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恬一覺睡得很沉,不知睡了多久,一陣很輕的紙頁翻動聲把她吵醒了。


    “嗯……”她睜開眼睛緩了一會兒,伸手在臉上摸了摸才發現自己戴著氧氣罩。


    景熠本來坐在一旁的沙發上看文件,見她醒了起身走了過去,“醒了?”


    褚恬看著他清俊的臉,忙摘下氧氣罩局促的說,“景先生,給您添麻煩了。”


    景熠伸手示意她別亂動,轉身到外間把郭嫂叫了進來。


    “褚小姐好點了嗎?”郭嫂走到床邊關切的問道。


    褚恬點了點頭,哮喘看起來兇險,但隻要控製住就沒事了。她借著郭嫂扶她的手坐了起來,觀察了一下周圍的環境。


    “叫gavin。”景熠見她臉色好了不少,也不再咳嗽了,總算放心了,不過還是叫醫生來看看為好。


    宗伽文很快進來了,他仔細檢查了褚恬的情況,笑著說,“好多了,這幾天多注意點,不要再受涼了。”


    “謝謝醫生。”褚恬感激的朝他笑了笑。


    “我叫宗伽文,是這家夥的好朋友。”宗伽文見她乖巧的樣子,臉上的笑意更甚了。這女孩兒長得真像高級洋娃娃,看不出“少爺”的口味這麽重,愛好蘿莉型的。


    景熠見宗伽文笑開了花的樣子,心裏一陣不爽。他還站在這兒呢,這麽衝他的人笑是什麽意思?


    “宗醫生。”褚恬還以為宗伽文是景熠的家庭醫生呢,沒想到他也有朋友。


    “這麽客氣幹什麽?叫我gavin吧。”宗伽文嗔怪道,又壞笑著的衝褚恬眨了下右眼。


    “檢查完了沒有?”景熠終於忍不住了,沉聲不悅的問道。


    “完了完了,不用留院了,我去給她開點口服藥。”宗伽文看著景熠一副要吃人的樣子,趕緊和褚恬拉開了距離。


    “還不快去。”景熠往病床邊的椅子上一坐,直接趕人了。


    宗伽文很快溜了,病房裏瞬間安靜了下去。褚恬低頭攪著被角,也不敢看景熠。怎麽都覺得他們之間的氣氛有些怪異,讓她不由得又想起了昨晚在他懷裏的那種奇異感覺。


    景熠思索了一下開口打破了沉默,“喝水?”


    褚恬抿了下嘴唇,尷尬的搖頭道,“不用了,謝謝您。”


    景熠見她生疏的樣子,微微蹙了一下眉。他還是喜歡看她笑,這麽躲著幹什麽?


    他起身從沙發上拿了平板電腦,又坐迴床邊遞了過去,“工作。”


    “嗯?”褚恬不解的抬起了頭,平板電腦裏是一份企劃案。


    她接過來大致翻看了一下,有些意外的問,“您要我承接這家店的鮮花?”企劃案的內容是關於一家高級法餐廳的,餐廳需要長期合作的花藝供應商。


    “年會的效果董事局很滿意,你的花很好。”景熠輕描淡寫的解釋道,其實這隻是其中一個理由,更多的還是出於他的私心而已。


    褚恬輕咬嘴唇考慮一下,抬頭笑了,“謝謝您的肯定,我會努力做的更好的。”這個工作對她來說無疑有很大的吸引力,能有長期穩定的收入她當然不會拒絕。


    景熠見她終於笑了,心中不由得一喜。他拿出項正飛連夜準備好的合同放到了被子上。


    褚恬倒是有些意外,怎麽商人的辦事效率都這麽高嗎?一眨眼合同都擺在麵前了。


    她翻開合同仔細看了起來,她需要每天向餐廳供應鮮花,品種和樣式需符合餐廳的裝飾風格。不過這些都是基本條款,合同裏並未多加描述,也就是說她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來做。


    褚恬淡笑著翻到了最後一頁,一看酬勞卻蹙起了眉,“景先生,這是不是太多了?”如果她沒眼花的話,上麵寫著一年的酬勞是1後麵6個零,這也太誇張了吧。


    “我的店要最好的花,這個數目合理。”景熠挑眉看著她嚇一跳的樣子,不鹹不淡的解釋道。


    褚恬被他的話噎住了,好吧,財大氣粗就是不一樣,既然他願意出,那她就不客氣了。


    “簽字。”景熠摸出簽字鋼筆放在了文件上。


    褚恬調整了一下唿吸,剛想伸手拿筆,又頓住了。這是景熠貼身的東西,她摸了算怎麽迴事?難不成他待會要直接把這麽好的筆扔掉?


