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霄萬萬想不到,陸演這一去,竟是一連半個月杳無音信!眼下不僅是摩國的使者們著急上火,就連大郢皇帝也是滿頭包。


    小王子失蹤的時候,尚且有魔皇主持大局。陸演現在也來上這麽一出,可就讓所有人都失去了主心骨。據可靠消息稱,摩國本部已經因為這件事發生了騷|動,西域最有名的武裝機構“兵燹城”也已經暗中派人潛入中原……


    對於事件的後續發展,中原朝廷已經疲於應對。


    銀霄之前還在擔心兒子,這下倒好,連帶著局勢也要開始憂心了。他派出去的手下打探出來一些消息,風兒的失蹤很可能跟龜茲國有關。當初是他自己主動挑撥了龜茲和摩國的關係,意圖以此牽製陸演,沒想到連累了崽崽。


    這事是他思虛不周。原本想著,風兒待在天穹苑,與陸演算是劃清界線了;況且銀霄對自己的能力還是很有信心的,他不相信有人能夠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傷害他的寶貝兒子!然而世事難料,風兒最後恰恰就是在他身邊出了事。


    要說內心沒有一點後悔和內疚,那是不可能的。但是現在還不是傷心的時候,陸演的失蹤讓事態演變得更加複雜,有些事情是他必須得去做的……


    在魔皇和小王子失蹤的這半個月中,宮裏宮外皆不太平。先是貴妃娘娘被人在飲食之中下了劇毒,如今命在旦夕、藥石無靈。後是魅影刺客疑似落網,卻被江湖上的第一大幫——丐幫——的幫主強行救走,使得朝廷的威信蕩然無存。


    民間已經流言四起,說是京城之中發生的種種亂象,乃是觸怒了神靈所致。為此,身為國師的銀霄順理成章地被皇上派往泰山,開壇祈福。


    銀霄雖然身份特殊,但終究受到朝廷製約。他既不用像武官一樣帶兵打仗,也不必像文官那樣忠貞直諫,關鍵時刻卻不得不站出來頂住所有壓力。畢竟“天意”是最難預測的東西。


    假如國泰民安,那是“真龍在位”之象。如果國家發生重大變故,銀霄這個國師可就要扣上“惹怒天威”的帽子,第一個被拖出去祭天!帝王之術從來便是如此,一切成就都屬於皇帝,而所有黑鍋都由臣子來背。


    聖旨下來得很快,快到所有人都有些措手不及。平流王通過線人提前得到了消息,立刻進宮,希望皇兄收迴成命。結果可想而知,皇上不但拒絕了他的請求,並且追加一條旨意,令國師即刻出發!


    事情發展得過於突然,以至於銀霄連衣服都沒來得及換,就被傳旨公公以及羽林督尉一同“請”上了馬車。在此期間,天穹苑的下人與他完全隔離,一句話也說不上。好在他的身份畢竟尊貴,臨走前,那些人還是在他的要求之下將帝葬生接到了他的身邊。


    他自然不懼任何艱險,隻是……兒子必須帶在身邊!風兒已經出事了,生兒絕不能再出半點閃失。


    這事瞞不過皇上,銀霄本來也沒想瞞著。生兒留在京城,可以作為人質,加深他與朝廷的利益關聯。一旦他把帝葬生也一起帶走,那就有點撕破臉的意思了。好在這些後果並非讓人承受不起,相反要是生兒出了事,那他才真是追悔莫及。


    走就走吧!反正京城的局勢尚在掌握之中,暫且遠離這個是非之地,正好避避風頭。隻不過,他如今最最放心不下的還是風兒和……


    銀霄不知不覺走了神。身邊的崽崽大概被這次的動靜嚇到了,心裏又記掛著下落不明的小夥伴,全程都像一隻不安的小貓似地依偎在他身上。


    馬車走得很穩,但是速度並不慢,不出一時三刻便來到了城門口。想來,應該是皇上暗中下了旨意,要他速速離京,以免他再和某些“不恰當的人”有所牽扯。傳旨公公在去國師府宣旨之前,居然就提前通知了羽林督尉,讓對方調集精銳之師充當護衛。中間一環扣著一環,連一絲喘|息的機會都沒有留給他。


    皇上素來疑心深重,此次不知為何,更是鐵了心要將他防備到底。難道那人已經發現了最近發生的事情是他在背後搗鬼?


    他這邊思緒中斷,便聽身邊的小家夥焦急地問道:“師父,我們要出城嗎?風兒怎麽辦,我們還沒有找到他呐!”


