋味。


    看著劉博達愈發露骨的眼神,薛掌櫃強忍怒意,想起身拉了葉婉就走。葉婉眼疾手快地按住薛掌櫃的手,暗暗使力,示意他稍安勿躁。“聽說劉少爺想買我們福隆的燒藍首飾,拿到京城走禮?”葉婉臉上的笑意愈發燦爛,先是把他們當傻子誆騙,這會兒又用那種猥瑣的眼神打量自己,不把這竹杠敲實了,還真對不起她“煞星”的名頭。


    劉博達不知道,葉婉心中殺氣越是濃重,臉上的笑意就越是明媚,還當是自己瀟灑倜儻,迷住了眼前這個小妮子。自以為風度翩翩地一撣衣擺,道:“不錯。有什麽好的盡管呈上來給本少爺看看,若是入得了本少爺的眼,價錢都好說。”


    小廝聽聞這話,心中焦急不已,他知道少爺這是老毛病又犯了,隻要是在稍有姿色的女人麵前,他就愛擺闊。葉婉隻是個孩子,難不成少爺也動了心思?最重要的是,老爺讓少爺過來的目的是談生意,怎麽說到走禮去了?那天劉博達去福隆,這小廝忙著安排更多的人手去絆住劉博遠,並沒有跟隨著,所以根本不知道劉博達對薛掌櫃說了什麽。


    “劉少爺果然是財大氣粗。”葉婉淡淡地稱讚了一句,將薛掌櫃抱來的妝盒打開,遙遙地給劉博達展示著裏麵的首飾。


    小廝上前將妝盒抱起,拿給劉博達過目。劉博達卻是不領情,狠狠瞪了小廝一眼,他本意是想讓葉婉親自拿過來給他看,他好趁機親近親近,誰知被這不長眼的破壞了。不情願地大致翻看了下,覺得都還不錯,“啪”地一聲蓋上妝盒,道:“都很不錯。多少銀子?”


    “裏麵是十二支發簪、五對耳墜、兩副手鐲、三件腰佩,都是我們福隆的銀匠師傅精工細作出來的精品。劉少爺是個慧眼識珠的,就給劉少爺算便宜些,一千二百兩銀子吧。”


    一聽要這麽些銀子,小廝忍不住暗中急扯劉博達的衣袖,生怕他連價都不還就買下。奈何劉博達色字當頭,根本不理會急紅了眼的小廝,一口就應下了。想想這盒首飾數量有點少,又開口問道:“還是有點少,你們銀樓還有其他的沒?”


    葉婉眼見又有一千二百兩銀子進賬,心頭戾氣稍減,臉帶笑意迴道:“這燒藍工序極其複雜,我們庫房裏就剩下這麽些精品,其他的都賣光了。”


    “恩,那就算了。”劉博達聽葉婉說沒有了,不但沒有生氣,反而高興起來,自己將福隆的存貨都包圓兒了,就算劉博遠現在過來,也什麽都拿不到。劉博達從荷包中點出一千二百兩銀子的銀票,越過小廝,隔空向葉婉遞過去。


    薛掌櫃連忙站起身來,擋在葉婉跟前,恭敬有禮地雙手接了銀票,惹得劉博達皺眉不已,卻因人家並無失禮之處,也不好發作。“今兒個能買到這麽些精致漂亮的首飾,本少爺很是高興。這樣的首飾拿去送禮,也能給本少爺掙不少麵子。聽說這平安鎮新開了家龍門酒樓,菜色很是不錯,這都晌午了,本少爺做東,請二位去那裏用膳吧。”劉博達眼睛一轉,開口請薛掌櫃和葉婉去吃飯,想著席間總能有機會占葉婉些便宜。


    “劉少爺盛情,本不該辭,奈何我這幾日身子有些不爽利。不然緣何會推脫,不能早些來拜會劉少爺呢。”葉婉狀似病弱地將身子歪向薛掌櫃,薛掌櫃也極有眼色地扶著葉婉,幫腔道:“正是呢。我們東家自小身子就弱,這天兒一冷下來就傷寒了,到現在還沒好。不如改日由我們東家做東,再宴請劉少爺吧。”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劉博達再是心中不甘,也不好強迫。他恍惚聽說福隆的東家與平安鎮的縣令沾親帶故,他雖不怕一個小小的縣令,但畢竟在人家地頭上,也不好太放肆。隻得貌似彬彬有禮地送了二人出去。