    “還有問題?”景熠見她半天不動筆,催促道。


    “沒。”褚恬一咬牙,拿起筆在合同上落下了名字。


    景熠銀灰色的眼底劃過一絲狡黠的精光,又微不可見的鬆了口氣。要不是他把所有她可能問的問題都想了一遍,恐怕沒這麽容易把合同騙到手吧。


    他昨晚想著宗伽文的話考慮了很久,終於製定出了這個完美計劃。追求的第一步,盡可能的和她多見麵,加強自己的存在感。


    景熠並沒有親自送褚恬迴去,而是讓項正飛代勞了。他已經在醫院耽誤了半天時間,必須要迴公司去了。


    褚恬本來也不想坐紮眼的勞斯萊斯,但她的抗議沒起到一點效果,直接被景熠塞進了車裏。


    沒了景熠的車廂裏氣氛明顯輕鬆了不少,她這才第一次把這輛價值千萬的車子看了個清楚。人性化到極致的內飾,優越平穩的性能著實讓人咋舌。


    項正飛從後視鏡裏瞄著褚恬一副好奇寶寶的樣子,忍不住笑了起來,“褚小姐,還沒做自我介紹。我叫項正飛,是景氏的總裁特助,不介意的話叫我wace就行。”


    “項特助。”褚恬恭敬的叫了一聲,英文什麽的顯得太過親熱了,她叫不出口。


    “嗬嗬。”項正飛點頭笑了,她真是隨時隨地都這麽客氣。


    “對了,餐廳的事還要你多費心了。”項正飛想起她剛簽下的合同,不忘囑咐了一句。


    “不敢當,多謝你們給我這麽好的機會。”褚恬柔柔的笑著,想著那一大筆傭金,心裏不由得竊喜。


    “那個,你別嫌我話多啊。這家餐廳是boss的私人投資,他對環境的要求特別高,花一定要幹淨的,千萬不能有蟲子什麽的。”項正飛說了一通,又轉頭朝褚恬笑了。


    “這個自然。”褚恬重重的點頭道,看不出項正飛還是個話嘮,怎麽都覺得和景熠的風格不太搭調。


    車子開進新蘭路後,褚恬就叫停車了。這車太紮眼,大白天的來往這麽多人,她不想被別人看見。


    項正飛也沒強求,隻囑咐她多休息,過幾天再通知她去餐廳實地考察。


    “褚姐,你迴來啦?”沈蕙嘉一看褚恬進來趕忙迎了上去,又伸長脖子往她身後望了望。


    褚恬朝座位區看了一眼,點頭問道,“一切正常嗎?”


    “正常啊,哦,你的行李箱我幫你收在後麵了。”沈蕙嘉見沒人跟她一起進來,終於放下了心裏的緊張。早上她來開店的時候那個霸道總裁的助理又來了,她真的伺候不來“高端人士”。


    “哦,辛苦你了。”褚恬絲毫沒注意到她語氣有些不同,直接進後間去了。


    從醫院迴來後,褚恬的日子自然的迴歸了正規,好像她和景熠的那場莫名其妙的衝突不曾發生過一樣。這幾天,店裏的生意依舊,景熠也沒來過,隻是派項正飛來跟她溝通過幾次餐廳的事宜。


