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真是那樣,事情便複雜了。


    沈雁歸提醒道:“沒有人知道沈夫人就是永州的杏林西施。”


    墨承影眼中有讚同,他也是前世到最後認出沈雁歸,反推得知江佩蓉的身份。


    “他不是大夏的人,重生來大夏都城隻可能是一個目的……”


    墨承影想到唿延玉的眼神,脫口而出:


    “你!”


    “懶得搭理你。”沈雁歸翻了個白眼,將他推開,“綠萼,熱水備好了嗎?”


    默默站在一旁的綠萼,迴答道:“迴王妃的話,都準備好了。”


    沈雁歸轉身去浴房。


    墨承影緊跟著她,“我是認真的。”


    沈雁歸不這麽覺得,“我猜他是為攪亂大夏而來,說不準還想要取你性命。”


    “是。”


    眼下若殺了攝政王,大夏朝堂必亂,墨承影不否認,而且能讓唿延玉動手的理由,也不止一個。


    他斬釘截鐵道,“但他若真是重生而來,一定想要帶走你!”


    “為何?我又不是什麽稀世珍寶,值得你爭我搶嗎?”


    沈雁歸實在理解不了墨承影的言之鑿鑿。


    “值得!在我眼裏,稀世珍寶也不及你。”


    “談正事呢。”


    “我說的就是正事。”


    談不下去了,沈雁歸進了浴房,雙手握著門邊,轉身站在門中間,攔住墨承影的腳步,道:


    “老神仙讓你們重活一次的時候,是不是特意給你們下了任務,得不到我,就得立刻將你們收迴去?”


    “你不相信我?”


    無稽之談,何談相信不相信?


    “我的好王爺,他這一下午估計已經同人商量著如何破壞朝廷穩定,你還是好好想想應對之法吧,王妃要沐浴,就不陪王爺了。”


    說著,沈雁歸毫不客氣將門關上。


    浴房中霧氣氤氳,層層簾幕,阻擋熱氣揮發。


    沈雁歸褪衣入水,山茶花瓣正好平鎖骨漂浮著,溫暖包裹,她渾身的筋骨肌肉,都跟著鬆弛下來。


    綠萼擰了塊熱帕子,疊好放在她眼睛上,青霜替她捏著肩。


    沈雁歸長吐了一口氣:舒服~


    墨承影原想跟進去,破山過來說跟著唿延玉的人有消息了。


    他轉身去了書房。


    “唿延玉離開沈府以後,馬車在街上轉了兩圈,然後去了清音閣。”


    “清音閣?”


    那可是個“好地方”,表麵飲酒聽曲兒,實際上是個狎妓作樂之處。


    墨承影臉上多了一抹嫌棄:他那個身子骨,也能承受得住?


    “是。”破山迴道,“西戎質子素來好酒色,叫了好些個姑娘,一下午絲竹不斷、歌舞不絕。”


    墨承影斜坐著,單手支著腦袋,閉目假寐,懶聲問道:


    “還有誰?”


    “皇孫墨成暉。”


    “當年先帝諸子爭奪儲君之位,便數長子與嫡子在朝中勢力最是強盛,墨成暉是先帝長子之子,有野心並不奇怪,我倒是沒想到,他竟然狗膽包天,與西戎人勾結在一起。”


    皇室出此敗類,著實令人失望。


    破山繼續道:“那唿延玉似乎知道今日街上之事,他說王爺您故意設計馮家,是想要拉太後下馬,意在收迴權力,為日後稱帝做準備。”


    設計是故意設計的,卻不是自己設計的。


    墨承影微微一笑道:“他打算怎麽做?”


    “唿延玉認為朝中目前唯一能與王爺您抗衡的,便是太後和皇帝,若是太後撤簾,皇帝年幼必然無力對抗,所以他提議讓皇孫先與太後合作,聯絡朝臣,反對太後撤簾。”


    “馮家謀逆、僭越、賣官鬻爵、貪墨敗度罪名多達數十項,證據確鑿,他們拿什麽反對?”


