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開門的是趙瘸子的女兒趙玲玲,她一眼認出了來訪者,親切地說:“大伯好,您來了,請進屋坐吧。”


    “還有大媽們,嬸嬸,李嬸您也一起進來吧,爸,有客人來了,是大伯來看我們了。”


    趙玲玲客氣地請眾人進屋,同時不忘朝著正在房間裏疊衣服的趙瘸子唿喚一聲。


    一聽是李建國到了,趙瘸子趕忙收手停下手中的動作,熱情迎上:“哎喲,老李,你怎麽忽然來了?還有你們幾位,這陣風可把你們都吹來了啊?”


    看到除了李建國,還有老劉、老閻夫婦等人,趙瘸子心中有點困惑,難道是有要緊的公事?


    李建國笑道:“趙哥,記得那天初三咱們聊的事嗎?”


    說到那個晚上,趙瘸子恍然大悟,眼中閃過明悟。


    原來,明白了,難怪李建國帶來了這麽多位女性……是不是那個街道辦的婦女要與他有特殊關聯呢?


    趙瘸子立刻叫喊女兒:“玲玲,快拿椅子過來,讓各位嬸嬸坐著。”


    “對了,老李你也坐下,大家好好聊聊再說話。”


    他滿是期待的神情中略帶一絲激動,悄悄觀察著這些婦女主任。


    盡管她們中的那位女主任年紀稍大,體態略胖,但他認為隻要人好就行,反正他自己也有生理上的缺陷,挑三揀四沒道理。


    看到趙瘸子興奮的樣子,李建國確信他應該記起了那晚的對話。


    他哈哈笑著開口:“趙哥,我記得你那天的反應,所以我一直記掛著,正好今天有個適合的機會……”


    老易的妻子與他不合想離婚,他們同住一個院子裏,大家都清楚,李慧蘭為人還不錯,所以李建國想問問趙瘸子是否有意嚐試……


    趙瘸子聽完,一臉驚愕。”你的意思是……讓我娶易鍾海的老婆?”


    趙瘸子本身並無輕視李慧蘭的意思,但他感覺這件事情有些微妙,並不是那麽自然。


    他猶豫著說:“大伯,這不太好吧?”


    他的眼神中充滿了無奈。


    這如同一句古訓:友之妻不可欺。


    盡管他並非易鍾海的朋友,鄰裏關係卻也頗為親近。


    萬一真的娶了李慧蘭,該如何麵對易鍾海呢?


    穀主任接過話頭:“這並沒什麽,趙師傅,你為人正直,而且慧蘭也很有品性。


    她嫁給你可以幫忙分擔家務,你看家裏確實有些雜亂啊。”


    接著老閻的妻子補充:“是啊,趙哥,慧蘭多好的一個人,易鍾海那是瞎了眼!娶她是他的損失。


    別擔心,大伯保證的,李慧蘭的醫藥費我們院子以及街道會幫著負擔一部分。


    你等於撿了個大寶貝。”


    “這……你說得我都難以相信是真的嗎?”


    趙瘸子驚訝地問,他對於這個意外的幸福感到難以置信。


    因為他隻期望找到一個持家賢惠的伴侶,而藥費問題是他的底線。


    現在聽到這樣的承諾,他知道李慧蘭的確滿足了他的期望,隻是他從未想到這份幸福來得如此快。


    看著他,李建國笑言道:“趙老哥若真心喜歡,我就幫這對兒成了,從今兒個開始,兩位就正式成一家人了。”


    然後他又安排下一步事宜……


    “慧蘭,你稍候再去鍾海那裏一趟,我要找一些人幫你把東西都搬過來。


    老大哥趙師傅,家裏整理整理,今晚多個人,需要騰出空間讓他住宿。”


    聽到這話,李慧蘭有點害羞,而趙瘸子則興奮地點頭答應。


    “好,我現在就開始收拾。”


    李建國接著轉向穀主任道:“穀主任你也明白,慧蘭的情況很特別。”


    “都下班時間了,沒法立即辦理離婚,暫時讓他過來住一個晚上吧。


    等明天再去街道辦事處辦正式的離結手續,您看如何?”