    當偶爾閑下來的時候,褚恬總會想起那天發生的事。隻是她的心情不似前幾天那麽起伏了,她想了很久,覺得景熠突然緩和的態度也許是出於歉意,也就釋然了。


    至於她那一點莫名其妙的少女心事,也許是人在病中精神脆弱造成的,就決定讓它自然流逝。她已經接下了餐廳的業務,以後肯定還要和景熠見麵的,總不能一見他就躲吧。


    “rosemary”的營業時間是從中午11點到晚上10半,但這天褚恬提前去了店裏。她並沒有開門營業,隻是來做蛋糕的。


    她總覺得應該對景熠表示點什麽,畢竟以後他就是她的老板了,維係良好的雇傭關係也是好員工應該做的。


    褚恬換好衣服,把從早市上采買的新鮮水果仔細清洗幹淨,又拿了麵粉和雞蛋出來,開始做蛋糕。


    後間裏放著輕鬆的英文歌,褚恬邊哼著歌邊攪動著打蛋器,不鏽鋼盆裏的淡奶油逐漸發泡,變得雪白又蓬鬆。


    褚恬非常喜歡做蛋糕,這個過程無論重複多少遍,都能帶給她和第一次同樣的愉悅感。


    她把烤的金黃鬆軟的蛋糕坯從烤箱裏端出來,麵積不大的後間瞬間香氣四溢。趁著晾涼的時間,她開始切水果。為了遷就景熠的口味,褚恬買的都是含糖量高的水果,裝飾用的漿果也是頭天放糖醃製過的,一點酸味都沒有。


    褚恬今天做的不是傳統的奶油蛋糕,而是最近很流行“裸蛋糕”。六層蛋糕坯疊加在一起,中間填充上奶油和水果粒,最後在最上麵一層放上滿滿的大顆草莓和小巧的漿果點綴,再在縫隙中用奶油裱花就完成了。


    “嗯,不錯。”褚恬轉動蛋糕台,仔細審視了一下成品。很好看,簡單而清爽。


    她把蛋糕打包裝好,又懷著感激和恭敬的心情寫了一張卡片。一切停當之後,她鎖門驅車去了景氏總部。


    褚恬把車停好,沒有進去大樓裏麵,隻是給項正飛打了電話。上次的事情她雖然已經釋懷,但也不會傻到再去感受一次接待員的白眼。


    項正飛以最快速度出了大樓,他看見褚恬站在不遠處,加快腳步走了過去。


    “項特助。”褚恬一眼就看見他了,邊走邊朝他招手。


    “褚小姐,有事嗎?”項正飛笑的合不攏嘴,什麽風把她吹來了,真是稀客。


    褚恬把手裏的蛋糕盒子遞了過去,“這個,麻煩你轉交給景先生。”


    項正飛看著純白色的盒子和上麵紮著的淡紫色緞帶,臉上的笑意更甚,“上去坐坐吧。”


    “不了,我還要迴去開店。”褚恬擺了擺手,已經10點了,她還得迴去做準備工作。


    項正飛剛想再勸,兜裏的手機就響了。他看了一眼來電顯示,朝褚恬抱歉的一笑,轉身告辭了。


    身在總裁辦公室裏的景熠正伏案做著筆頭工作,他這幾天忙的一點空閑時間都沒有,心情也談不上好。


    “唿……”他把筆一扔,摘下眼鏡仰頭靠在了椅背上。怎麽會有這麽多的事情要處理,這是他現在內心真實的寫照,多年來這還是他第一次對本職工作感到厭煩。以前他的生活除了工作就是工作,可現在卻多了一份牽掛。幾天都沒見褚恬了,也不知道她過的怎麽樣,病有沒有痊愈。


    “咚,咚。”辦公室外傳來了敲門聲。


    景熠瞪了大門一眼,戴上眼鏡調整坐姿才應道,“進。”


    項正飛推門進去,把蛋糕盒子放在桌上,獻寶似的笑道,“褚小姐送來的。”


    景熠本來神色冷淡的眼底精光一閃,“人呢?”


    “迴去了,說要趕著開店。”項正飛看他整個人頓時來了精神的樣子,直想發笑。自家老板真是枯木逢春了,整個人都不同了。


    景熠毫不猶豫的解開了綁帶,抽出附帶的卡片打開了來。淡紫色的卡片散發著幽幽的香氣,一抹娟秀的字體躍然眼前。


    “景先生:現做的水果蛋糕,請笑納。再次感謝您喜歡‘rosemary’的甜品,祝您工作順利。——褚恬敬上”


    隻是一句最簡單的話,字裏行間卻透著滿滿的誠意,看得景熠心頭一熱。他自然的想起了褚恬的笑容,美好的沒有一絲造作,是他見過的最漂亮的笑容。


    項正飛自覺地幫自家老板揭開了盒蓋,一個造型別致的蛋糕出現在了眼前。


    “嘖嘖,褚小姐的手真巧。”他忍不住誇讚了一句。


    景熠立刻瞪了他一眼,要誇也是他誇,用得著這小子多嘴麽?


    “嘿嘿。”項正飛傻笑著,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發。他看了一眼腕表,盤算著問,“boss,是現在吃還是留到下午茶?”


