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起,熱浪退,雨夜的山頂透著一絲早秋的涼意。


    山口處,某光頭正滿身濕透透地追趕著一名女子。


    “你別跑了,真想陛下打斷你的腿麽?老實呆著有什麽不好?吃的用的哪一點短過你?”


    “嗬,是沒有,可他每日的都在作踐我,折磨我,根本沒把我當人看,我與那葉染根本就未曾有過什麽,可他疑神疑鬼斷了我的仕途,不管不顧招我入宮,我身為女子,我有女兒誌,我有青雲向,我不想繼續呆在後宮被他蹉跎了。”


    這女子不是別人,正是被蕭衍光明正大娶進東宮的趙琳琅,趙琳琅雖科舉出身,卻也不是個文弱書生,今日她趁雨夜逃跑,某光頭發現便想悄悄把她帶迴去,免得被陛下發現教訓,可趙琳琅身手是極其的好,他一直沒機會逮到她。


    “趙陽,我求你,放我走吧。”


    趙琳琅久逃不走,心裏害怕不已,她直接跪在了泥水裏。


    “如今他已經找到了葉染,我也沒了什麽用處不是麽?”趙琳琅眼含希翼,“我聽到了,那個給她診脈的人的話,陛下現今想的什麽,你應該清楚的很,我走了反而是成全不是?你們直接對京中說我暴斃身亡,給她騰了位置豈不好?”


    前暗衛總使眼神暗了暗,最終背過了身去。


    趙琳琅道了聲謝,逃了。


    趙陽拳頭攥緊,在大雨中被淋透。


    一人挑傘前來,為他擋了雨。


    他訝異抬眼,卻看到一副漫不經心的葉染。


    “督督公?”他下意識要行禮,被人不容拒絕輕輕拉起。


    大雨中,她的聲音清晰可聞。


    “你這是對她動心了?”帶著玩笑的味道,卻讓某和尚臉刷的一下就白了。“可是,趙家琳琅絕不是個交付真心的好對象~”


    趙陽豈會不知?


    要說趙陽為這趙琳琅犯傻也不是頭一迴了,每當大家夥兒認為他已經傻得不能再傻時,他都能做出更傻的事。


    趙陽乃是趙家養子,趙家養他本欲是進宮獻給女皇,可不湊巧女皇駕崩了,新帝登基乃是男子,這趙陽自然是沒了用處,於是趙家便曾想把他獻給當時權力在握的葉染葉督公。


    可……


    葉染當時腦子裏都是任務,那蕭衍磨人的很,國事政務又把她壓得幾乎喘不過氣來,哪裏有功夫欣賞美男,於是,趙家進獻趙陽後,葉染便把他扔到了後宮隨意找了個宮殿就讓他自生自滅了。


    後來趙琳琅進宮,趙陽與她相認,雖是名義上的姐弟,卻生出了不該有的心思。


    可趙琳琅是什麽人?能看得上他?!


    後來他發現趙琳琅在宮裏處處受人低賤處處被人為難,一女子在滿是男子的後宮格格不入惹人針對。


    趙陽為了護著趙琳琅,進了暗衛拚命向上,當了總使隻為心頭那點說不得。


    趙陽白著臉躲開葉染的手跪地。


    冰冷的雨水,冷冷的打在眼皮子上,“求督公高抬貴手,趙陽對趙琳琅絕無那種心思,隻是尋常的姐弟之情罷了啊……”


    葉染原本笑的微眯起的眼,忽然睜開了。


    “趙陽啊趙陽。”紅唇勾了勾,扶了扶傘柄,替他擋了擋雨水,輕飄飄道:“你知道喜歡一個人的眼神,是怎麽也遮掩不了的麽?你對她的感情,別說是我,怕是蕭衍也早就知道了,你說,他為何會容忍你至今?”


    趙陽白著臉,指尖猛地一縮。


    “趙陽,不知……”


    他承認了。


    在葉染麵前承認了。


    自己那不齒的心思。


    “算了,其實我也不怎麽在意你們主仆君臣抑或是蕭衍夫妻間的矛盾關係。”葉染蹲下身子,抬手幫趙陽抹了把他臉上的水珠,隨後,看到趙陽那嚇得打哆嗦的樣子,她愣住了。


    隨後一挑眉道:“我有那麽嚇人麽?”