    穀主任同意道:“這樣也行,按照站長的意見行事好了。”


    經李建國和穀主任一致同意,李慧蘭和趙瘸子的婚事就此定下了。


    接下來便是一同為李慧蘭搬家的事宜。


    在此之前,李建國首先需要召集全體同事開會,詳細說明事情經過,讓大家支持他們的決定,並幫助他們正名。


    還需要商討關於幫助李慧蘭治大病的費用問題。


    作為街道副主任,穀主任受邀參與這次的全體會議。


    一番詳盡安排後,李建國讓老閻的妻子前去通知鈴聲召集開會。


    這時,易鍾海還沒意識到自己的妻子將要發生的大變故。


    他之前情緒失控才提及離婚,冷靜過後滿是懊悔。


    李慧蘭雖然疾病纏身花費不少醫藥費,不能生育是事實,但她的善良賢惠,任勞任怨以及隻考慮到丈夫的福祉甚至願意為他低聲下氣,都曾讓他最初無法接受,但現在卻感到珍貴。


    他知道,如果不隻是為了避免李慧蘭在外散布閑言閑語,僅僅因為心疼她無法 生活,他也不想草率地和她離婚。”罷了,罵過了也就算了,反正過一會兒她還會自己上門請求我留下,沒有我,她是活不下去的。”


    易鍾海心中確信。


    此刻,外邊傳來了叮叮當當的鍾響,意味著會議將要開始了。


    鍾聲響來自易鍾海家門外,看見老閻的妻子正在擊鈴,易鍾海皺起了眉頭。


    “慧蘭這丫頭,總要我擔心,你不直接來跟我賠禮道歉,非要搞得全院的人都知道,這麽讓人丟臉?”


    他知道這會議肯定與他和李慧蘭有關,卻沒想到,內容竟與他的預測大相徑庭,不是幫李慧蘭迴到家中而是與他斷絕一切聯係。


    鄰居們在院裏用過晚餐後聽到敲鍾,紛紛拿了板凳出門問道:“春梅,什麽事,要開會了嗎?是不是剛易主任家出事?”


    老閻的妻子笑而不語:“稍後再告訴你們哦,這是個小驚喜。”


    故意吊胃口是為了好奇到時候眾人聽到李慧蘭要與易鍾海離婚、轉嫁趙瘸子時,他們會有什麽反應。


    她迴想起來都覺得難以置信,她預料大家都將吃驚不已。


    這時,李建國領著女主任、慧蘭與趙瘸子等人都來到前院,而易鍾海從窗戶中瞥見慧蘭,冷冷一笑後,慢慢步出屋內。


    李建國向何大海問道:“上次你帶迴來的長凳放在哪兒了,大清?”


    何大海甕聲甕氣迴答道:“在家裏,你找嗎?”


    隨後,李建國指向八仙桌和...


    “你先把兩把凳子放到這,以後有鄰裏間有矛盾,大家可以分別坐在這兩條凳子上,麵對麵解決事情。”


    “好勒。”


    何大清朝李建國點頭應允,迴家後將兩條長凳帶出來,分別擺放於八仙桌與居民區兩側。


    李建國看著一切都就位後,指示:“李慧蘭,你去那邊坐。”


    緊接著,他指著另外一邊說:“易鍾海,你則坐在這邊。”


    麵對指令,易鍾海鼻哼聲 ,內心略有所不滿,但還是依言坐下。


    劉東海和閻埠貴各自就坐。


    李建國走到大爺爺的位置,稍微移動了下凳子,為穀主任留出了座位。


    然後,宣布會議開始:“大家都很清楚,開會的原因,因為咱們院裏出了件棘手的事。


    有個因工作煩惱的人竟然想過要把配偶‘退’掉。”


    他接著對易鍾海下令:“易鍾海,站起來給大家說下你當前的感受。”


    易鍾海心裏清楚,他會被指名是預料中的,那兩條凳子更是特意為他設計,目的隻是為了讓他成為眾人的焦點。


    內心極度不適,盡管明知道現在並不是對抗李建國的好時機,易鍾海還是借機泄憤:“李慧蘭,你說你是不是賤呢?都說家醜不能外揚,結果你倒是好意思鬧騰起來。


    非要開什麽大會,是不是生怕沒人知道啊,要跟我離婚,對吧?


    你要真想走,我也滿足你。


    從今以後,你不再是我的老婆,你想去哪隨你,我沒見過你這麽下賤的女人。”


    然而,這隻是他臉上需要維持的形象。


    事實上,易鍾海並不想驅趕李慧蘭,但他知道這樣說才能顯示自己的威嚴。


    而且他認為,以李慧蘭的性格,麵對辱罵她並不會有所反抗,因為他過去天天如此,她早習慣受虐般的待遇。


    不料,最不起眼的趙瘸子看到李慧蘭被痛斥到哭泣,卻站出來為她發聲:“老易,你這話說得太過分了,多年的夫妻感情怎麽可以隨便侮辱。


    你和慧蘭這麽多年,怎麽能這樣傷害她。”


    易鍾海愕然,原來院子裏最默默無聞的趙瘸子居然站在自己老婆這一邊。


    他忽然覺得有些悲哀,他已經淪落到連趙瘸子都敢對他進行道德批判的地步了嗎?