    景熠沒有馬上接話,他點開電腦裏的日程表看了一眼,吩咐道,“下個會議推遲20分鍾,去泡壺茶。”蛋糕要新鮮時吃才好,他不想辜負褚恬的心意。


    “是。”項正飛忙不迭的點頭,太好了,工作狂懂得享受生活了,全要感謝褚恬啊。


    一周之後,餐廳的裝修工作全麵竣工,項正飛去小店接上褚恬,帶她去實地考察。


    景熠早上去了臨市視察集團旗下的度假村,帶走了老歐,所以項正飛是開自己的車。


    到了地方褚恬發現新餐廳的位置離新蘭路很近,她以為這麽高級的店應該開在市中心的商圈裏,完全沒想到他們會選在b市僅存不多的胡同片區。


    胡同裏太窄,車子自然是開不進的。項正飛把車停在附近的停車場,帶著褚恬步行進去。


    鋪著青磚的小路曲折幽深,兩旁都是獨門獨院的四合院。今天的天氣不錯,大樹茂盛的枝椏從一些院子裏冒頂而出,配上灰牆黃瓦,倒是別有一番韻味。


    兩人大概往裏走了幾分鍾,項正飛就在一扇朱紅的大門前停住了腳步。


    “c''esvie”桐木的匾額上刻著手寫體的法文,褚恬抬頭看著,心裏更多了份好奇。“這就是生活”,這句話是法國人的口頭禪,也是一部電影的名字。沒想到景熠會給餐廳取了這麽個風雅中透著淡淡憂傷的名字。


    “進去看看。”項正飛推開大門見她還在發愣,就叫了一聲。


    褚恬一邊點頭,一邊跨過石質門檻走了進去。映入眼簾的是一塊四周見方的淺水池,簡單的木板橋橫跨其上,水池兩旁是純白大理石的魚形石雕。


    “這些石雕是噴泉,水池裏有射燈,晚上的效果是這樣的。”項正飛點開平板電腦裏的效果圖,邊走邊向褚恬解釋。


    四合院原來的前廳除了保留外觀外,裏麵都重新裝修過了,用作餐廳的大堂和休息處。中西合璧的裝修配上奢華典雅的軟裝,看著已經有西餐廳的感覺了。


    再進到裏麵就是用迴廊相連的大小不一的包廂,褚恬拿著筆在筆記本上認真的做著記錄,還不時用手機拍照。不得不說景熠請的設計師是非常出色的,總共7個包廂,每一間的裝修都不一樣,加在一起卻又是統一的風格。


    項正飛把褚恬帶到最裏麵的包廂門口,笑道,“這裏是最大的一間,可以同時容納12位客人。”


    巴洛克式的白色配金漆浮雕雙開門後是一個猶如博物館一般的大房間,裏麵的裝修奢華而典雅,是所有包廂中最漂亮的。


    褚恬揣著小心走進去,環視一周之後,眼神落在了裝飾櫃後麵的牆上。繁複精美的金漆牆畫中間,用花體字寫著一句話。


    “quandvousnesavezpasouvousallez,neregardezpasenarrièreetnedemandezpaslecheminàquelqu''un.souriezetavancez.”褚恬脫口就用法語念了出來,心裏好奇不已,怎麽會有人把這句話寫在牆上。


    它的中文意思是:“當你不知該往哪裏去時,不要迴頭看也不要向別人問路,微笑著向前走。”


    這明顯是一句箴言,而且和飲食毫無關係,不知道是設計師的意思,還是誰覺得這句話特別有意義。


    “你會法語?”項正飛聽著她發音純正又流暢的讀出了句子,有些驚訝的問。


    “哦,簡單的知道一點。”褚恬收起思緒,謙遜的朝他笑了笑。


    項正飛也沒多想,指著對麵的格子落地玻璃窗說,“外麵還有一個小花園,還沒有種植物,你看看有什麽適合的沒有?”


    褚恬走過去推開一扇窗子看了看,花園的麵積不大,現在隻有一片青草皮。


    “嗯……可以種些薔薇,矮灌木比較適合,不然就喧賓奪主了。”褚恬想了一會兒,才給出了意見。


    項正飛立刻在平板上把這條意見加了上去,對褚恬的品味他是絕對放心的。


    褚恬又把大包廂各處都仔細巡視了一遍,在筆記本上做好記錄後才滿意的跟著項正飛出了餐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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