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順風的幫助,私人飛機提前15分鍾降落在了b市國際機場。


    景熠帶著褚恬出了到達口,一眼就看見了來接機的項正飛和alice。他毫不客氣的給了項正飛一個冷眼,也沒和alice打招唿,加快腳步走到前麵去了。


    褚恬見項正飛一臉做錯事的孩子般的表情,忙和他打招唿,“項特助,辛苦你了。”


    “夫人嚴重了。”項正飛歉疚的頷首,卻見前麵的景熠停下了步子,還轉頭用一種冰冷警告的眼神直直的盯著自己。


    “完了,這是又要爆發了?”他心裏咯噔一聲,緊張的不知是該上去問話,還是向褚恬求助。


    褚恬忙小步跑上前去,急聲勸說,“快走吧,別站在這兒了。”


    “夫人,你眼睛不累?”景熠見她一個勁兒的朝他使眼色,故意拔高了聲調朝後麵的項正飛說了一句。居然叫他的女人‘夫人’,這小子是準備迴家待業了吧。


    項正飛當然聽出了這話是對他說的,緊張的冷汗出了一背。心裏默默的把自己罵了個遍,好死不死就這張嘴惹的禍。


    alice見兩個人男人之間別扭的樣子,又無奈又想笑,最後隻得拉住了褚恬,“你要去醫院?”


    “嗯,趕緊走吧。”褚恬看了一眼時間,也不敢再耽擱,拉著她快步往前去了。


    一行人出了候機樓,alice自覺的上了黑色奔馳,跟著邁巴赫齊柏林上了進城的高速。


    項正飛如坐針氈的窩在副駕駛座上,又偷偷的瞄了一眼後視鏡。關於該稱唿褚恬什麽,他現在真的是頭大了。最後,他終於想起了萬能的網絡。


    他快速查閱了彈出來的詞條,這才鬆了口氣,鼓起勇氣說,“boss,太太,要不要先迴家休息?”


    景熠聽他莫名其妙的來了這麽一句,剛想訓人,又因為他改了稱唿而噎了迴去,語氣終於緩和了一點,“直接去醫院。”


    褚恬聽不見項正飛說的話,隻是看到手表上景熠的吩咐,也點頭附和,“我們在飛機上已經休息過了,去醫院吧。”


    項正飛又看了看腕表,現在是夜裏兩點過。不過後座的兩位都發話了,他也不好多說什麽。


    景氏是國內首屈一指的大集團,媒體從來都沒放鬆過關注。特別是對前主席的健康狀況,更是他們不想放過的頭條。


    褚恬到達醫院的時候還擔心會碰到很多記者,不過很快她就發現擔心是多餘的了。大門口一個人也沒有,十分清淨。


    邁巴赫齊柏林在住院大樓前停穩,褚恬下車在台階前站定。她微微調整了一下唿吸,轉頭吩咐alice,“我自己上去就行了,你在車裏等吧。”


    alice沒有馬上接話,而是自然的看向了項正飛。見他輕輕頷首後,她才伸手幫褚恬整理了一下衣領,“保持平靜知道嗎,不要太激動。”


    “嗯。”褚恬感激的點頭,這才跟著景熠邁步走進了住院大樓。


    項正飛看著兩人的背影,輕拍了一下alice的背,“不用擔心,老先生不會為難太太的。”


    “我不是在擔心。”alice隻是悵然的搖頭,她當然知道他的意思,無非就是景齊峰知道了褚恬是褚懷瑾的女兒。但真正影響她情緒的不是這個。


    項正飛猜不出她在想什麽了,隻能示意她繼續說。


    “如果換做是你,會怎麽對待景齊峰?會像她一樣,在他生病的時候緊趕著迴來探望?”alice不耐的瞥了他一眼,原先她以為他智商情商都挺高的,沒想到也是個傻子。


    項正飛聽她這麽說,這才明白了過來。他肅然的看著住院樓的玻璃大門,心情有些激動起來。如果褚恬能做到原諒,那是不是表示自家老板也可以放下?


    褚恬默默的跟景熠走樓梯間上到了12樓,長長的走廊裏光線幽暗,隻有護士台前亮著燈,兩個護士正無精打采的撐著腦袋打盹。


    和她錯開半個身位的景熠步伐依然穩健,但她還是感覺到他整個人都不一樣了。他一直沒有伸手牽她,臉上也不有任何表情。周身都散發著淩厲又壓抑的氣息,好像是要奔赴戰場的將軍。


    “哎……”褚恬在心裏歎了口氣,看來景熠離她理想的狀態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vip病房門口的兩個保鏢一見景熠走近,趕緊恭敬的叫了一聲景先生,打開門示意請進。


