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雁歸貼著他的胸口搖頭,“兵部要銀子、工部也要銀子,戶部哭窮,這也不肯批、那也不肯批,一群老頭吵了一整天,也沒吵出個結果來。”


    “誰說女人吵?我瞧著這一群男人聚在一起,吵起來嗡嗡嗡,叫人頭疼心慌,我是真恨不能叫他們打一架,直接分個勝負得了。”


    “年年如此,不獨今歲——為夫替你揉一揉,心就不慌了。”


    墨承影上手,將人揉進懷中。


    破山在那廂沏了茶,青霜特意過去端出來。


    墨承影端過茶盞,揭了茶蓋,試了水溫,將茶杯直接遞到她嘴邊。


    “喝口熱水去去寒氣。”


    沈雁歸手也不必抬,被他伺候著。


    “為夫帶你去看個寶貝,保證叫你身心歡愉、橫掃疲倦。”


    墨承影將自家夫人打橫抱起,沈雁歸順勢踢掉腳上的鞋。


    “不去寢殿,怎麽到這邊來了?”


    千帆和萬春左右挑起朱簾,西側蓮花門內,原本被做憩室的小間,貴妃榻換成了一張雕花小床。


    “是玉兒嗎?”


    沈雁歸落地走到床邊,暖被裏,小小一隻睡得正安穩。


    果然,再多的煩心事,見到自家寶貝千金,也一掃而空。


    她俯身吻了一下那粉嫩嫩、圓嘟嘟的小臉。


    怕吵到小家夥,隻無聲道:“玉兒,娘親迴來啦。”


    “放心,咱們這個小家夥睡得實,輕易不會被吵醒。”


    墨承影捏著被角,獻寶似的,問道:“你猜猜咱們家小公主,這會子腳在哪裏?”


    “腳在哪裏?腳在被子裏呀。”


    沈雁歸看著小手握小拳,斯文又恬靜,她的手掌輕落在腦袋正下方,“側著睡,小腿在這兒。”


    墨承影將被子掀開,展示自家女兒的絕妙睡姿。


    小家夥腦袋側著、身子擰著,撅著小屁股,下半身卻是趴著的。


    確切說那雙小短腿還是跪在床上的。


    尋常人輕易睡不出來。


    “阿娘下午來給咱們小乖乖請脈,小家夥腦袋擺得端正,一掀開被子,身子卻是個要起飛的姿勢,阿娘說這天賦異稟的模樣,跟你小時候別無二致。”


    沈雁歸忍笑,拒絕承認,“我小時候可乖了,才不會這樣。”


    “是嗎?”墨承影齜著牙,歪著腦袋湊上來,“那我這顆牙,定然是被你的美色迷惑,自己驚掉的。”


    他說過自己給他喂藥的事情。


    “早晚也是要掉的。”


    沈雁歸替女兒將被子蓋好,離開西間道:“你是打算以後將玉兒安置在這裏了嗎?”


    “陛下三千寵愛在我一身,為我空置六宮,沒有庶務纏身,橫豎我平日也沒事,將她留在身邊,好照看些,大冷的天,實在沒必要叫她去別處。”


    “多可憐啊。”


    沈雁歸想想也是。


    墨承影繼續道:“我是說我,夫人見不著,若再不能見女兒,豈不是太可憐了?”


    “一日不見,怎就成了冷宮怨夫了?”


    沈雁歸雙手按了他的肩,輕易攀上他的腰。


    雙腿纏繞。


    她雙手捧著他的臉,“麽~給你瞧個夠!”


    秋綏進門,破山即刻上前,“怎麽了?”


    “侍衛長來了。”


    破山曉得是為了什麽事,他瞧了眼裏頭,自出門去,二人在門口說了好一會子話。


    丫鬟打了熱水進去,又端著盆出來。


    沈雁歸釵環已卸,墨承影正拿著篦子為她篦發,瞧見簾子晃動,問道:


    “怎麽說?”


    破山隔著簾子迴稟,“迴王爺王妃的話,方才侍衛長來過了,今夜是他親自跟過去的,一切如王爺王妃所料。”


    他將侍衛長所有話原樣重複。


    “王爺、王妃,接下來該怎麽做?”破山詢問,“要不要屬下連夜帶人將那個地方給端了?”


    “端了?”


    沈雁歸笑了一聲,而後看向墨承影。


    二人眼神交匯,話也不必說,已然達成默契。


    墨承影道:“不必。”


    “不需要趁著他們壯大之前,先連根拔起、以絕後患嗎?”


    “何為後患?”沈雁歸問。


    破山答不上來。


    “刀本無情,在誰手裏,就是誰的利器。”


    沈雁歸扭頭看向墨承影,“王爺覺得呢?”


    “王爺覺得王妃所言甚是。”


    能坐上位的,從來不是傻子,尤其是靠自己實力上去的。


    他以為自己是條毒蛇,其實不過是條無牙的泥鰍,被人玩弄股掌之間罷了。


    沈雁歸和墨承影倆人觀點一致,無需多言,破山愈發迷茫了。


    “屬下愚鈍,接下來……”


    “接下來?這倒是個好問題。”


    沈雁歸起身跑去另一方條案邊,隨手翻起官員名冊,“勳貴不必了,禦史台的人正緊鑼密鼓彈劾,他們是徹底不行了,但是這些個人還待查——”


    她將名冊遞給墨承影瞧。


    她們要將計就計、借力打力。


    是日,江佩蓉馬車剛出府,便被人攔下。


    花容推門下車,“何人如此大膽,敢攔……沈將軍?”


    沈庭?


    江佩蓉沒有下車,她掀開窗簾一角,“沈大人清早攔車,可是有事相求?”


    沈庭上前一步,“佩蓉,清月身子不適,我想勞你過去瞧瞧。”


    他原就是公事重於私事的脾性,也承認這些年為了追名逐利,過於冷心冷情。


    這次在陵州得知林惠茹的死訊,他並無半分悲戚,隻是一切按照規矩來辦,若不是清月病了,他甚至不想等林惠茹頭七,便去陵州。


    過去的事情已經過去,江佩蓉絕情,他也不想糾纏。


    可是昨兒夜裏,清月高熱昏迷,他作為父親腦中第一個想法,竟然不是擔心,而是有一絲雀躍。


    他可以正大光明來見她。


    來得這一路上,他反複練習“江大人”,可是見到她,這三個字,怎麽都說不出口。


    不是不願承認她的提點身份,是實在無法接受兩個人可以變得那樣疏遠。


    沈庭承認自己很卑劣,他怕江佩蓉不去,故意拿恩情施壓。


    “你也知道這丫頭打小便嬌慣著,身子本來就弱,我聽說月兒之前在肅國公府落水,緊接著她娘便出事了……我倒是也可以找別的大夫給她瞧,隻怕留下病根……”


    縱然圓圓不是沈清月救上岸的,可她確實是因為圓圓而落水。


    這份情,江佩蓉不能不認。


    “花容,去沈府。”


    她沒有一個多餘的字。


    “等等——”


    沈庭抬手按住被她放下的簾子。


    “沈大人還有什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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