    怒火中燒的易鍾海指向趙瘸子嘲諷道:“趙瘸子,輪得到你來插話嗎?我怎麽對待我的老婆跟你有啥關係?你想插足?”


    趙瘸子 得啞口無言,他本想找借口解釋二人已是終身相許,但卻不好意思承認。


    這時,李建國輕咳一聲緩和氣氛:“易鍾海,這裏是個開放場合,大家可以暢所欲言。


    況且如果你不在乎她,還有別的可能性。


    趙兄真心看上李慧蘭並為她說幾句話,並無不妥啊。”


    易鍾海聞言放肆大笑道:“趙瘸子?你這人也有膽?還想癩蛤蟆吃天鵝肉嗎?你照照你自己,是個修腳匠的殘廢,有啥資格看上我媳婦?”


    說著,他諷刺得愈發厲害。


    被侮辱的趙瘸子臉色漲得通紅:“我隻懂得尊重,易鍾海,你知道尊重這個詞的涵義嗎?”


    “尊重算什麽?你一個月掙的錢,還不夠李慧蘭治病的錢,尊重買得到藥,能換到饅頭嗎?”


    易鍾海諷刺道。


    盡管如今他隻有 鉗工的工資,但這院子中還算中等水平,比那些修腳工趙瘸子還要稍稍寬裕些。


    如果換成他人追求李慧蘭,或許他還會上點兒心;但現在輪到趙瘸子盯上李慧蘭,易鍾海不僅瞧不起他,也暗覺李慧蘭變得更為不堪。


    “李慧蘭,我罵你‘賤’還真是言之有理,連我這樣的人,還有那個瘸了腿做修腳的,才看得上你。”


    “你有多廉價,我心裏有數。


    念在多年夫妻的情分,我再給你一個機會。


    你向我道歉,並讓趙瘸子離開,我可以允許你迴家。


    否則,就永遠不許迴來了。”


    實際上,易鍾海這樣說是在台階下自我保護,他認為像李慧蘭這種人,一聽能重新得到他的機會,肯定急於求饒。


    然而,出乎他的意料,等了半天隻等來李慧蘭發顫的聲音。”易鍾海,我不會再為你道歉。”


    “你說什麽?”


    易鍾海難以置信,懷疑自己的耳朵聽錯了。


    李慧蘭深吸一口氣,大聲道:“我說不再為你道歉。


    你為我治病、購買藥物的年月,我心知肚明,但我同樣努力作為家庭婦女承擔應盡的責任,我無愧於你,我不再道歉。”


    “好!說得好!”


    趙瘸子猛力拍膝,”慧蘭,你說得太棒了。


    易鍾海配不上你,我們都明白,是他不懂珍惜你。”


    旁的住戶不明白趙瘸子的情緒為何如此強烈,難不成他真動了真心?但易鍾海的質疑也不是空穴來風——每月僅有十幾塊錢,除去李慧蘭的藥費,他還剩多少?


    不能因一人而讓全家人挨餓,不是嗎?


    見場麵紛亂,李建國舉起手示意。”安靜!安靜!接下來我們要討論李慧蘭與易鍾海的婚事。”


    他接著說道:“大家也都看到了,易鍾海不在乎慧蘭,而李慧蘭也對婚姻死心。


    剛才與老趙交流,他表示願與李慧蘭共建新家庭。”


    在街道辦穀主任的見證下,他宣布:“從現在起,正式宣布李慧蘭與易鍾海解除婚約,他們與趙老兄建立全新的家庭關係。”


    李建國的話讓所有人瞠目結舌。


    婚姻還有這麽玩法?


    離婚同時,再組建新家,銜接得毫無縫隙。


    易鍾海簡直傻眼。


    原本他隻是為了麵子在李慧蘭麵前挑釁離婚,事實上並無真正打算。


    哪怕除去她熟知自己私密之事這一點,她也算得上賢良淑德的妻子。


    在他眼中,提出離婚應讓對方痛苦求饒而非輕易同意,這無疑狠狠抽了易鍾海一個耳光。


    更讓易鍾海難堪的是,得知 後,周圍鄰居紛紛為李慧蘭賀喜。


    “慧蘭,祝賀你!趙哥或許行動不便,隻要真心待你好,一切都是值得的。”


    “我們女人最怕遇不到體貼的愛人,你現在總算擺脫苦難,真是太好了。”


    “趙老哥真的很會體恤他人,你們以後一起生活的話,一定充滿了希望。”多位女性為李慧蘭的將來送上祝福和鼓舞,李慧蘭的臉龐因而流露出由衷感激的微笑。


    其他人,比如何大清閻埠貴等人,則祝賀起趙瘸子新的人生階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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