    一出了茶樓,葉婉就冷下臉來,迴頭看了一眼一品軒的二樓,眸中寒光激射,這個劉博達真是膽大包天,竟敢用那種惡心的眼神看著自己,她定要找個機會做了他。


    迴到銀樓,薛掌櫃一張滿是皺紋的老臉上滿是歉意,對葉婉道:“是我老眼昏花了,竟沒瞧出那劉博達是這樣一個衣冠禽獸,害得東家委屈自己,與那畜生周旋。”


    葉婉淡淡一笑,拿出那幾張銀票在薛掌櫃眼前搖晃著,道:“不過是個被敲了竹杠還傻樂的豬玀罷了,薛掌櫃不必放在心上。他若安份便饒他一迴,若是還存著壞心,哼哼,我葉婉可不是好說話的軟包子。”葉婉眼中殺機一閃,不管劉博達安份還是不安份,這條命她收定了。隻是薛掌櫃是老實人,她不想嚇到他,才那般說。


    “唉!劉家勢力不小,就算是趙大人也敵不過。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東家這幾天還是就呆在酒樓裏別出門了。”薛掌櫃頹然地耷拉下肩膀,暗怪自己糊塗,為多賺那麽點銀子,竟是讓葉婉被人覬覦著了。劉家勢大,要是劉博達鐵了心想要了葉婉去,趙興還真是擋不住。隻是他不知道,且不說葉婉身後有個不顯山不露水的葉睿晨,就是搬出蔚淩羽來,劉家也半點壞心不敢起了。


    葉婉感念薛掌櫃對自己的維護,溫言安慰了幾句,便聽話地要迴酒樓去,打算劉博達走之前都不出門。薛掌櫃不放心葉婉一個人走,堅持把葉婉送了迴去,親眼看著葉婉與葉睿晨匯合,才喪眉搭眼地返迴銀樓,臉上絲毫沒有賺了銀子的喜色。


    “薛掌櫃這是怎麽了?那筆買賣沒談成?”葉睿晨見薛掌櫃愁眉苦臉的樣子,好奇地問葉婉。


    “他是心裏有些內疚呢。”葉婉臉色冷峻,眼中寒光四濺地將經過說給了葉睿晨聽。


    “啪”,葉睿晨聽完事情的經過,怒氣勃發,一掌將好好的一張楊木桌子拍了個四分五裂。“劉博達是麽?很好,我要將他碎屍萬段、眼珠子摳出來喂狗!”霍地起身,葉睿晨提劍就要去找劉博達算賬。


    葉婉一把拉住葉睿晨,道:“哥急什麽?聽說劉家勢力不小,劉博達若是在平安鎮出了事,豈不是連累了趙興吃掛落?等他迴了澤城再動手不遲。閻王殿的人也訓練的差不多了吧?正好拿他練練手。”


    葉睿晨胸口不住起伏,連連深吸幾口氣,勉強壓住怒意,半晌才平靜下來,坐迴到繡凳上。


    “哥也真是的,好好的一張桌子就這麽毀了,還要花銀子打張新的,好容易賺來的呢。”葉婉嬌嗔著與葉睿晨說笑,想盡快平息葉睿晨的怒氣。


    葉睿晨寵溺地將葉婉落下的幾根碎發拂到耳後,輕柔地說道:“是哥哥不好,再不敢浪費妹妹辛苦賺來的銀子啦。妹妹放心,一切對你有危險的人,哥哥都會一一除去,定要你這一生都平安喜樂。”


    這邊兄妹溫馨無比,那邊迴到客棧的劉博達卻是坐立不安,他看上的人定要弄到手才甘心。小廝小心地上前,道:“少爺看上那福隆的小東家了?”


    “哼。”劉博達冷哼一聲,越看這小廝越來氣,抬起腿一腳將小廝踹了個趔趄,恨恨罵道:“沒眼色的東西!”


