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褚恬是被明顯的推背感弄醒的,她撐著頭緩了一會兒,視線聚焦後看到的環境把她嚇了一跳。


    她不在車裏,也不在公寓裏,是在私人飛機上!


    褚恬摸了一下腰上的安全帶,疑惑的四下望去,機艙內除了她以外別無他人。


    “怎麽迴事啊,我怎麽一覺睡到這兒來了?”她心裏想著,下意識的去摸耳朵,發現助聽器也沒了。


    私人飛機平穩的爬升高度,很快進入了氣流穩定的平流層。空乘笑意盈盈的走到褚恬麵前,將托盤遞了過去。


    褚恬伸手抓過助聽器戴上,又拿起了一張白色的卡片。打開來,景熠飛揚飄逸的鋼筆字映入眼簾。


    “夫人:halvorsen病重住院,飛機會直接把你送到倫敦。”


    褚恬捏著卡片的手指條的收緊,她看著留言以及一張醫生的名片,半天迴不過神來。


    “病重是什麽意思?倫敦?他不是住在奧斯陸嗎?”問題接踵而至,攪亂了她的心。她拿起托盤裏的最後一樣東西,自己的手機,急切的按下了開機鍵。


    褚恬本來打算馬上質問景熠的,卻在屏幕亮起後打消了想法。景熠像是猜到了她的心思,除了卡片,還有一封郵件給她。


    “恬兒:


    我本以與halvorsen達成協議,向你隱瞞他生病一事。但我仍決定送你去見他,若讓你們父女就此永訣,我會日夜不安。盼你能說服他接受治療,我等你迴家。”


    褚恬仔細的看了兩遍,放下手機靠在椅背上沉吟了下去。郵件仍然是景熠簡潔的風格,但字裏行間透露的是他複雜的心理過程。景熠是個非常重諾的人,一向言出必行。可能是剛經曆過景齊峰的離世讓他的心境起了變化,亦或是halvorsen真的病的非常重,如果再不去可能真的來不及了。


    想到這裏,褚恬自然聯想到上次和父親見麵的經過,終於串聯出了完整的事實。他可能就是因為生病才突然來信叫她去挪威的,這麽說上次他不來參加婚禮也是為了瞞著病情不讓她知道?


    褚恬到達倫敦的時候是當地時間淩晨4點過,接機大廳裏已經沒什麽人了,她一眼就看到了一個非常熟悉的身影。


    她以為景熠會叫個景氏的員工或者司機什麽的來,卻沒想到出現的人是褚懷瑜。


    褚懷瑜上前接過她的拉杆箱,輕輕的給了她一個擁抱。


    褚恬悶悶的歎了口氣,沒有迴以笑容。看來被蒙在鼓裏的隻有她而已,這種感覺實在不是太好。


    “累了吧?先迴家。”褚懷瑜忽略了她陰沉的臉色,笑著建議道。


    褚懷瑜的家並不在狹義裏的倫敦,而是在大倫敦行政管轄的裏士滿區。但因為工作關係,他平時很少迴去,多住在倫敦中心城區的高級公寓裏。


    褚恬一路沉默的到了家,看著寬敞的複式公寓裏熟悉的陳設,陰鬱的表情才緩和了些。


    褚懷瑜將她領到二樓臥室,隻囑咐她先休息,明早去醫院探病,就退出了房間。


    他迴到隔壁自己的房間,第一時間撥了景熠的電話。


    “是我。”身在紐約曼哈頓公寓裏的景熠很快接起了電話。


    “已經接到vannie了,一切順利。”褚懷瑜算了算時差,撿了要緊的說。


    景熠放下手裏的文件,長指在轉椅扶手上敲了幾下,“她心情如何?”他不知道褚恬是否會因為他隱瞞的行為而生氣,一直懸著心。


    “不太好,一路上都沒說話。”褚懷瑜照實迴答道。


    景熠無聲歎了口氣,沉聲囑咐道,“照顧好她。”


    “放心。”褚懷瑜也無心和他抬杠,應下後掛了電話。


    他原地站了片刻,下樓去廚房裏煮了杯牛奶,又挑了些好消化的燕麥餅幹,返迴了樓上。


    褚恬很快打開門把褚懷瑜讓了進去,她沒有換衣服,連行李箱也還擺在牆邊沒有打開。


    “很晚了,吃點東西去洗澡吧。”褚懷瑜把托盤放到小矮桌上,沒有出去的意思。


    褚恬一屁股坐到懶人沙發上,也不吃東西,更沒有理會褚懷瑜。


    褚懷瑜知道她是小脾氣上來了,坐到她旁邊的沙布藝發上,尋了個關心的話題,“聽景熠說你的聽力恢複了些?現在感覺怎麽樣?”