    “讓太後撇清與馮家的關係,主動降罰馮家,然後下罪己詔。”


    墨承影睜開眼,“有點意思,繼續。”


    “唿延玉說,小皇帝比王爺您更容易對付,如果您執意不肯放過太後,那就讓朝臣聯名上奏,要求撤簾之日,皇帝親政。”


    “那個蠢貨什麽想法?”


    “他們一行人離開清音閣之後,皇孫立刻去了宮裏。”破山詢問,“王爺打算怎麽辦?”


    到底是長大後再無交集,唿延玉也太小看自己了。


    墨承影笑了一聲,滿眼寵溺,“王妃難得求本王一樁事,要替百姓討公道,本王若連這點小事都辦不到,豈非負了王妃所托?”


    破山有些擔心,“若太後信了墨成暉,主動降罰、連夜授意臣下,明日朝堂群臣施壓……”


    墨承影並不在意,“那便替咱們省事兒了,也不必查誰是太後黨,施壓者一律按馮家同黨處置,將上奏者全部換掉。”


    “倒也是。”破山豁然開朗,“朝堂之事,還是王爺說了算的,唿延玉一個西戎使臣妄圖攪亂我大夏朝堂,簡直癡人說夢。”


    唿延玉……


    琉璃窗外飄起了雪花,墨承影定定看著。


    破山見自家王爺麵色凝重,問道:“王爺是在擔心什麽嗎?”


    擔心?


    墨承影起身走到窗邊,半身站在暗影裏,看著夜色裏的雪花。


    唿延玉不了解自己,自己同樣不了解他。


    但從今日唿延玉對自己的敵意來看,此人前世應當打聽過自己的事情,很清楚自己和卿卿在前世的關係。


    墨承影不信唿延玉有這個能力能在大夏掀起風浪,但是在感情上,他便沒有這樣的自信。


    今世的感情建立在一場謊言之上,卿卿相信自己前世待她和今生一樣。


    鵝毛大雪很快為地麵鋪上一層白毯,墨承影想起那個雪夜,她說“死生不複見”,臨死也不曾看自己一眼。


    倘若唿延玉告訴她前世的真相……還是找個機會將他殺了吧。


    省得夜長夢多。


    破山倒是與自家王爺主仆一心,“唿延玉也不過是個西戎使臣,敢置喙我大夏朝堂之事,隨便尋個由頭……不必由頭,屬下親自去將他做了,西戎質子尚在,西戎王斷不敢說什麽?”


    瓦片上似有小雪珠落下的聲音。


    墨承影低頭淺笑,“這麽快就動手,倒是不符合他的風格。”


    破山的手搭在了刀柄上,豎耳辨別:前三後三,一共六人。


    須臾,南北菱花窗同時有人破入,寒光閃過,刀尖直指墨承影。


    “鏘——”一聲。


    雁翎刀擋開一擊,發出清脆的聲響。


    墨承影隻待刀來,稍稍側身,輕易躲開。


    “王爺,這裏有我!”


    有破山這話,墨承影如閑庭信步,穿過刀光劍影。


    六把刀,刀刀想要他性命,可是刀刀都差了一寸之功。


    金屬碰撞、光影閃過,書房裏打鬥聲不止。


    墨承影盤腿坐下,提起茶壺,給自己倒了杯茶,他一邊品茗,一邊悠閑道:


    “南麵架子上都是王妃的墨寶,仔細莫要碰到……桌上的硯台是王妃的最愛,小心別打碎了。”


    破山打鬥之餘,不忘迴話:“是,王爺。”


    六打一不能近攝政王的身也就罷了,他們竟然還這麽侮辱人!


    刺客簡直要氣瘋!


    可他們越生氣,敗勢就越明顯。


    琉璃窗外,巡邏的侍衛小跑而來。


    破山好似怕被人分了功勞,一時加快速度,在侍衛長進門的時候,將最後一個拿下。


    “王爺!”破山邀功似的,“留了一個活口。”


    墨承影敷衍道:“活著,那就問問吧。”


    破山掐著刺客脊骨問道:“誰派你來的?”


    暗夜裏隱隱傳來一聲女子尖叫。


    門口的侍衛長循聲望去:“似乎是浴房那邊。”


    “糟了!”


    一影閃過,茶杯翻倒在桌案上,墨承影飛速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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