    “是是是。小的該死,少爺息怒。不就是個小丫頭嘛,想個轍弄迴去就是了。”小廝捂著被踹的火辣辣疼的肚子,強擠出一個笑來道。


    “怎麽弄迴去?她年紀還小,就算我說要納她為妾,想來她家裏也不會同意。就算是同意也得等上個三年五載,才會送過來給我。”劉博達扭曲著臉,從小他就是想要什麽,就必須拿到手,長到如今這個年歲更甚,不管使出什麽手段,隻要是他想要的,哪怕殺人放火,他也要得到。


    一咬牙,劉博達低聲對小廝耳語幾句,小廝聽了,不住點頭,道:“少爺放心,小的等會辦得漂漂亮亮的。”小廝拍著胸脯保證道。心思一轉,又笑起來,道:“倒是還要給少爺賀喜呢,隻要把那小東家弄到手,福隆銀樓不也是少爺的囊中之物了麽?到時想要多少燒藍首飾沒有?想必老爺定會高興不已的。那時老爺知道了少爺辦事才是最得力的,哪還會再對三少爺另眼相看?”


    “不錯、不錯!”劉博達不禁大笑出聲,拍拍小廝的肩膀,道:“快去辦事,這事要是辦好了,少爺我重重有賞。”


    劉博達信心滿滿,自覺自己的計劃定會順利進行,卻不知那邊葉婉和葉睿晨已經商量好了他的死法。下晌,葉婉遣了一名酒樓的夥計去客棧請劉博遠來用晚膳,一來是既然達成合作關係,往後少不得經常打交道,有必要聯絡下感情;二來是,就坑了劉博達一事,與劉博遠通通氣。


    劉博遠很準時,酉時剛過就來到龍門酒樓。走到酒樓,四下略一打量,發現這裏與別家酒樓確有不同。大堂裏大概有二十來張桌子,錯落有致,毫無擁擠之感。其間還擺放數個高幾,上麵各有盆栽植物,綠油油的顏色很是賞心悅目。牆角處的桌子則是用屏風或是珠簾稍加格擋,自成方圓。


    夥計見門口進來一人,一身藍衣直裰,腰間懸著一枚瑩白潤澤的白玉玉佩,很像東家交代自己好生招唿的人,“敢問這位公子可是姓劉?”


    劉博遠聞聲收迴視線,微笑著點點頭。夥計躬身延請,道:“公子樓上請,我們東家正等著公子呢。”


    “你們東家?”劉博遠疑惑了,看這夥計的樣子,應是酒樓的夥計,今日宴請他的卻是福隆的東家,“小哥怕是搞錯了,鄙人要尋的是福隆的東家。”


    “沒錯的,我們東家也是福隆的東家。”夥計臉上隱隱有些得意之色。他們可是跟了個有本事的好東家呢。


    劉博遠默然,葉婉是福隆的東家已是讓他吃驚不小了,如今又得知這龍門酒樓也是她開的,心中說不清是個什麽滋味,他十歲時在幹嘛?還跟在哥哥身後玩鬧吧。想到已逝的同胞哥哥劉博運,劉博遠眼中一片黯然。


    “東家,劉公子到了。”夥計敲了敲二樓悠然閣的房門後,開門對裏麵的人道。


    “快請。劉公子蒞臨,真是蓬蓽生輝。”葉婉站起身來,滿麵笑意地寒暄。“讓廚房準備上菜吧。”葉婉對夥計吩咐一聲,一伸手,請劉博遠入座。


    “這位是澤城劉家的少主,劉博遠。”葉婉轉頭為葉睿晨介紹道。“這位是我哥哥,葉睿晨。他才是福隆銀樓和這龍門酒樓真正的東家呢,我不過是為哥哥跑腿分憂罷了。”葉婉笑著為劉博遠介紹葉睿晨,並將葉睿晨說成是兩家店麵的主人,給足了葉睿晨麵子的同時,也使自己不那麽驚世駭俗。


    劉博遠拱手與葉睿晨打了聲招唿,心中略略舒服了些,原來麵前這位氣度不俗的男子才是幕後主事之人。他就說嘛,一個孩子怎可能有那麽大的本事,獨自挑起兩家規模不算太小的店。“在下澤城劉博遠,幸會。”