    “沒關係,”銀霄抬手攬住孩子瘦弱的肩膀,安撫道,“風兒有他的父親前去照料,不會有事的。咱們現在要去泰山,奉陛下的旨意為民祈福。”


    “真的嗎?風兒會平安無事嗎?”帝葬生不關心什麽聖旨不聖旨,他隻想知道小夥伴什麽時候才能迴來。在他心裏,去哪裏都無所謂,反正待在師父身邊就能萬事無憂。


    銀霄能夠體會到崽崽對自己的信任,欣慰的同時又不免有些心疼。在這個浮躁的世道中,如何才能保證孩子們的童年不受影響,這才是最值得考慮的問題。哪怕將來迴到天域,崽崽也是他一生當中永遠無法割舍的牽掛。


    “放心吧,一切都會過去的。”他這話,不僅是在勸慰生兒,同時也是自我安慰。


    他們此行乃是奉旨公辦,下麵早就有人通報了消息,所以出城的過程極為順利。又因為皇上尚未對外公布此事,以免途中出現差池。故而他們所擺出的車駕、儀仗一律從簡,就連侍衛也都換上了便裝。


    傍晚時分,車隊已經離城十餘裏。負責護送國師的羽林督尉本來還想帶著隊伍繼續趕路,不過銀霄以“愛徒需要休息”為由,勒令他們停止前行,在附近的小鎮歇息一晚,明天早上再次出發。


    京城與泰山縣城相距上千裏,如果日夜不停地趕路,其實用不了多長時間。銀霄深知皇上讓他離京的目的並不是為了開壇祈福那麽簡單,若是他早早地完事迴京,那就太不識趣了。倒不如遠離那潭渾水,在外麵落個清靜。


    於是車隊在他的執意要求下,暫時在京郊以南的小鎮上停歇下來,尋了一處旅店安置車馬、隨從。銀霄自己則是帶著生兒住在相鄰的客棧之中,由督尉大人親自守護。


    沒曾想剛剛入了夜,便有加急快馬從京城一路追尋而至,指名道姓地要找國師說話。


    來的是個胡人,皮膚黝黑,身形矯健,一口漢話說得不甚熟練,態度也算不上謙和。侍衛們一開始還以為他是來鬧事的,打算把他攆走。然而真正動起手來,才知此人身手了得,十幾個大內高手竟也拿他不住!


    好在這人還算明白事理,打過一場之後,便主動表明了身份。原來他是魔皇座下的侍衛隊長,因為小王子失蹤一事,代魔皇傳話給國師,說是早前便有交待。


    如今摩國與大郢關係微妙,稍有不慎便會引起兩國交戰。侍衛們做不得主,隻好將此事原封不動地上報給了督尉。一直拖到深夜,那名西域人才在侍衛們的防備中見到了國師大人。


    銀霄當時正在哄著生兒睡覺,聽說有人想見他,以為來的會是平流王的手下。等到見到對方,才知道自己想錯了……


    “陛下多日未歸,吾等隻能依照他的吩咐,將此信交予國師。閣下心中若是存疑,不必多問,隻管看過再說。”


    那漢子倒也幹脆,直接當著侍衛的麵,從懷裏掏|出一封書信,不卑不亢地遞到國師手上。然後轉身衝剛才跟他打過架的侍衛們抱拳道辭,轉身即走,頗有些江湖中人的豪氣。


    銀霄微微點頭,讓侍衛們守在門外便是,無需為此驚慌。他自己則正對著敞開的大門,當著羽林督尉的麵把信封拆開,取出信紙展開一觀——


    【吾妻親啟,展信勿念。


    近來風雲變幻,為夫恐有不測,故而備下家書一封,以策萬全。


    如若收到此信,代表為夫已然受製,京中必出禍亂!屆時,汝可將一切責任推予吾身,以保自身平安。非常之時,可往川南一行,尋求藥師庇護。


    此外,仙劍、狂鸞不可盡信。平流、霸軍之屬,更是居心難料。若非萬不得已,切勿與之合作。


    另:風兒性格乖戾,難免頑行無狀。頂撞之處,還望輕責……


    ——咱兒子被我慣壞了,以後換你來教吧。


    再另:遇事不必焦心竭慮,不是還有我麽?


    三月初七,陸演手書】


    銀霄看完信,心情有些複雜。看這信上的落款日期,明顯是在風兒失蹤之前的那幾天就寫下了的。雖是寥寥數語,卻句句帶著安撫之意,好像把他當成了一個莽撞無知的毛頭小子。


    最可恨的是,那人居然直接在信封上寫著“吾妻”二字……雖然用的是波斯語,誰又能保證沒有其他人能夠看懂?況且剛才過來送信的那個西域人,肯定早就發現這一點了!


    他還當他自己聰明呢!什麽以策萬全?什麽“凡事有我”?關鍵時刻屁用都不頂一個,現在連人都找不到了!


    寫信就寫信吧,前麵還曉得套用漢人的語氣,說些文鄒鄒的客氣話。到最後還不是原形畢露,真是……草包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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