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年節還沒過去,州府衙門緊急派人來傳書,說北城嚴重了。


    次重區域有戶人家買通了巡守的士兵,臘月二十五拖家帶口去了自由區域的夫人娘家,次日便出現症狀,但是隱瞞沒報,自己在家熬著之前存下來的藥。


    那會兒時近年底,街上再是沒人,也比平日裏多,那娘家二老還帶著小外孫上過街,去了好幾家鋪子,接觸過好些人。


    這一次的瘟疫,不是隻有接觸才會感染,是在原來的基礎上增加了新的感染方式。


    是以不單那幾條街,整個北城全都殃及。


    紀州同知負責這片區域,這個蠢貨瞞上不瞞下,知州沒有得到消息,北城的百姓先知道了。


    而且鬧的是沸沸揚揚。


    自由區域混進了病患,原本在這個區域的人害怕被感染,一個個攜著包裹要離開北城。


    殷縣數十萬戶、城域麵積自然是大的,平日裏進出口有八個,現在隻留東西南北四個正門,由軍中調來的四品大將軍帶兵在城外紮營駐守,日常與主出入口南城門一樣定時開關,其他全都封死,連小道都派人守著禁止出入。


    現在北城亂了,大家不僅衝區域封卡,還試圖衝城門。


    “二十八那對老夫妻便已經亡故,竟不做任何應對,隻一味隱瞞,這群混賬是怎麽當差的!”


    知州昨兒夜裏得到消息,也沒有第一時間上報,妄圖憑一己之力改變局勢,連夜過去,這會子傳出消息,已經病倒。


    沈雁歸看著臨時遞上來的奏呈,氣得想要摔桌子。


    殷琦主動請纓趕往北城,“下官有罪,願親自前往穩定民心。”


    “還往裏衝?你們是打算一個接一個送死是嗎?”


    北城出事他固然有罪,卻不是問罪的時候。


    眼下用人之際,一個人恨不能掰成兩個人用,殷琦有殷琦的責任。


    北城需要有人過去,最佳人選,其實是沈雁歸,她既能定民心,又能參與治療。


    隻是這波感染波及範圍之廣、速度之快、情況之兇猛,遠超想象,最早進城包括攝政王府府醫在內的九名太醫,南城隻留了李醫首,北城派去三人以及太醫院十三名大夫,全軍覆沒。


    她若過去出了事,隻怕東西南城全都會亂。


    現下還有誰既有官職在身、又會醫術,一人多用呢?


    沈雁歸手指點著桌麵,“溫知州而今如何了?”


    殷琦身子彎下去,他這些日子忙碌,要處理的事情太多,大局清楚,可實在顧不得哪一個確定的人。


    “下官失職,不知溫知州近況。”


    倒是青霜開了口,“宋小姐昨兒遞了信來,問王妃安。”她不看署名,在小山般的文書裏,精準翻到宋藍的信。


    沈雁歸打開,眼睛迅速抓到重點:


    溫川柏大好,兩日前已經能與李醫首一同救治病患,她也學會辨瘟疫症狀用藥了。


    “即刻點人,讓溫知州帶去北城。”


    白園那邊收到命令立馬準備。


    溫川柏從院裏點了五名大夫,其中包括照顧過他的許大夫,而後帶著陶泓整裝待發。


    宋藍也收拾了包裹,主動在登記冊上落了名。


    “現下局勢嚴峻,你去做什麽?”溫川柏眉頭微擰,小聲提醒一句,“莫要添亂。”


    宋藍緊了緊包裹,語氣堅定道:“莫要小看人,連你也是我看好的,怎麽就是添亂了。”


    不隻是看好那麽簡單,李醫首負責治療,照顧的重任全都交給了宋藍。


    彼時溫川柏病重臥床,抬眼皮都費力的時候,喂水喂藥、翻身擦身,可都是她做的。


    溫川柏好似並不領情,“城中每次起病,你都感染,這迴跟著過去,再要病倒,誰來照顧你?”


    “你胡說八道,我哪有每次都病?”宋藍比劃手指,“就三次。”


    溫川柏提筆要將她的名字劃掉,“乖乖留在白園,給李大人當幫手。”


    陶泓快步進門,“大人,醫徒院點了四十人,已經在外頭候著,隨時可以出發。”


    宋藍立刻道:“我不比她們強?”


    溫川柏沒有搭理她,轉身同李醫首深鞠一躬。


    “南城和她,便都交給李大人了。”


    李醫首治療之餘,一雙耳朵從不閑著,從前在王府是,而今在紀州也是,他那天然一張嚴肅的臉,看著溫川柏,好奇道:


    “溫大人所說的‘她’,是哪一位?”


    溫川柏怔了一下,竟不知該如何迴答?


    “自然是王妃啦。”宋藍從前也算李醫首半個主子,知根知底的老熟人,說話自然沒有太大顧忌,“勞煩李大人將我的名字補上,我若死了,銀錢都要留給我弟弟。”


    “我弟腦子蠢鈍,記得讓王妃給我多給我些撫恤銀,好讓那小子這輩子能吃口飽飯。”


    馬車停在院子口,宋藍自己個兒鑽進去。


    溫川柏急忙過去,“宋藍!你下來!如此不聽話,如何能過去?”


    “去了我自然是聽你話的。”


    “下車。”


    “知州大人自重!”宋藍頗有些無恥,“男女授受不親,你再靠近,我叫人了!”


    “你……”


    馬車裏的聲音傳出來,李醫首嘴角微微一彎,朝陶泓擺擺手,“速走速走!”


    陶泓突然揮鞭啟程,車裏兩個人均沒有坐穩,身子搖啊晃啊,他們滾下座去。


    車裏的聲音沒了。


    馬車快速行駛過程中,風撩開簾攏一角,宋藍趴在溫川柏身上。


    “抱、抱歉。”


    宋藍趕緊坐起,從他身上離開。


    “意外,無妨。”


    溫川柏雙手撐著,緩緩坐起來。


    路口,陶泓一個急轉,將兩個即將坐迴座位的人,又甩到了一起,確切來說,宋藍被慣性丟到溫川柏身上。


    那隔著遮麵的唇,不慎碰觸在一起,又在一瞬間離開。


    速度之快,叫人懷疑是否碰到。


    宋藍雖然成過親,也當過那麽小半年的側王妃,可是與男人最親密的接觸,便是在宮裏、隔著衣裳搭過一個小公公的手,當然,如果那也算男人的話。


    眼下這般,她自是害羞,手腳並用爬開,連句抱歉也說不出來。


    天陰光線暗,冬日車轎簾子又厚,車轎內幾乎沒有光,狹小的空間裏,隻剩下心跳和唿吸。


    宋藍腦子裏好像想了許多事,馮家青樓攝政王府,隻是團在一起,理不出一根線來。


    溫川柏輕咳了一聲,她鬼使神差問了一句。


    “你親過王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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