    葉睿晨迴了一禮,各自落座,他隱晦地打量著麵前的男子,一臉的溫文爾雅、和善可親,讓人覺得與他相處很是舒服自然。舉止有禮有節,對人既不會太過熱絡,亦不會冷傲拒人於千裏,看來很有教養。


    “今日請劉公子來,一是相互之間熟悉熟悉,往後合作起來不會顯得太生疏;再一個呢,是有件事告知劉公子一聲,省得劉公子迴到家,會措手不及。”葉婉素手翻轉,利落地執起茶壺,洗杯斟茶。嫋嫋茶香彌漫開來,讓人神清氣爽。


    劉博遠不解,什麽事會讓自己措手不及?疑惑地望著葉婉,等著她解惑。


    “令兄前兩日找到福隆的薛掌櫃,說是想買一批燒藍首飾到京城走禮。我因著酒樓這邊正忙著,就約在今日商談。”葉婉將今日的事情娓娓道來,隻略去了劉博達對自己圖謀不軌的事不提。


    劉博遠聽後,臉色漲紅,他們劉家雖是商戶,卻是重利也重義,不然緣何會曆經兩朝而未見絲毫衰敗之象?他深知劉博達的性情為人,定是他覺得與福隆這種不入流的小銀樓合作,很是屈尊降貴。這才假借走禮之名,大批購入燒藍首飾。想來葉婉也看出了劉博達的意圖,索性將計就計,狠坑了他一筆銀子。


    責怪的話半句也說不出口,劉博遠硬著頭皮起身對兄妹二人施禮道:“想來家兄定是個人需要一些燒藍首飾作為禮物去各方打點吧,確是與我整個劉家無關。請二位切勿因此與我劉家生了嫌隙。”


    “無妨。聽我妹子所言,劉兄是個磊落君子,這才同意與劉兄合作。至於令兄…嗬。”葉睿晨冷笑一聲,轉頭對葉婉道:“妹子去瞧瞧,怎的這半天還不見上菜?順便溫壺好酒,我要與劉兄小酌幾杯。”


    葉婉知葉睿晨是要單獨與劉博遠說道劉博達的混賬事,自己不方便旁聽,便乖巧地應了一聲退出房去。


    “我妹子與我說,劉兄為人坦蕩,是個可合作的夥伴。”葉睿晨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灼灼地目光看著劉博遠。劉博遠連忙謙說“過獎。”,葉睿晨擺擺手,接著道:“我信我妹子的眼光。可是我聽薛掌櫃與我說,令兄卻很不是個東西,竟敢對我妹子頗為垂涎?!”葉睿晨話鋒一轉,語氣犀利迫人。


    “啊!”劉博遠心中大驚,葉婉隻是個小姑娘,劉博達竟對人家起了齷齪心思?見葉睿晨的怒意不是作偽,他也對劉博達的性子知之甚詳,葉婉又是那樣一個精致玲瓏的模樣,劉博達生出些齷齪念頭也不稀奇。隻是劉博達做出的惡事,卻要自己來承受人家哥哥的怒火,他心中冤屈無比。奈何都是劉家人,他不得不替劉博達道歉。站起身來,對葉睿晨道:“葉兄請息怒,在下並不知家兄竟做出這般荒唐之事。在下替家兄給葉兄賠罪了。”說完,對著葉睿晨深深一躬身。“迴去之後,在下會如實稟告父親,父親最是厭惡這等齷齪之事,定會對家兄嚴加管教。”


    “罷了,”葉睿晨一擺手,道:“我也沒有遷怒的意思,隻是令兄的做法實在讓人氣憤難耐,這才忍不住抱怨幾句。”


    劉博遠忍不住拭汗,抱怨幾句就一副要將自己生吞活剝的樣子,真要對自己也生了怒意,還不將自己撕碎了?沒辦法,誰叫劉博達是他劉家人呢,他心裏也著實覺得理虧,若是他妹子被人如此覬覦,他也會恨不得殺了那人的。


    氣氛正自尷尬,葉婉拿了壺酒推門進來,身後跟著四個夥計,每人手上端了兩道菜:紅燒肉、清蒸鱸魚、幹煸豆角、麻婆豆腐、獅子頭、皮蛋豆腐、黃瓜拌蝦仁,桌子正中還有一個陶瓷罐子,滿滿當當擺了一大桌子。葉婉放下酒壺,親自揭開陶瓷罐子的蓋子,一股濃鬱的香氣撲麵而來,當真是香氣四溢,香飄十裏。


