邳州、楚州,一水之隔,彼時,吳浩那個煞星,已經占定楚州了,時全不是不心虛的,但想著,邳州不是泗州,是大金境土,不是大宋境土,你不能說我沒權力在邳州討生活,咱們雖然隔河相望,但井水不犯河水,我不去招惹你,你沒理由來尋我的晦氣,彼此相安,孰曰不可?


    然並不是誰都如時安撫使這般有大局觀的。


    不比泗州(泗州不管在金在宋,畢竟都有正經的政府,有基本的秩序和生產),邳州失控於金廷已久,地道的三不管,到處一片荒殘,時部時飽時饑,就算勉強飽肚,也紛紛叫嚷,“嘴裏淡出鳥來。”


    之前,在吳浩的大棒加胡蘿卜攻勢下,漣水忠義一分為二,逃過淮北的,有一小部分同時部合流,這班前忠義軍,天天向時部士兵吹噓,淮南、尤其是楚州如何富庶,娘兒們如何妖嬈美貌?


    在打江南過來的吳浩眼中,淮南荒涼如異域;但在打淮北、山東過來的前忠義軍眼裏,淮南就是花花世界了。


    “欸,跟你們說,上一迴,跟著石頭兒襲占楚州,本來,俺已看好了一戶人家,家底很殷實的模樣,兩個女兒,更是白嫩的跟水麵摶出來也似,俺正想動手,吳浩那煞星就殺到了,欸,可惜呀!”


    如此這般。


    天天聽這種宣傳,終於有人忍不住了:


    “趁天黑,十來個人,兩條小船,偷過河去,悄悄進了那戶人家,除了兩個女兒,家裏其餘人等,盡數殺了,卷了錢帛細軟,扛起兩個小娘,立即上船,迴過水北,第二日,楚州官吏就算發現出了盜案,也不曉得是哪個做的呀?”


    好計,好計。


    “對了,各位的鳥嘴,都夾緊些,也莫叫時頭兒曉得了這件事情!”


    正是,正是。


    計議已定,說幹就幹。


    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這十一位老兄,剛剛上到對岸,就被巡邏的屯軍發現了。


    此時已是冬、春之交,屯軍們分好了地,翻耕的翻耕,培肥的培肥,就等著春播,正是最興奮的時候,不分晝夜,田地周邊,都有人嚴密巡察,但水北的人,哪裏曉得這一層?


    鑼聲大作,屯軍迅速合圍,十一羅漢來不及下河迴撤,一網成擒。


    案子報上來,吳浩輕輕一擊案,好,有文章可做了!


    十一羅漢,本來供認不諱,但主審的軍官大喝,“什麽偷盜?爾等明明是金軍入寇之前鋒,過來劫營的!”


    十一羅漢很懵:十一個人過來劫營?


    但其中有靈醒的,隱約看出上頭的意思了,心說:何樂而不為?若為盜匪,十有八九,梟首示眾;若為“劫營”,不過戰俘耳,除非你要殺我們祭旗,不然,一般來說,不至於砍頭的。


    於是,不必動刑,上頭說俺是來幹啥的,俺就是來幹啥的,“一切供認不諱”。


    吳浩上表:金人既大舉入寇,臣便不能不奮起反擊,既反擊,便不能止於我境,必得犁庭掃穴,方能永除後患!


    來人呀,兵發淮北去也!


    邳州的州治,距離金、宋邊境,也即距離楚州,還有相當一段距離,而為了不刺激吳浩,時全也未做任何的河防的布置,因此,宋軍全軍從容渡過淮河,開始向北進軍了,時全才收到相關報告。


    大吃一驚,手足無措。


    定下神來,派人聯絡吳浩:請問,我現在投降,還來得及嗎?


    吳浩迴複:來不及了,您哪兒涼快哪兒呆著去罷!


    吳浩眼中,時全所部,是被驅逐的“劣幣”,根本沒有迴爐的價值;若時全還有啥殘存的價值,就是驅其向北,給嚴實乃至嚴實之北的李全添亂,增加彼等之壓力,總之,山東的中、北部,在俺的勢力抵達之前,保持一種低烈度的混亂狀態,對俺來說,是最有利的。


    時全無可奈何,自知無力與抗,隻能放棄邳州,北入滕州。


    神武諸軍上午過河,下午,餘玠就向吳浩提出:短時間內,不要再往北走了!


    這是因為,邳州過於荒殘,根本不能作為北上之根據,想來,東鄰的海州,情形亦大致仿佛;略定邳、海之後,應該停下腳步,招撫流亡,屯田植桑,認真經營,將邳、海打造成一塊“樣板區”,如此,邳、海以北的山東諸軍、州、府,必心生羨焉,再次北上之時,必望旗而景從;甚至,不必加兵,便主動投附,亦不稀奇。


    此其一;其二,看輿圖,淮南之盱眙、楚州,淮北之泗州、邳州、海州,完全連成一片,經營得當,淮河就是“內河”,應該將盱、楚、泗、邳、海五軍州視為一體,淮河之上,多架浮航(即浮橋),使之南北往來如通途,如是,盱、楚、泗、邳、海便共為我之根據了!


    吳浩接受了餘玠的進言。


    邳州的“過於荒殘”,肉眼可見,對此,來自江南的吳浩的感受,尤其強烈。


    之前,一過長江,吳浩就有“異域感”,在淮南呆了一段時間,慢慢習慣,“異域感”本已減弱,但一進入邳州,這種“異域感”又冒出來了——邳州的凋敝,雖還未到“千裏無雞鳴”的程度,但距“十室九空”,卻是相去不遠了!


    戰亂、無政府,對於民生、經濟,從來是最狠的兩把刀子。


    對於餘玠的“視盱、楚、泗、邳、海為一體,變淮水為內水”,吳浩尤其欣賞,這是真正的戰略眼光!


    目下,“盱、楚、泗、邳、海”的拚圖中,還少海州這一塊,所以,雖暫時不北進,但不能不東趨。


    不過,海州的情形,遠比邳州複雜。


    有同邳州相似處:


    目下,海州的主要勢力,是裴淵、宋德珍、孫武王,他們是陳孝忠舊部中力主迎石珪入漣水的那一撥,石珪死後,漣水忠義再次分裂,張山、張友兄弟留下,接受改編,裴、宋、孫則認為自己同石珪牽連太深,不敢留下,率部逃過淮北。


    這幾位,在吳浩眼中,也是被驅逐的“劣幣”,這一層,仿佛邳州的時全。


    不同之處,在於地理,邳州內陸,海州濱海,這一來,情況就複雜的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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