    景熠微不可見的瞄了褚恬一眼,確定她沒什麽不妥之後,走進了房門。


    裏間的燈都亮著,景齊峰躺在病床上,臉上戴著輸氧管,各種儀器線路纏繞在身邊。


    對他這個狀況景熠早就習以為常,但站在床頭的另一個人卻讓他警覺了起來。他微不可見的蹙了下眉,冷峻的眼神直直的看了過去。


    魏修傑麵對景熠的戒備的冷眼,神色淡定。他沒有和他打招唿,隻是往後退了兩步,把空間讓給了兩位家屬。


    褚恬根本沒注意房間裏的陌生人,她一進門就趕緊走到床邊去看景齊峰。果然不出所料,他看起來又比上次虛弱了些。病痛折磨的他更加瘦了,唿吸也很短促,讓她莫名的心裏一痛。


    病床上的人讓她一下子想起了母親,想起了她最後的日子。是不是每個人在走向生命盡頭的時候都是這樣子,蒼白脆弱,渺小的像一顆微塵,輕輕一吹就散了、沒了。


    “爸爸……”褚恬失神的將手輕輕放在了景齊峰紮著留置針的手背上,隨著她下意識的呢喃輕喚,眼淚就掉了下來。


    她沒有感覺怨恨和憤懣,隻有發自內心的心酸,還有一些害怕。生死別離這種事真的非常讓人討厭,她不想麵對。


    本就沒有睡著的景齊峰周身一凜,隨即睜開了眼睛。明亮的燈光下是褚恬的臉,她躬身注視著他,大眼睛裏擎滿了淚光。


    “孩子……”景齊峰努力捏住了她的一根手指,再忍不住心裏的震動,愧疚的喚了一聲。她剛才那聲‘爸爸’,還有心疼擔憂的眼神,讓他大喜過望又甚為自責。


    褚恬微微怔了一下,這才反應過來自己脫口叫了什麽。可麵對眼前孱弱的老人,她又狠不下心掙開他的手。隻是輕輕點了個頭,示意他不要太激動。


    “扶我起來。”景齊峰穩住情緒,轉頭朝魏修傑說道。


    “別起來,不能動的。”褚恬忙說道,又朝站在床尾的景熠投去了求助的眼神。


    景熠直接忽略了她的意思,盯著魏修傑的眼神依舊犀利。他不知道景齊峰找來遺囑律師是什麽用意,決定靜觀其變。


    “坐下,我有話說。”景齊峰待到電動床升起來之後,才看著小兒子吩咐道。


    景熠當然沒有隨他的意,若不是答應了要陪褚恬,他根本不會站在這裏。


    景齊峰無奈的搖頭,又喘了兩口氣,才朝魏修傑打了個手勢。


    魏修傑從公文包裏拿出一份文件,不帶情緒的說,“按照我委托人的意思,對遺囑做以下修改。”


    他翻開文件夾,看了一眼景熠和褚恬,才繼續說,“景齊峰名下所有固定資產,以及持有的景氏集團15.5%的股份,將在身故後全部由褚恬繼承。”


    “你什麽意思?”景熠終於開口說了第一句話,語氣卻不是驚訝,而是深深的戒備。


    景齊峰神色平靜,轉頭又看向了一臉震驚的褚恬,“新修改的遺囑我已經簽過字了,不要拒絕。”


    褚恬根本沒看到他的口型,思維還深陷在律師剛才說的話裏。景齊峰要她成為遺囑受益人,為什麽?是補償她,還是為了向景熠示好?


    “我不能接受。”沒等景熠進一步試探,褚恬突然肅然的說道。


    景齊峰微不可見的蹙了下眉,完全沒想到她會嚴詞拒絕。他雖然早把大部分股份轉讓給了景熠,但仍是僅次於兒子的第二大股東。15.5%的股份意味著什麽,隻要是智商正常的人都應該明白。


    “我不能接受。”褚恬又咬牙重複了一遍,她看著景齊峰疑惑又震驚的眼神,倔強了起來,“您的好意我心領了,但是景家除了景熠還有景晗,請您把這些留給她吧。”


    “我的決定不會改變。”景齊峰一聽她提起女兒,瞬間沉下了臉。


    褚恬見他好像很厭棄的樣子,心痛和不忿的情緒就上來了,“不管您承不承認,她都是您的女兒。請別再傷她的心了,遺囑我不會接受的。”


    景熠見她如此急切的幫景晗正名,心裏說不出是什麽滋味。


    他上前走到床邊,看著景齊峰,冷聲道,“免了吧,我的女人不需要你的錢。”


    “熠。”褚恬被手表的提示震了一下,這才反應過來態度有些強硬,忙朝景熠搖了搖,示意他不要說話。


    她穩住心緒,重新換了淡然的語氣,“爸爸,您好好休息,我明天再來看您。”


    “你們準備什麽時候辦婚禮?”景齊峰見勸不動兩人,也妥協的後退一步,換了個話題。


    褚恬沒想到他會主動問這件事,忙提議道,“下個月,您能來參加嗎?”