    褚恬沒想到他開口是問這個問題,立刻不耐的發難了,“你現在和景熠是一國的了?我知道的你都清楚,我不知道的你也全知道,幹嘛還問?”


    “halvorsen患的是肝癌,已經在國王醫院住了一段時間了。但他拒絕化療,也拒絕手術,醫院隻能保守治療。”褚懷瑜也沒再兜圈子,直接把情況說了。


    褚恬心裏一緊,十指不自然的攪在一起。沒想到父親的情況比她想象的要嚴重的多,居然得了肝癌。


    “他為什麽不接受治療?”她理了理思緒,抬頭看向了褚懷瑜。國王醫院有全球最權威的肝病治療中心,既然住進去了為什麽又不願治病。


    褚懷瑜搖頭,臉上的表情也不那麽柔和了,“人是景熠強行弄來的,具體我不清楚。”


    褚恬抿唇沉默了,看來父親早有了放棄的打算,來英國隻是被景熠逼迫的罷了,而她的小舅舅應該也不喜歡他吧。


    她猜中了褚懷瑜的心思,他確實很不待見halvorsen,要不是想著褚恬,他絕不會踏進他的病房半步。


    “好了,有什麽我們明天再談,該休息了。”褚懷瑜看著她複雜的神色,也不忍心再說什麽了,隨即離開了房間。


    褚恬隻囫圇眯了兩三個小時就起床了,褚懷瑜將她送到醫院,並沒有陪她進去,隻吩咐下班來接她,很快驅車離開了。


    褚恬很快在肝病中心的大病區裏找到了父親的病房,她沒有馬上進去,而是在門外來迴踱步。


    上次父親沒來參加婚禮,她心裏幾乎完全將他放下了,以為他們不會再見麵。可事實卻和她想的不同,她有點糾結,不知道進去之後要怎麽麵對他。


    一刻鍾之後,褚恬終於下定了決心,敲門之後走了進去。環境舒適的單人病房裏光照充足,生活用品擺得到處都是,看得出長時間生活的痕跡。


    odd.halvorsen並不知道有人進了房間,他握著鉛筆,正專注的作畫。


    褚恬站在門邊,看著靠在病床上的父親,沒來由的難過了起來。他瘦了好多,高大的身材隻剩下副空架子,背也有些佝僂。他的臉上戴著輸氧管,枯瘦的手背上還紮著粗大的留置針。


    就在odd.halvorsen準備拿削筆刀的時候,一捧嬌豔欲滴的馬蹄蓮出現在了視線中。他下意識的抬頭,一下子握緊了手中的鉛筆。


    褚恬站在床邊,正微微笑著。


    他用力眨了一下眼睛,失色的嘴唇顫抖了起來。難道他在做夢嗎?為什麽她會出現在這裏?


    褚恬保持著笑容將花放在床頭櫃上,又拿了花瓶去衛生間裏接水。她耐心的將花插上,才坐到了床邊的椅子上。


    odd.halvorsen怔仲了許久才迴過神來,他趕緊打開抽屜想去拿助聽器,卻被褚恬搶先了一步。


    褚恬將金色的助聽器拿出來,手法嫻熟的幫父親戴上,這才開口說了第一句話,“生病了還畫畫,護士沒罵您?”


    這間寬敞的病房已經被畫架和畫框塞得滿滿當當,所有的畫都隻有一個主題,就是褚恬。有穿著婚紗的,還有她在蜜月旅行時的樣子。


    odd.halvorsen看著她自然的樣子,一時不知該說什麽。他重新從工具盒裏挑了一隻鉛筆,慢慢描摹著。


    褚恬沒有再說話,安靜的看著他畫畫。進來之前她很忐忑,現在卻平靜了。她多少知道了點父親的心思,他是想多留下一些關於她的美好瞬間吧。


    “好看嗎?”odd.halvorsen細致的打上最後一點麵部高光,將畫板轉向了女兒。


    褚恬淡淡的一笑,隨即點頭。父親的聲音傳來,和她想象的一樣,字正腔圓的中文一點也不蹩腳,還十分輕柔。


    odd.halvorsen也笑了,他伸手摸著她柔順的長發,吸了口氣才說,“長胖了,氣色不錯。”


    褚恬的心因為他臉上柔和寵溺的笑容而輕顫了一下,心酸的問,“為什麽不告訴我生病的事?”


    “是人都會生病的,別傷心。”odd.halvorsen安慰的說著,正準備的放下的手無意間摸到了她耳後的一個東西。


    褚恬看著他瞬間震驚的表情,沒有避諱什麽,直接撩開頭發將助聽器摘了下來。


    odd.halvorsen急促的喘了兩口氣,看著她手裏的白色助聽器,情緒激動了起來。這是他最不想看到的東西,難道她也發病了嗎?