    趙陽猛地搖了搖頭,心下一沉,猛地咬牙道:


    ”若是督公不棄,趙陽願伺候督公……隻要督公願意放趙琳琅……”


    啪。


    他被葉染一腳踹在了泥水坑裏。


    再抬頭,臉上滿是驚慌,“督公為何……”


    葉染抬著腳黑線,“想的挺美,蕭衍那姿色我都看不上,就你?別做夢了。”


    一時間,趙陽知道自己會錯了意,也不知該笑還是該哭,臉上的表情滑稽的可以。


    “可是不是督公對我有意思麽?不然為何要摸我的臉?被拒絕人家挺不好意思的。”


    趙陽自幼受得趙家調教,學的是伺候女人的功夫,自然比這女尊國的男子放的開想的開些。


    “本師太是出家人,隻是見你臉上滿是雨水,頗為狼狽,一時好心罷了。”


    葉染將手背在身後擦了擦,她這會兒也想起這地方是女尊國來著,自己剛剛的行為頗為耍流氓,可是她也不好拉下臉來道歉,於是一臉嫌棄道:


    “真不知道蕭衍看上了你哪一點,這麽跳脫的性子,功夫也爛的可以,哪裏做的好暗衛總使?”


    見葉染臉上的嫌棄之色不假,趙陽心安了不少,畢竟他知道蕭衍的厲害,若不是走投無路,他是一點兒也不想和葉染發生點什麽的,他乖乖再次跪好,笑道:


    “這個,督公還是不要知道的好,陛下看上我,那我自然是有用的……”


    “還貧嘴!”


    葉染覺得這趙陽膽子倒是極大,在封建社會敢和上位者耍貧嘴。


    “不知督公來這做什麽?該不會也想趁著夜黑雨大,好逃跑?”


    葉染眼神中慌亂一閃而過,趙陽明白,乖乖,居然被他猜中了!


    “督公,勸您歇了這心思,陛下您是知道的,今夜若是您消失不見,明日那山頭上必定血染佛堂。”


    “我,我就是看這夜色甚好出來賞月罷了,誰知看了你這一場好戲,忍不住出來點評點評。”


    趙陽死魚眼,抬手接了接雨,又抬頭看了看天。


    葉染咬牙:“你別太認死理,畢竟你也不是什麽會認死理的人。”


    她抬手摸了摸光頭,眼神一凝,悠悠道:“趙陽,我且問你,剛剛趙琳琅的話是什麽意思?”


    趙陽抬眼,“督公說的什麽?我怎麽不懂?”


    葉染氣笑了,這家夥在和自己裝糊塗呢。


    “今日趙陽未見過督公,督公還是盡快迴去吧,趙陽告退。”


    這人恭敬的磕了頭,勾唇起身,淋著大雨走了。


    葉染撐傘而立,看著他的背景,歪頭,“這蕭衍倒是在瞞著我什麽?什麽叫趙琳琅沒了用處,又什麽診脈?給誰診脈?難不成蕭衍身體有什麽毛病?”


    趙琳琅的用處?


    遮掩蕭衍的毛病?


    難不成,他……


    他不行?


    葉染眯了眯眼,一邊想著一邊迴頭徃山上走。


    哎呀呀,不會吧?


    哎,葉染扶額。


    她這慘淡的人生啊……


    整天處處被人算計著惦記著威脅著,真的好氣哦。


    葉染一邊感慨著,一邊抬手推開了自己的房門,然而就在她跨過門檻的那一瞬間,敏銳地察覺到屋裏有人。


    這大半夜的不睡覺,跑到她屋子裏折騰的還能有誰?


    蕭衍唄!


    “你去哪了?”葉染一進門便聽到了他那咄咄逼人的聲音。“葉染,你是不是又想丟下我?”


    葉染收傘,隨意的放在了桌上,抬手倒了杯冷茶,抬杯輕抿間,睫毛顫了顫。


    她淡淡道:“出去賞雨。”


    這次可沒說錯~


    “賞雨?和誰?去了那麽久?你是不是不愛我了,才會去和別人勾勾搭搭花前月下?”


    蕭衍蹬蹬蹬跑到她身邊坐下,腳上未穿鞋履,隻套了羅襪,可以見得,他剛剛是歇在葉染床上的。


    葉染:“……”好一個蠻不講理刁鑽的可以的小醋夫?


    “你說啊?啊?這山頭不是尼姑就是和尚,你到底和誰一起出去的?難不成是和趙琳琅那個小狐狸精?你敢!朕砍了她!”


    葉染眼皮子抽了抽,可不是遇上了趙琳琅,看了一出好戲麽?


    可她也不想和蕭衍說這事。


    不知為何,蕭衍打早就看趙琳琅不順眼,甚至覺得葉染和趙琳琅有一腿。


    莫名其妙的很。


    “你發得什麽瘋,她與我皆是女子,哪有那麽多的破事,還要砍了她?”


    話音一落,葉染明顯感覺到對方的身子僵了僵,就不知是在僵什麽。


    過了一會兒,蕭衍瞪了葉染一眼。


    “哼,那群假尼姑還不也都是女子,她們怎麽對你就……哼,破事!”