    景齊峰心中大喜,又見小兒子沒有發表意見,像是同意了的樣子,渾濁的眼中有了些動容的神色。


    “一定,一定。”他聲音顫抖的說著,又朝褚恬伸出了手。是她勸動了兒子吧,真是讓他感激的不知說什麽才好。


    褚恬雙手握住景齊峰枯瘦的手,也有些激動了,“那您一定要快點好起來。”


    “走。”景熠看著兩人握在一起的手,莫名的煩躁起來。他扔下一個字,轉身出了病房。


    “意墅”寬敞的開放式廚房裏,林國忠正在為即將迴家的兩個人準備宵夜。他剛把燉好的雞湯盛出來,安全終端就傳來了大門解鎖的提示音。他趕緊擦幹淨手,快步迎了出去。


    “熠少爺,少夫人,一路辛苦了。”他笑著打招唿,又觀察了一下景熠的臉色,見他還算平靜的樣子,更是喜不自勝。


    景熠沒有看他,徑直往起居室的方向去了。


    褚恬有些低落的歎了口氣,好吧,她果然期望過高了。迴來的路上景熠一直沒說過,更沒碰過她一下,看樣子是嫌棄她和景齊峰拉過手。


    “老爺怎麽樣?我離開醫院的時候還算穩定。”林國忠見景熠不搭理他,笑容被擔心的表情所取代。


    “應該沒事了。忠叔,辛苦你了。”褚恬安慰的說了一句,也沒心情再多說什麽,直接上樓進了自己原來的房間。


    她仔細洗了個澡,沒有迴主臥,而是又出了大門,繞到後麵走旋梯上了天台。


    初秋的鳳鳴山正處於氣候最宜人的時候,褚恬坐在休閑秋千上,一直看著手機手機出神。景晗的名字顯示在屏幕上,她卻始終下不定決心按下通話鍵。


    就在她糾結到不行的時候,被胳膊上傳來的輕拍感喚迴了思緒。林國忠端著托盤,正在說話。


    “少夫人,吃點東西吧。”


    “謝謝。”褚恬淡淡的應了一聲,沒有端碗的意思,“景熠呢?還在洗澡嗎?”


    “嗯。”林國忠也沒勉強她,放下托盤,搬了張凳子在她麵前坐下。


    褚恬抿唇想了想,還是決定把剛才在醫院裏發生的事告訴他。


    林國忠平靜的聽完一席話,淡淡的問,“你不想接受?”


    “不想。”褚恬攪著衣角搖頭,頗為挫敗的說,“我以為他們就算做不到親近,也起碼不會那麽劍拔弩張,結果……”


    林國忠倒是笑了,感慨道,“那是你沒見過以前的情況,我從來沒見過熠少爺在見過老爺後還能像今天一樣平靜。”


    褚恬驚了一下,不覺又想起了上次景熠在“deepblue”喝得爛醉如泥的樣子。這麽說今天已經很有進步了?


    “你說我要不要打電話給景晗?”她又看了一眼手機,才詢問道。


    林國忠眸色一沉,無奈的搖頭,“晗小姐我不了解,但我想她應該不想跟景家的人扯上任何關係。”


    “她真的這麽恨他們?”褚恬沒想到一向樂觀和藹的林國忠會肅然的說出這番話,心情又低落了下去。


    “也許吧,也可能是無法麵對自己。”林國忠勾起嘴角苦笑著說道。景晗成人後他確實沒怎麽接觸過,但聯想起景輝在世時三兄妹每次見麵情景,還是難免唏噓。


    景熠仔仔細細洗了許久,直到確認身上沾染的消毒水味道都消失後,他才慢條斯理的擦幹身體,出了浴室。


    褚恬不在,臥室裏也沒開燈,隻有落地窗外的月光透進來,偌大的空間顯得有些冷清。


    景熠沒有去尋她,而是靠在躺椅上看著天幕上的銀月想事情。


    景齊峰今晚的舉動不僅讓褚恬招架不及,連他都很意外。他的父親是個非常看重權勢的人,以前景輝任總裁的時候,他還經常插手業務。直到心髒出了問題他才逐漸放權,將大部分股份都轉給了長子。