    “您沒事吧?要不要叫醫生?”褚恬見他突然難受起來的樣子,趕緊摸著他的心口幫他順氣。手上傳來的觸感讓她的心狠狠的痛了起來,他真的很瘦,即便隔著衣服胸骨仍突兀清晰,一點肉都沒有。


    odd.halvorsen急急的擺手,按住女兒的小手,氣息不穩的問,“你發病了?什麽時候的事?還能聽見多少?”


    褚恬條的咬緊嘴唇哭了起來,急切的喊道,“您為什麽不接受治療?為什麽要放棄?”父親焦急的樣子讓她瞬間淚崩了,她不想他死,這是腦子裏唯一的想法。


    “vannie,i’m-sorry,i’m-so-sorry,it’s-my-fault。”odd.halvorsen心痛的快要背過氣去,他痛苦的搖頭,嘴裏不停道歉。(都是我的錯。)


    上次見到褚恬時他竟一點沒看出異樣,還暗自慶幸她的身體健康,沒想到事實完全不是他想的那樣。


    “我不要聽!”褚恬捂住耳朵,激動的拔高了聲調。她要的不是道歉,她要他好好活著。


    odd.halvorsen無措的看著她越哭越兇,心痛的像被針刺一般,趕緊哄道,“不要哭,不要哭,你要什麽我都答應你。”


    “我不要你死,你死了我怎麽辦?我不要變成孤兒!”褚恬一把抓住父親的手腕,哭得更加崩潰了。她害怕極了,若連他也離她而去,那她就真成無父無母的苦孩子了。


    褚恬淒慘的哭聲震痛了odd.halvorsen的耳膜,也揉碎了他的心。他一把將她摟進懷裏,再也控製不住在眼眶裏打轉的眼淚。


    “papa……vannie不要你死……你不要丟下我……”褚恬由著恐懼占據了思維,語無倫次的要求著。


    她現在的感受和小時候失去母親時一模一樣,原來在她心底深處還存在著對親情的渴望,她不能失去父親,不能!


    一聲“爸爸”像重錘砸在了odd.halvorsen心上,又酸又疼。他盡全力用被病魔折磨的不再有力的手臂將女兒抱緊,哽咽道,“i-promise-you,i-will-not-leave-you。”(我答應你,不離開你。)


    褚恬察覺到他的胸腔在震動,還有細碎的說話聲在耳畔響起,哭聲隨即戛然而止。她抹了一把眼淚,掙開父親的懷抱,不確定的看著他。


    odd.halvorsen看著她黑珍珠般的大眼睛裏期盼無比的神采,心疼的不知怎麽才好。


    他捏著眼窩,努力平複心緒後,幫她重新戴上助聽器,才重複道,“我答應你,接受治療。”


    他的心境瞬息就改變了,他要求生,為了女兒的這聲“爸爸”,他要向死神發起挑戰。


    褚恬怔仲了一瞬,又流下了眼淚。耳朵聽到的聲音雖然夾雜著雜音,但她確定沒有聽錯。這句承諾太重要了,讓她狂喜的快飛上天了。


    醫療小組很快進了病房,在確認了本人意願後,立即啟動了擱置已久的治療方案。odd.halvorsen被送進了體檢中心,做詳細身體檢查。


    褚恬站在雙開隔離門前,好不容易平複下去的心緒又翻騰了起來。她擔心檢查結果會傾向不樂觀的一邊,要是父親錯過了最佳治療期,那就糟糕了。


    一天後,褚恬從醫生辦公室走出來。她有些脫力的靠在了醫院走廊的牆邊,手裏拿著父親剛出爐的評估報告。


    她抿唇蹙眉,心情複雜極了,本應該高興的,卻又害怕的不得了。父親被評估為肝癌二期,不是最好的預估,但也不是最壞。醫生們討論後意見基本達成了一致,建議盡快進行切除手術。這本是好消息,但褚恬還是擔心父親虛弱的身體扛不住,一時很難權衡。


    她沉吟了良久,放棄了給景熠打電話的想法,隻發了條短信過去。昨天晚上他們通過一次電話,得知他正在紐約忙的不可開交,她就打消了要他到倫敦來的想法。她必須學會獨自承擔壓力,不能什麽事都依賴他。


    短信提示音響起的時候,景熠正在景氏紐約總部大樓裏,會議室裏隻有他一個人,陪伴他的是麵前堆成山的文件。聖誕假期後的第一個工作日總是很忙碌的,各個分公司呈上來的年度計劃像怎麽都看不完似的。


    他摸出手機,看到短信內容就蹙起了眉。odd.halvorsen確定要手術了,但接下來他還要出席商務部早就敲定的洽談,怕是騰不出去倫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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