    說著整個人又纏了上來,癡癡的看著葉染,眼裏滿是委屈,“葉染,你不能再負了我,不然我會拖你下地獄的。”


    他像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箍的葉染死緊。


    葉染拿杯子的手,都差點杯傾人倒。


    “行了,大半夜的你正經點兒。”葉染頭疼。


    誰知這人蹬鼻子上臉不僅沒放開她,反而將她的手也給摁住了。


    杯子這次真的倒了,落在地上摔的稀碎,杯中的水浸濕了蕭衍的羅襪。


    葉染:“……”說實話,她有點慌,這家夥怎麽這麽黏人?


    好了,她也不掙紮了,省的作人。


    反正,他頂多親親抱抱就拉倒了。


    等他消停,就把他給送走,不過,外麵漫天大雨的,也不好送……


    直接攆出門外,人再淋雨生了病,到時又是她的不對了。


    蕭衍正吻的認真,結果便看到葉染這家夥出神,一瞬間,心裏不知多氣了!


    於是張嘴就是一口。


    葉染吃痛迴神,眼裏帶了無奈。


    根本沒察覺到自己的不認真把人惹生氣了,還想著:看吧,這家夥每次都是生啃,毫無技術可言,說不準還是個初哥,根本啥都不會,隨他折騰吧,折騰完了她好睡覺。


    葉染這會兒根本沒抬頭看蕭衍頭頂的畫外音的彈幕,不然,就不會這麽淡定了。


    隻見,蕭衍的彈幕上一溜煙的全是——


    【她不愛我,根本就不在乎我。】


    【她敷衍我,還瞧不起我。】


    【我都這麽努力了她還不推倒,她還是不是個女人。】


    【好氣啊,好想一刀結束了她再結束了自己。】


    【一起死了算了,反正她不愛我。】


    ……


    這邊蕭衍是越來越氣,尤其是葉染那‘瞧不起人’‘不為所動’的眼神。


    讓他深深的懷疑起自己的魅力。


    一咬牙,他覺得不能這樣,二人今天必須得發生點啥有些質的飛躍,不然……


    他那些春天小話本不就白看了!


    他把趙陽放在身邊那麽久,不就是為了方便學習床榻之術取悅身下的人麽?


    於是,剛剛還一臉淡定的葉染不淡定。


    一聲尖叫起,一聲耳刮子落——


    “哎哎哎,你手徃哪放!臭流氓!”


    “你……你給我住手!”葉染咬牙,語氣冰冷。“我靠,你還來勁了是吧!”


    “別扯我衣服!”


    “夠了,好好穿上你自己的衣服!”


    好吧,蕭衍頂著新鮮出爐的巴掌印,懷中塞了把傘,他再一次被葉染掃地出門了。


    蕭衍:“……”


    大風唿唿的刮著。


    泛黃的樹葉七零八落的被雨水打下。


    此時蕭衍的心情,可謂是難過到了極點。


    他都主動成那樣了……


    居然還是被……


    蕭衍看著自己的右手,眼中恨恨。


    蕭衍薄唇緊抿,傘柄握的極重,這些年他養尊處優,向來隻有他欺負別人的份兒,隻有倒了葉染這裏,他每次都是被欺負受委屈的那個!今日他都那麽主動給她占便宜了,她居然還敢拒絕!還打他,氣人!


    門內,葉染翻了個白眼,這蕭衍占便宜還一副他委屈的樣子,他還有理了還?啊,當她是好欺負麽?一耳刮子算是便宜他了,真是氣死個人了!


    就這樣,倆人都覺得自己才是被占了便宜受了委屈的。


    蕭衍冷著臉抬腳踹了葉染房門一腳,紅著眼扔了葉染給的傘,“誰要你的破傘!”


    跑了。


    葉染開門撿起傘,看著雨幕,眼神晃了晃,未動。


    而那邊蕭衍一出葉染的院門,便有人撐傘而迎,卻被他一腳踹倒!


    “你撐什麽傘,朕不要,朕就在這等著,等著她過來給朕低頭認錯!”


    蕭衍氣的瞪大著眼睛看著葉染位置,結果……


    “她就是沒有心肝,她就是沒有心肝!”


    好吧,哭了,所幸有雨,讓人分辨不出來。


    他抬腳踹了踹跪著的黑衣人,問道:“你是不是也和朕一樣難受?那個趙陽不是也不喜歡你和趙琳琅勾勾搭搭麽?你難受麽?”


    黑衣人臉埋在身下,怔愣了一瞬。


    片刻後,她道:“難受,可隻要他……”


    話未說完,臉上便挨了一巴掌。


    蕭衍瞪圓了眼睛,恨恨道:


    “沒出息,什麽隻要他幸福自己就不在意的話,朕聽膩了!”


    “朕是這天下的主人!”


    “朕喜歡的人可以不喜歡朕!”


    “但她的幸福隻能朕給!”


    “別人敢給,朕就要讓他變成不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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