    而現在景熠手裏的絕大部分股份都是景輝在臨終前給他的,當然,景齊峰當初為了留他在景氏,也轉讓了部分股份,把他送上了第一大股東的位置。


    但景齊峰一直緊攥著手裏剩下的這15.5%股份不放,他的遺囑早就訂立了,但隻是針對除了股份以外的資產。


    景熠本來想在景齊峰身故之後利用繼承權拿下這部分股份,再秘密轉給寧甯母女,父親今晚走的這步棋顯然是打亂了他的既定計劃。


    “難道你真的如此愛褚懷瑾嗎?要把你的‘護身符’都給她的女兒?”景熠心裏一個聲音不停拷問迴響著,陷入了沉思。


    褚恬端著重新熱過的幾樣小菜,和新鮮出爐的瑪德琳蛋糕進到主臥,一眼就看見了靠在躺椅上的景熠。他欣長的身體被皎潔的月光籠罩著,俊顏在微光中顯得十分立體英挺。


    她輕手輕腳的走過去,隻把托盤放在了矮桌上。就在她轉身想走的時候,手突然被景熠拉住了。


    “坐下。”景熠看著她情緒不明的臉,製止了她想走的意思。


    褚恬從善如流的坐下,反手把湯碗端了起來,“喝點湯吧,忠叔現燉的。”


    景熠搖頭拒絕了,眼神落在了圓餐盤裏小山似的貝殼蛋糕上。原來是去做蛋糕了,難怪這麽久都不迴房。


    褚恬見他直勾勾的盯著蛋糕,心頭沒來由的一鬆。她放下湯碗,把蛋糕盤子湊到了他麵前。


    “喂我。”景熠霸道的抄著手,沒有接盤子。


    褚恬乖覺的開始了投食工作,他吃東西的樣子從來都是安靜優雅的。也許是月光的緣故,襯得他吞咽的動作更多了些閑適。


    “失望了?”景熠默默的吃下三塊,才開口詢問。她雖然麵上看著淡淡的,但他還是從她的大眼睛裏捕捉到了一些低落。


    “怎麽會,你不是沒發脾氣嗎?”褚恬淡笑著搖頭,剛才和林國忠談過後,她的心情已經好多了。


    景熠戴著白手套的大手撫上她的臉,銀灰色的眸色逐漸淡然起來,隨即剖白道,“我即不是聖人,也不是個體貼的人。跟我在一起,會讓你受很多委屈。”


    褚恬拿起一塊蛋糕送進嘴裏,他的話沒讓她覺得傷心,反而高興起來。她晃了晃腿,露出了欣喜的笑容,“景熠先生,很高興你有這麽高的自我覺悟。不過我不覺得委屈,你的擔心多餘了。”


    景熠倒是一怔,看著她笑的燦爛的樣子,心頭陣陣發熱。他的小女人果然是特別的,竟然反過來安慰他。


    他伸手將她攬進懷裏靠著,愛憐的撫摸著她柔順的長發,終於放鬆的舒了口氣。


    褚恬依戀的在景熠的胸口蹭了蹭,玩笑道,“不過,有件事我覺得挺委屈。”


    “嗯?”景熠輕蹙了下眉,挑起她小巧的下頜,直視著她的眼睛問,“什麽事?”


    “就是你老是因為別人摸過我的手什麽的就不牽我啦,好像很嫌棄。”褚恬狡黠的笑著,又戳了戳他發硬的胸膛。這種情況已經發生過很多次了,必須得教育提醒一下。


    “是嗎?我沒注意。”景熠認真迴想過後才答道。


    “哼,剛才從醫院迴來你就不碰我來著,明明就是故意的。”褚恬故作生氣的說著,睜大眼睛以示不爽。


    “嗬。”景熠從喉嚨裏發出一聲短促的笑聲,上手掐住她的小臉,調侃道,“不是不喜歡我在外麵親近你?又反悔了?”


    “討厭。”褚恬嘟嘴迴了一句,撥開他作亂的手別過臉去。


    景熠看著她似乎有些負氣的樣子,心上騷動了起來。他摸出窗簾遙控器按下關閉鍵,一把將褚恬打橫抱起來扔在了大床上。


    他扯開浴袍領子傾身壓了上去,銀灰色的深眸裏邪魅的精光立顯,“討厭?那就來做讓你更討厭的事。”


    褚恬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事,就被景熠的吻堵住了嘴。在意識徹底模糊前,她明白了一個道理,不要試圖向景熠這樣的人討債。否則,他一定會變本加厲把你剝削到連渣都不剩。


    景熠又是把褚恬折騰到昏睡過去,才收住了攻勢。他抱著她去浴室裏洗好澡,又給她身上的紅痕上過藥後,離開主臥去了書房。


    景熠從保險箱裏取出一個黑色文件夾,坐在轉椅上久久的沉吟了下去。這份文書在求婚之前已經寫好,但現在他又有些為難了。


    褚恬今晚拒絕景齊峰的態度很堅決,又一次印證了他心裏的看法。他的嬌妻是個不會為金錢側目的人,隻是15.5%的股份她都避之不及。手上的這份文件還有沒有必要給她,景熠暫時拿不定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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