    “這、這是什麽菜?怎的如此香氣醉人?”劉博遠甫一聞到佛跳牆的氣味,登時連吸好幾口氣,隻覺得口水不住分泌,連連吞咽。


    “壇啟葷香飄四鄰,佛聞棄禪跳牆來。這就是佛跳牆了,劉公子嚐嚐看。”葉婉巧笑倩兮,些微有些得意。這道菜有些難度,很難把握其中的精髓,幾個廚娘根據她給出的配料單子和大概做法,研究了近半個月,才粗粗有了些樣子。


    即使隻是粗略有些佛跳牆的樣子,那味道也足以使人迷醉不已。裏麵的排骨、火腿油而不膩,魚翅、幹貝鮮美多汁,冬筍甘脆爽口,劉博遠忍不住連吃了好幾口,這才意猶未盡地強令自己住了筷,臉上赧然,覺得自己有些失禮,嘴上不住讚道:“真是人間珍饈,不愧了‘佛跳牆’的名字。”又再嗅了一口那香味,問葉睿晨道:“葉兄可有意將這龍門酒樓開到澤城去?若是有意,在下願助兄一臂之力。”


    隻吃了三兩口,劉博遠已深深愛上了這道菜的美味,想著要是龍門酒樓開到澤城去,父親母親嚐到這佛跳牆,他們定也會喜歡。是以出言相詢,並表示自己願意幫忙。


    “這個可要問我家妹子啦。”葉睿晨倒了酒,瀟灑不羈地自家先飲了一杯。


    “待時機成熟,自會到澤城去的。”葉婉笑著接言。“劉公子也請嚐嚐其他菜色,味道也都不錯的。”


    劉博遠依言各嚐了其他幾道菜,雖比不上佛跳牆,味道也都不差。


    一頓飯下來,雙方的氣氛更加融洽,劉博遠也更堅信與葉家兄妹合作是正確的選擇。憶起父親與自己說起想與福隆合作時,父親就斷言,他們劉家一定會從中賺到不少的銀子。因為燒藍首飾隻有福隆銀樓做得出來,而以福隆現在的人脈和規模來說,短時間內不可能做大,隻要與他們劉家合作,燒藍首飾就可以迅速擴大銷售麵積,從而達到雙贏的局麵。如果福隆的東家是個有遠見的人,必定會很樂意與劉家合作的。


    果然薑還是老的辣,父親說的沒錯,單憑福隆能鼓搗出那樣別具一格的首飾,就可見其東家不是池中之物,他們務必要趁福隆還沒有名聲鵲起之前,搶先與他們達成合作。


    飯後,劉博遠去了劉博達所住的客棧,劉博達照舊是對他沒什麽好臉色,揮蒼蠅似的將劉博遠趕了出來,說自己已經拿到了父親想要的東西,讓劉博遠先行迴家去,他還有些事要辦,辦完了再迴去。


    劉博遠見他一副誌在必得的樣子,心中驚疑不已,難道他還惦記著葉婉不成?當下派了小廝去龍門酒樓將事情說與葉睿晨,自己則是快馬加鞭迴了澤城。除了父親,劉博達誰的話也不聽,隻有請父親親自下令,命令劉博達迴去了。不然依著劉博達的性子,還不知要做出什麽事來。


    劉博達派了人守在福隆附近,就等著葉婉落單時將她搶迴劉府去。隻是撒出去七八個人,連著好幾天硬是連葉婉的人影都沒見著。他忍耐不住親自去了一趟福隆,卻被告知葉婉因病情愈發重了,當天從茶樓迴來就連夜被送去江平鎮找郎中醫治。氣得劉博達連摔好幾個茶杯,大罵手下人不得力,連這點消息都探聽不出來,白白浪費了好幾日時間。


    更加讓劉博達心情雪上加霜的是,父親派來四個身強力壯的護院,強將他架上馬車,二話不說就返迴了澤城。


    葉婉兄妹看著絕塵而去的馬車,臉上同時露出一個邪魅的笑意:劉博達,下次再見,定要你去閻羅那裏報到。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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